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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歷史軍事 > 傷寒 > 第三十九章殺蛇求生
  入夜,子時(shí)一過半,吳槐立馬放下手邊正在煎的藥方。

  他見這藥帳的伍大夫年紀(jì)實(shí)在太大了,在這么熬下去,怕會有損他的壽命的,便尋了個(gè)借口,讓伍大夫去歇著,"伍大夫你跟眾醫(yī)丁兄弟們,先去歇會吧!這都子時(shí)了,等寅時(shí)你們再過來換手。"

  伍大夫這才起身捶了捶老腰,拱手謝了吳槐,搖搖晃晃的去歇一會了,其他的醫(yī)丁也趕忙去伙食帳用飯。

  不知哪來的小兵,給吳槐送來了一只信鴿,說是元帥大帳囑咐送來的。

  吳槐收起卷信,才繼續(xù)回藥帳。

  回藥帳時(shí),吳槐見梁予馥正在鍋前煉蜜,卻一點(diǎn)都不介意會把自己的臉搞的灰頭土臉的。他見這天色也晚了,正好適合去幫龐大人換藥了,便提醒道:"小梁,你幫大人換藥了嗎?你這般不食不寢拼命的樣子,還挺像大人的。"

  梁予馥霎那間才想起龐大人這一整天都沒換過藥,說不準(zhǔn)連飯都沒好好吃,她頓時(shí)脫下圍身丟下正在煉的蜜,"吳大夫,你幫我看著煉蜜,我去去就回。"

  黃沙彌漫的十里營,在深夜里,總是冷意驟起卷起霧浪。

  風(fēng)呼呼地隨著沙,刺骨的刮在人的臉上,顫寒了不及穿暖的手腳,四周也起了讓人無法近視叁尺的層層濃霧。

  梁予馥先去伙頭帳替龐大人煮了一碗面,肩上才背著木提盒子,耐心的在龐大人的軍帳外候著,見守帳的小兵不見人影了,她才大著膽子地朝大帳里細(xì)問:"大人你睡了嗎?吳大夫說你一整天都沒用膳,就連傷口也沒換過,我有些憂心..."

  她見龐大人大帳里的燈,明明還微亮著的,可里邊卻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梁予馥有些懷疑,龐大人是睡下了亦是忘了熄燈,還是沒聽見她的聲音?

  她掙扎了許久,才放下手里的面,她撿起旁邊的小樹枝,偷偷地把帳廉門給掀開了一角。

  簾門一掀開,梁予馥就見一條赤褐斑斕的大蛇,正對著立于角落的龐大人,一次次的試探,吐著威嚇的赤紅蛇信。

  龐大人手拿著數(shù)張病單,被大蛇逼的進(jìn)退無門,且手無任何武器,看似命懸一線。

  她也被嚇了退了兩步,把小木枝給丟于地上,離了大帳簾門數(shù)步。

  梁予馥捂著嘴,怕自己喊了出來,驚嚇到了大蛇。

  穩(wěn)了心神之后,她頓時(shí)理解,為何龐大人明明人在軍帳中卻不出聲了,他是怕這大蛇若被她撞見,會反過頭咬她了。

  龐郁身處木箱迭放之角,直面這黃沙中的大蛇時(shí),他是詫異這大蛇是何時(shí)進(jìn)大帳的?

  這蛇頭形叁角,色彩斑斕,怕是劇毒之蛇,若是被咬上一口怕是不到兩個(gè)時(shí)辰,他就得直接埋骨黃沙了,定是來不及細(xì)思該怎么配出解毒藥。

  大蛇匍匐又寸前寸后,急躁狂怒有如反弓回彈似的對他次次往前伏擊,他才收回想更加細(xì)看這條蛇的好奇情緒。

  更讓他困擾的是,他身無可驅(qū)趕或是壓制這大蛇的長棍利劍,只能盡可能的平息大蛇的怒意,在找機(jī)會把大蛇給趕了出去。

  他往后貼到木箱的角落,想找些物品驅(qū)擊大蛇之時(shí)...

  那小姑娘秀秀氣氣的聲音,竟突如其然的出現(xiàn)在帳外。

  不只大蛇被驚嚇的回頭探了探那小姑娘的氣息,他也屏息無法出聲。

  龐郁細(xì)思道,如今大蛇在帳內(nèi),若是那孩子進(jìn)來了,亦或是他驅(qū)擊了大蛇,只怕這大蛇會先一步的轉(zhuǎn)身去伏擊那小姑娘。

  至此,他只能屏息等待機(jī)會,等待那孩子自己離去,他才能對付這條蛇。

  深夜時(shí)分,除了守夜巡邏的士兵,其余都是一片靜默。

  梁予馥伸長脖子都不見有小兵臨至,她本想去找人過來抓蛇,卻怕自己一走,若是龐大人被蛇給伏擊了,那又該當(dāng)是好?

  她從來都是怕蛇的,就連在藥廬碰見溫順的錦蛇,她都得花心思去引只野貓回來趕蛇。

  可當(dāng)下不知從何而生出的勇氣,她知道這是別無選擇的下下之策。

  梁予馥兩手發(fā)著冷汗,竟大著膽子的掀開大帳的門簾,只持肩上背的木提盒,輕步悄聲的進(jìn)入。

  她只想著,若是她擊殺失敗被咬了,也比龐大人有什么叁長兩短,還來的好。

  龐郁見狀,只得怔然,他驚愕這傻孩子怎不去喊人過來抓蛇,竟想自己冒險(xiǎn)。

  他臉色陰沉,只能脫下外袍去吸引大蛇的注意力,免得回頭咬那小姑娘。

  她沉穩(wěn)的走近,心跳快的無法控制,呼吸重的有些捉急,大帳里靜的只能聽見呼吸聲。

  梁予馥知道這危機(jī)與機(jī)會,皆同存一刻。

  世間的生存定律,也同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她手持著木提盒,如獵豹往前撲又直重一擊,確定中了蛇身,她便死死的似壓著肉餅似的,把大蛇的頭首死按在木提盒之下,又以全身的重量,使全身之力的壓住。

  她渾身都在發(fā)抖,竟不知自己會是生,還是死。

  更是未知當(dāng)下,她有沒有把大蛇給殺了,亦或是她已經(jīng)被大蛇給咬了?

  她腦子一片空白,只是緊咬著后牙槽,雙腿微顫,以壯士斷腕的勇氣強(qiáng)壓著木提盒,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這一放松大蛇便會逃脫。

  直到聽見木盒底下傳來啪喀啪喀的聲音,似如蛇頭被壓爆的脆響。

  梁予馥這才抬頭,睜著不知所措的眼神,望著龐大人。

  "大人..."

  那瞬間,龐郁怔然,定于此。

  思道:這孩子,還真的不要命了?

  他心里說不清生出的是什么情緒,就是如水漫汐漲的淹沒了他。

  復(fù)雜、絞緊、血液沸騰的讓他無從理解。

  他不解,這傻孩子到底是存著如種情緒,才會連命都不要了,而為了他單槍匹馬的獨(dú)身擊殺這劇毒的蛇虺。

  若是為了謝他那日在公堂之上的順手幫忙,她有需要那么拼命嗎?

  他腦中因而更加確定,這傻孩子說愿意為他做牛做馬而報(bào)救命之恩,可不是一句輕飄飄的玩笑話。

  她是真的把所謂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中,不曾動搖過的。

  那聲大人,才讓他猛然清醒了過來。

  腦中只思道,這傻孩子都干了些什么了?

  龐郁平息了內(nèi)心的悸動,才行到她的身邊,他緩緩蹲下,看著木箱下的蛇尾依然還在擺動著,他便取了軍帳里的一麻布袋,準(zhǔn)備等會把蛇給丟進(jìn)麻袋里。

  龐郁拍拍她的小腦袋,"予馥,我壓著箱子,你慢慢起來..."

  梁予馥趴壓在木盒子的身體還在發(fā)抖,像是驚嚇過度,回頭見蛇尾還在擺動著,更是雙手雙腿發(fā)軟的不敢離開木盒子。

  她欲哭無淚,提心吊膽的轉(zhuǎn)頭,見龐大人在她身側(cè),便有一絲的安穩(wěn),更是有著欲投以入懷的沖動,"大人,我...爬不起來...實(shí)在害怕..."

  龐郁苦笑,他一手壓在木盒上,另一手才輕扶起她的肩膀,溫柔的讓她靠在他的胸口慢慢起身,"不怕了,這蛇應(yīng)當(dāng)是死了。"

  梁予馥偷看了一眼,指著還在左右擺動的蛇尾,"大人騙人...那蛇的尾巴還在動呢!"

  龐郁被她生動又活潑的樣子給逗笑了。

  他已經(jīng)很意外,剛被蛇嚇的一動也不動的小姑娘,在蛇信的恐懼下,能勇于當(dāng)機(jī)立斷,毫不遲疑的擊殺危機(jī)。

  為了自己,也能為他人陷之死地然后生,實(shí)乃大勇無懼。

  龐郁頓時(shí)確定,她是塊可造之材的璞玉。

  他眸中的笑意多了一絲的欣賞,更是輕語安慰,舒緩她的緊張,"蛇就算頭被切了,尾部還是會扭動。但強(qiáng)壓在木箱下的蛇,就很難活命了。"

  梁予馥忐忑的緊緊抓住龐大人的衣襟,求以依靠,只敢以余光偷看盒底下的蛇。

  "龐大人,元帥有要事與你相商,請你到大帳里一見。"外邊的小兵突然在帳外朗聲稟報(bào),打斷了他們二人的思緒。

  龐郁聽見他大哥有要事找他,只是眉間微皺,朝外直喊,"我等會就過去,這軍帳里有蛇,先找人進(jìn)來處理這蛇。"

  說罷,龐郁問了她還能不能走,得到她搖頭的回答,便只手把整張木椅給扯了過來,攙扶著讓她歇著,"先在這坐一會,等好些了再下來走動。"

  梁予馥點(diǎn)頭卻想起還沒給龐大人換藥呢,她下意識的便扯著他的袖子,"大人,換完藥再去元帥大帳吧?你的傷口比什么都要緊。"

  龐郁聽出這姑娘對他的擔(dān)憂之情,他本想著都延誤了,那再多延誤一些也沒什么,可這小姑娘就直勾勾的盯著他瞧,他心一軟,也就應(yīng)了。

  重新上了藥,龐大人跟她道了個(gè)謝,便先行離去。

  梁予馥收拾剛才從木提盒里拿出來的藥,余光見到那條被壓爛的蛇,已經(jīng)是頭骨碎裂,身首血淋肉綻的模樣,讓她有些發(fā)寒,只得趕緊別過頭,低聲念了幾聲她母親平時(shí)就掛在嘴邊的阿彌陀佛,求以心安。

  待小兵拿著麻布袋跟鐵火鉗進(jìn)來,把頭部已經(jīng)被壓爛的蛇丟進(jìn)麻布袋里,談笑間還說著等會要剝了這蛇,生吃蛇膽。

  把蛇給弄走了以后,才有其他小兵進(jìn)來打掃龐大人的大帳。

  爾后,有兩位看起來年紀(jì)挺小的小兵,雙手端來新鮮的果子進(jìn)來,笑嘻嘻的對著梁予馥說道:"小大夫,龐大人讓我們伙食帳給你送些果子吃。這挺甜的,你嘗嘗。"

  梁予馥見了果盤中,多的像是提子李子的小果,都是她連看都沒看過,更別說是吃過了,便撿了時(shí)鮮的嘗了一口。

  她一嘗之下,驚為天人,頓而生出能活著真好的淘氣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