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打扮像是指揮官的那一位做了個手勢指令，分散的眾人開始集合。

  他對林斯打了個招呼，向他走來：“林博士�！�

  林斯：“上校�！�

  上校一眼就注意到了凌一，并認出了他：“你醒啦？”

  ——上校正是實驗體之一，這個訓練場中的幾乎所有人都是。

  “嗯，”林斯道，“他以后在這里訓練，先去做一□□能測試。”

  上校喊道：“斯維娜！”

  一個高鼻深目的俄羅斯裔女軍官走了過來。

  “97號艙里的小天使！”她雙眼一亮。

  上校道：“斯維娜，你帶他去測試體能等級，做一下訓練方案�！�

  斯維娜答應得非常愉快，把凌一牽走了。

  林斯在與上校交談。

  “現(xiàn)在的訓練內(nèi)容是什么？”

  “我們的定位是前線戰(zhàn)斗人員�！鄙闲Ｂ柫寺柤纾骸懊刻斓膬�(nèi)容就是戰(zhàn)斗訓練、對戰(zhàn)模擬和武器適應，但是我們從出發(fā)就沒有遭遇過任何敵人，宇宙這么大，竟然看不到一點兒外星人的鬼影子！我有時候巴不得去登陸作業(yè)的隊伍里體驗一下�！�

  “過段時間第五區(qū)和第六區(qū)可能會向軍方借調(diào)你們，”林斯與他并肩站著，“我們有一個神經(jīng)元機械項目正在收尾�！�

  “好嘞�！鄙闲：苡淇斓卮饝�，問：“要我們?nèi)ピ嚈C器嗎？”

  “嗯，”林斯淡淡道，“是仿生穿戴型裝備。”

  上校頓時來了興致：“有圖嗎？”

  林斯在手環(huán)上調(diào)出了圖紙，投影出來。

  “控制系統(tǒng)可以和神經(jīng)中樞相連，直接操縱機器，不需要復雜操作，但是目前只有改造體的神經(jīng)反射速度能做到�！�

  上校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博士，這......”他激動道：“這是機甲�。　�

  林斯蹙了蹙眉：“機甲？”

  “是��！”上校搓搓手：“您沒有看過科幻小說嗎？”他做了一個夸張的動作：“就像一個大型機器人，可以在宇宙中戰(zhàn)斗�！�

  “半成品理論上可以配備武器，但不具備宇宙航行能力，實現(xiàn)難度很大，你可以和鄭舒交流一下�！绷炙龟P(guān)掉投影，依舊是面無表情，聲音很少起伏，淡淡道：“我需要你們的訓練數(shù)據(jù)�！�

  上校打開手環(huán)連接主機，開始讀取。

  “林博士還是這個冷冰冰的樣子，”斯維娜看見凌一回頭看著林斯，對他道，“我們原以為他死里逃生一次多少會有一些改變。”

  她聳聳肩：“小寶貝，要不要考慮在這里安家？林可不是一個好的監(jiān)護人，一想到你要被巫師撫養(yǎng)長大，我就擔心你變成一個冷酷的小惡魔�！�

  凌一歪了歪頭，想了想林斯這幾天是怎么怎么對待自己的。

  雖然......總是用針扎自己，有時候態(tài)度很惡劣，但是——

  他不知道該用什么語言來表達，只搖了搖頭：“林斯很好的�！�

  斯維娜愛憐地看著他，這天真又漂亮的小東西能輕而易舉激起任何人的保護欲。

  “好吧，”她說，“我們來做正事，你的身體數(shù)據(jù)我已經(jīng)看過了，我們來測試—更加實用的項目�！�

  ——于是，等林斯處理完了事情，來看凌一的進度時，還沒走近，就聽見了斯維娜的聲音。

  “親愛的，你簡直像一只小貓咪一樣！”

  他走近，看見寬闊的器械室里，有一些高低錯落的黑色橡膠架從地面堆疊到了天花板。

  凌一的一條腿正勾著最高的那一條，整個人倒掛著，看見林斯進來，以一種人類無法想象的角度向后彎折向上，幾乎在一瞬間由倒吊的姿勢攀上去，變成單膝半跪在最高處，然后輕輕一個彈跳，穩(wěn)穩(wěn)當當落在林斯面前，仰頭看著他。

  一系列的動作十分連貫迅速，甚至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音。

  林斯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

  “非常驚人，”斯維娜走過來，問林維：“博士，你們已經(jīng)可以把改造進行到這個地步了嗎？”

  “巧合，不是實驗成果。”林斯從斯維娜手中接過一部分數(shù)據(jù)。

  心肺耐力、柔韌度、協(xié)調(diào)與平衡、靈敏性，這些東西固然可以通過后天的練習來提高，但更大程度上被先天的關(guān)節(jié)和軟組織形態(tài)限制，所以總是有限的，但凌一不是，他的軟組織形態(tài)發(fā)生了許多變化。林斯知道凌一之前在第六區(qū)進行的評測數(shù)據(jù)，所以并沒有感到很意外。

  但他在這一刻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如果科學消失，現(xiàn)有的人類繼續(xù)自然變異、進化、淘汰，百萬年后，或許能呈現(xiàn)出這樣一種近乎完美的生理狀態(tài)。

  而凌一在黑洞輻射的那幾秒中走完了整個進化過程，以一種奇跡般的巧合在億萬種可能的變異方向中獲得了那個最優(yōu)解。

  或許他的變異是現(xiàn)有的科學永遠無法復制的，但卻提供了一個可能——進化的可能，人類的進化還遠沒有走到終點。第一區(qū)和第五區(qū)更專注于用高端的科技來為這個種族保駕護航，但是對于第六區(qū)來說，他們更關(guān)注生命本身。

  ——只是可惜“l(fā)imitless”沒有辦法繼續(xù)進行了。

  而且，雖然數(shù)據(jù)很完美，但根據(jù)他這些天的觀察，凌一至少在一個方面有問題。

  “測試一下他的肌肉力量�！绷炙箤λ咕S娜道：“他剛醒來的時候可以輕易折斷我的手臂，但是后來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異于常人的力量。”

  “沒有表現(xiàn)出？這不太可能，”斯維娜搖了搖頭，“是發(fā)力習慣有問題嗎？但也不應該�！�

  她帶著凌一走到一個簡單的握力儀器處：“先試一下這個。”

  凌一將右手搭在那個圓管上，他的手很好看，看起來并不像是富有力量的樣子。

  “盡力握緊�！彼咕S娜道。

  纖細修長的手指緩緩收緊，表盤的指針走到正中，停下了。

  “正常人的平均水平，”斯維娜皺眉，“小寶貝，你不可能只有這么點兒力氣，你在貓爬架上的那些動作也根本不可能用這種程度的力量來完成，接著用力，不要被身體記憶限制�！�

  凌一眨眨眼睛，目光放空，像是在體會著什么。

  他的手繼續(xù)握緊，指針抖了抖，飛快下旋，然后，轉(zhuǎn)了整整好幾圈！

  “這樣才對�！彼咕S娜滿意道，又看向林斯，像他眨了眨眼睛：“博士，你多慮啦，他是沒有問題的�！�

  林斯蹙了蹙眉。

  他能確定，凌一在平時的生活中根本沒有展現(xiàn)出來剛才的力量程度。

  他卷起衣袖，露出半截手腕來，向前平遞到凌一面前：“握我�！�

  凌一抓住他的手腕，乖乖開始用力。

  然后抬頭看林斯。

  林斯的表情毫無變化，對他道：“......你是小貓咪嗎。”

  “按照剛才的方法用力，”斯維娜在一旁給凌一加油，“我們的治療儀非常強大，即使你把他弄到骨裂也沒關(guān)系的�！�

  凌一認真地繼續(xù)用力。

  然而林斯依舊只感受到了那一點兒小貓一樣的力氣。

  “奇怪，”斯維娜擼起自己的軍服衣袖，“來�！�

  凌一松開手，林斯冷白的手腕上只留下了一片紅印。

  “來......用力�！彼咕S娜用哄孩子的語氣道。

  但她很快就維持不住這個語氣了。

  “夠了，寶貝，快放開——”她露出明顯痛苦的表情，“我感覺我已經(jīng)骨裂了！”

  凌一松開手，眼神十分無辜。

  斯維娜倒抽一口冷氣，僵硬地放下手腕：“你們難道是串通來騙我的嗎？”

  林斯看著凌一：“真的用全力了？”

  凌一點頭。

  林斯回憶起那次他兩天沒有給凌一回消息，伸手去抱沮喪的小東西的時候被拒絕，雖然被推著打了好幾下，但是連淤青都沒有造成。

  但是斯維娜明顯受了傷——她也是“l(fā)imitless”的改造體，肌肉強度已經(jīng)非同常人了。

  林斯感覺自己的知識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他把情況簡述一遍，發(fā)給了瑟斯。

  瑟斯：“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林斯：“說。”

  瑟斯：“首先你們配合我一下，做一個小實驗�！�

  凌一被蒙上了眼睛。

  林斯混在一群分散站著的軍人之間。

  凌一在人群中穿梭。

  等他游蕩到了一個離林斯大約三四米左右的位置，忽然不再漫無目的地穿梭，而是準確地朝著林斯的方向過去，扎進了林斯懷里。

  林斯回抱住他，拍了拍，解開眼罩：“怎么認出來的？”

  凌一搖頭：“我感覺你就在那里。”

  林斯給瑟斯回消息：“找出來了�！�

  瑟斯回復：“博士，恭喜你，你可能得到了雛鳥情節(jié)的無限次方，infinity！”

  過了一會兒，又來了一條稍微正經(jīng)的解釋：“這個是有先例的，在好幾種動物身上都被觀察到過。幼崽在成年血親身邊的一定范圍內(nèi)，會受到某種到現(xiàn)在我們也沒有切實證據(jù)的信息素影響，對它喪失一切進攻性，小可愛的情況和這個很相似�！�

  林斯摸摸幼崽的毛。

  幼崽很溫順。

  林斯很愉快。

  懷里這個有呼吸，有心跳的溫熱的小生命，主動和自己建立了某種連結(jié)。

  在這一刻他也想抱著小家伙不放手了——雖然這個連結(jié)可能只是因為凌一變異出了什么奇怪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