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時沒有回驍凜家, 而是直接住在了餐廳的休息室中, 連日用品都沒回去拿。
他實在是不想再面對驍凜。
強(qiáng)撐著采購好了餐廳明天用的食材,季冬時匆匆洗了個澡, 就一頭扎在了沙發(fā)上。
以前,他聽別人說失戀有多痛苦, 總以為是夸大其詞。然而如今輪到自己了,季冬時才終于明白,是真的疼。
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連著胸腔,一呼一吸之間都是痛的。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什么都不想做, 整個世界一片灰色。
季冬時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一遍遍地回憶和驍凜之間相處的細(xì)節(jié)。曾經(jīng)覺得多甜多幸福, 如今想起來就有諷刺。
天色慢慢放亮, 季冬時一整夜沒睡。直到被終端叫醒, 方才察覺到已經(jīng)到了第二天早上。
不過一晚上的時間, 鏡子里的人就憔悴的不像話, 眼睛紅腫,臉色蒼白,一副遭遇了重大打擊的模樣。
季冬時伸手接了一捧沁涼的水,重重地拍在臉上,方才覺得混沌的腦袋清醒了一些。
哪怕再頹廢、再喪氣, 他都不能放棄他的店, 這不但是他活下去的關(guān)鍵, 還是他唯一的依仗。
只要夠勤快努力,就能獲得相應(yīng)的回報。不用擔(dān)心剃頭擔(dān)子一頭熱,更不用擔(dān)心背叛。
抹了一點消腫液,將自己拾掇的差不多了,確認(rèn)看不出什么異樣,季冬時方才打算去餐廳。
一開門,就看到了守在門口的小貓。
他不知道在這里蹲了多久,原本雪白的毛毛上落了一層灰,不復(fù)從前的鮮亮。見到他,小貓的眼睛頓時亮了,仰起小腦袋軟軟地喵了一聲,討好地在他小腿上蹭了蹭。
季冬時頓了頓,隨即垂下眸,面無表情地將他甩到一邊,邁開大步朝外面走去。
小貓眼里的光刷的一下便暗淡了下去,他呆呆的看著季冬時的背影,直到他快要消失在走廊盡頭,方才甩甩頭,追了上去。
這浪-蕩子是真的生氣了,驍凜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連耳朵上的聰明毛都耷拉了下去。
就算、就算是他不對好了,可怎么連個道歉的機(jī)會都不給他!
看著季冬時頭也不回的走進(jìn)餐廳,驍凜急了,目光閃了閃,最后落到即將合攏的門上,頓時有了主意。
他不閃不避,反而加快了速度。眼睛一閉,直接對著門撞了上去。
隨著砰地一聲響,小貓凄慘的叫了出來,毛茸茸的小身子貼著玻璃門慢慢往下滑,眼睛里都冒出了星星。
他都這么慘了,季冬時總該理他了吧。到時候他再趁機(jī)跟他好好說,他一定會諒解他的。
可惜驍凜算錯了,季冬時是回頭看了一眼,但卻并沒有像他想象中的一樣,跟以往一樣心疼他,然后跑過來安慰他。反而漠然的轉(zhuǎn)過頭,直接進(jìn)了廚房。
不管用。
驍凜懊惱地用爪子揉了揉腦袋,低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么好主意。只好伸出鋒利的指甲,勾住門框開了門,悄悄地走進(jìn)了餐廳,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了人家后面。
季冬時的店是早上十點開門,還沒到營業(yè)時間,餐廳外面就排起了長隊,看起來十分壯觀。
開業(yè)第二天,客流量不但沒有降,反而還上升了不少。
這些人來之前應(yīng)該就已經(jīng)了解了不少,根本不用看菜單,菜名報的那叫一個溜。還有人一坐下就開始瘋狂的拍照、錄視頻,有性子急的,直接開了直播。
季冬時的店本來紅透了半邊天,那可是連皇帝都贊不絕口的美食。被這么一搞,國民度蹭蹭的往上升,還有不少外星人羨慕嫉妒恨的表示,已經(jīng)買好了飛船票,一定要嘗嘗傳說中的古地球美食。
昨天還有不少人幫忙,今天卻就只剩下季冬時和艾迪了。季冬時忙得不可開交,腦子里被菜名填的慢慢地,倒是沒時間去想驍凜了。
驍凜看著季冬時和艾迪,一個炒菜,一個端菜,配合越來越默契,心里又是嫉妒又是酸澀,忍不住伸出爪子狠狠拍向了一株綠植。
他這一下可沒保留,一時間,綠葉紛飛,花瓣簌簌的往下掉,看得等吃飯的人不停的議論——
“誰家孩子這么不懂事!嘖嘖嘖!
“看那雙鴛鴦眼就知道了,驍元帥的弟弟。≌婢褪钦讨径瑫r疼他!
“要是我家孩子這么熊,我非狠狠揍他一頓不可!
………………
聽得驍凜惱羞成怒,惡狠狠地朝說話的那幾個人瞪過去。
他本就心情不順,鴛鴦眼這么冷冷一掃,頓時釋放出森森冷氣,雖然還是一副小團(tuán)子模樣,但卻莫名的滲人,議論的幾個人紛紛閉上了嘴巴,心里卻暗想,鴛鴦眼果然是惡魔,這么小就已經(jīng)如此兇了。
驍凜委屈巴巴地趴在大廳中央,腦袋沖著廚房的方向。季冬時每次出來,都能看到地上那一灘貓,和周圍正大口吃飯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存在感十分強(qiáng)烈。
無視了那渴望的小眼神,他冷著臉回到廚房,砰地一聲關(guān)上門,總算是阻隔了那如影隨形的目光。
看都不許他看了……
驍凜垂頭喪氣地爬起來,心里又是惶恐又是焦躁。
萬一季冬時真的就此不理他了該怎么辦?他明明為了他,連撒嬌賣萌這種事情都做了……
正琢磨著要不要厚著臉皮蹭到廚房去,門外卻忽然傳來理查德獨(dú)有的、諂媚又難聽的招呼聲。
驍凜的眸光頓時冷了下來,像火箭一樣竄了出去,對著面前英短肥胖的大臉,啪啪就是幾巴掌,就是這個罪魁禍?zhǔn)祝阉图径瑫r害成了這個樣子!
理查德捂著腦袋,瑟瑟發(fā)抖地團(tuán)成一個圓。
事到如今,他能怎么辦,只能乖乖讓他們家凜哥出氣了。
“你來干什么?”看著理查德的慫樣子,驍凜實在是覺得有些辣眼睛,停下手冷冷地質(zhì)問道。
“凜、凜哥……”理查德咽了口唾沫,“上次你查的基因結(jié)果出來了,已經(jīng)發(fā)到你的智能終端上去了!
驍凜的身體一僵,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還、還有一個事……”理查德試探著開了口。
“說!”
“那個女人……總是在找你,要不……我把她送過來吧,我怕她這樣下去撐不住。”
驍凜沉默了一下,隨即應(yīng)了一聲:“好。”
理查德走之后,驍凜猶豫了好幾次,方才點開了智能終端。
解開加密的報告,驍凜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方才像是怕自己后悔一樣,猛地睜大眼睛看向了屏幕。
跳過一系列基因的對比,他的目光凝在了鑒定結(jié)果上——
確認(rèn)為母子關(guān)系。
下午,店里的客人稍稍少了一些,季冬時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還沒等坐下來歇一會兒。一個小小的白團(tuán)子就從門口沖了進(jìn)來。
季冬時的臉色一冷,“出去!”
小貓卻對他的話充耳不聞,順著他的大腿蹭蹭地爬了上去,將臉埋在了他的頸窩里。
“驍凜!”季冬時低吼,伸手握住他的爪子就把他往下拽:“你給我走開!”
他現(xiàn)在看到驍凜的時候,仍舊無法平靜,哪怕他的外表只是一個小團(tuán)子。
驍凜不敢伸指甲,怕抓傷了季冬時,只好由著他將自己拽了下來,爪子卻緊緊抱著他的手不放。
他現(xiàn)在心里亂的很,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呆在季冬時身邊。只有看到這個人,嗅到他身上獨(dú)有的味道,他才能勉強(qiáng)平靜下來。
從小,他就無比痛恨自己的父母,恨他們生出他卻不養(yǎng)他,更恨他們將自己丟到了廢棄星。
他拼了命的往上爬,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狠狠地打父母的臉,讓他們?yōu)槿拥糇约憾蠡凇?br />
但事實卻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是有一個禽-獸父親,然而他的母親卻從來都沒有嫌棄過他。
那個女人被關(guān)了將近三十年,虛弱的都快要死掉了,連精神都面臨崩潰。
她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忘掉了外面的一切,卻獨(dú)獨(dú)沒有忘掉他這個兒子。
驍凜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樣,各種各樣的滋味浮上心頭,糾結(jié)成了一團(tuán)亂麻。
憋了三十年的委屈和恨意,夾雜著慶幸和感動,像是泉水一樣涌了出來,多的他幾乎承受不住。
將下巴緊緊貼在季冬時的手背上,感受著他的溫度,驍凜無意識地蹭了蹭,仿佛這樣就能從他的身體中汲取力量。
“驍凜,我再說最后……”季冬時的話,在看到小貓那雙含著水汽的大眼睛時,戛然而止。
這個人……哭了?
但他也只是短暫的怔愣了幾秒鐘,就毫不留情的把小貓從自己身上撕了下來,不管他怎么樣,都跟自己沒關(guān)系了。
這一天照舊非常忙碌,打樣之后,季冬時在光網(wǎng)上發(fā)布了招聘服務(wù)員的信息,便回到了休息室。
一開門,他就看到了沙發(fā)上的銀虎斑緬因貓,正是那天跟驍凜和理查德在一起的那只。
季冬時不想跟驍凜扯上關(guān)系,但是他可以對驍凜發(fā)火,卻無法對這只骨瘦如柴的大貓發(fā)脾氣。
他走過去,蹲在大貓面前,跟她打了個招呼,問道:“你是……?”
大貓歪頭看了他幾秒鐘,似乎有什么不解。末了,又圍著他嗅了嗅,直到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方才溫柔地在他臉上蹭了蹭,舔了舔他的下巴,輕輕喵了一聲。
季冬時聽不懂她在說什么,卻對這只大貓有著奇異的好感。
他有些疲憊地坐在大貓旁邊,拉開茶幾下的抽屜,從里面掏出一把雞丁,撕開了一個遞到大貓嘴邊。
大貓的鼻子動了動,想要張嘴,卻到底還是忍住了,輕輕用爪子將雞丁推了回去。
“不喜歡嗎?”
大貓搖了搖頭,再次將雞丁往季冬時的方向推了推。
季冬時遲疑了一下:“你是……讓我吃嗎?”
這次,大貓點了點頭。
季冬時眼眶一酸,這點不經(jīng)意的溫暖,差點讓他落淚。他沒有拒絕大貓的好意,匆匆將雞丁塞到了嘴里,又重新給大貓撕了一包。
這次,大貓終于吃了。
兩個人就這么一個喂,一個吃,很快,就將抽屜里的存貨吃完了。
季冬時站起來:“我再去給你弄點吃的!
大貓卻用爪子勾住了他的衣角,怎么也不讓他走。季冬時試了好幾次,最后只好作罷。
季冬時本以為,驍凜會過來將大貓帶走,可是等了又等,驍凜也沒有出現(xiàn)。他又不想聯(lián)系他,只好給大貓做了一個簡易的窩放了進(jìn)去,自己則蜷縮在了沙發(fā)上。
沒想到才剛剛躺下去,大貓就跳上沙發(fā),在他的耳側(cè)躺了下來。
“怎么了?”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大貓伸長了前腳搭在他的胸前,看樣子是想將他摟在懷里。
她的體型很大,這樣側(cè)躺著抱著季冬時的腦袋,倒真的像是把他摟住了一般。
大貓的腦子不那么清醒,她聞到了季冬時身上滿滿地自家孩子的味道,可卻沒有看到屬于她孩子的鴛鴦眼。
她……是有兩個崽嗎?
大貓戀愛的舔了舔季冬時的眼皮,伸出光禿禿的大爪子在他胸前拍了拍:“睡吧,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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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了更了,今天是粗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