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丹青出了一身冷汗, 想著想著就把一些事兒給理清楚了。那牙婆子是做皮肉生意的,專門把好看的小姑娘往戲園子里送。
說是戲園子,其實就是做暗娼的生意。他那時候也才五六歲,從小就生得唇紅齒白像個小姑娘。大眼睛,頭發(fā)發(fā)梢微卷,可愛的讓人忍不住想抱回家養(yǎng)著。
五六歲的何丹青和父母失散了,轉(zhuǎn)頭就碰上了牙婆子。戲院里官老爺有特殊愛好的,都在尋摸像他這樣的小金童。出的價高, 買一個夠牙婆子吃個十幾年。何丹青依稀記得自己稀里糊涂的被她抱走, 進了園子就抱進了后院。那里有師傅專門調(diào)|教,從小就教他們?nèi)绾稳偰腥恕?br />
那是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聽話就要挨打,雖然教的東西五六歲的小丹青不懂。但如今回想起來, 卻教人面紅耳赤。
有一次小小的他在后院兒挨打, 走南闖北大名鼎鼎的梨慶班班主何慶就這么碰上了他。只看了一眼, 就看出這孩子是個練功唱戲的好苗子。他本欲花重金把他從戲院里買回來, 誰料當(dāng)晚戲院就給丹青找到了買主。戲院不放人,何班頭卻不忍心看著這么小小的一個孩子落入虎口。當(dāng)晚就帶著幾個練大武生的,打了幾個護院,把人給搶了回來。
反正梨慶班打一槍換個地方,戲臺子一拆馬車一拉, 誰知道人又去了哪兒?當(dāng)年若不是何班主, 丹青不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淪落成了什么樣子。所以他對何丹芍才一再的忍讓, 那時候何班主重病, 他知道何丹芍想嫁進柏家。柏仁是個不錯的公子哥兒,既然她想,那自己就幫她一把,F(xiàn)在他殘疾,沒辦法再幫師父重震梨慶班。能幫一下他的女兒,也算是還一還恩情。
這一幫,就幫出了二十年的是非恩怨。丹青忽然想到他去戴先生那里戴先生給他起的卦,說他前半生漂泊后半生安適。十幾年走南闖北十幾年纏綿病榻。這輩子受兒孫所累,卻也享盡了兒孫福。其實不看后半句,前半句說得一句錯處都沒有。他跟著梨慶班走南闖北十幾年,這一病又是十幾年。
就是沒有兒孫,如果有兒孫,哪怕被兒孫所累,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何丹青腦中想著往事,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卻是一陣暈眩,一陣惡心。他扶著床幾步走到垃圾筒旁邊,將胃里所剩不多的食物嘔了出來。扶著桌子一邊咳一邊找水,冷不防往前走一步,桌腿碰了膝蓋,才疼的嘶了一聲。
繼而一臉驚喜的看著自己的腿,匆匆忙忙找手機,想告訴沈鎏這個好消息。他會走了!他真的會走了!
而沈鎏卻正在神農(nóng)包子鋪的包廂里,看著眼前明顯沒有掩飾住自己驚訝的柏川,起身說道:“你知道的事,和我知道的事,都是不能向外人道的。丹青和戴堯的秘密,你知我知,這世上知情的人不會超過三個。即使當(dāng)年接生,也是我親自來的!彪m然當(dāng)年丹青生的時候他生生捏了一把冷汗,外面守了一個排的醫(yī)療團隊,大家都不知道過來候著是為了什么。直到丹青順利生下安兒,他才算松了一口氣,在佛祖面前整整跪了兩個小時。
整個南陳誰不知道他沈鎏誰都不信,只信他自己?卻因為丹青的事,吃素拜佛,只求他老人家多多保佑他的老婆孩子。
沈鎏看著柏川,說道:“堯堯懷孕了,而且挺大的肚子了,剛剛丹青摸到還嚇了一跳。我看到堯堯見紅了,才會追了過來。丹青……丹青的事,比較復(fù)雜。安兒失蹤以后,他承受不了打擊失了憶。我不能告訴他戴堯有可能是安兒的事,我怕他再失望落空,重新回到封閉自己的世界里。這世上能懷孕的男子有幾個?除了丹青,就是戴堯?纱鲌騾s是有個養(yǎng)父的,我們是憑什么找到他的?就憑他在鎏亨典當(dāng)行當(dāng)?shù)哪菈K玉!”
沈鎏沒有給柏川喘息的機會,直接把這段往事告訴了柏川。他要讓柏川明白,既然得到了戴堯的人,就得承受他帶來的一切!
“那塊玉是堯堯養(yǎng)父給的,就是那位黎莫寒先生。丹青這幾十年一直在尋找他失散的家人,那塊玉就是信物。他確信黎莫寒就是他的兄弟,因為他小時候有個小名叫莫憂。這樣就可以推斷出,戴堯極有可能是黎莫寒的孩子,畢竟他們的生育能力是遺傳。如果堯堯是丹青的侄子,那他就不是安兒。不是安兒,就不能告訴他。我必須慎重,你能明白嗎柏川?”
一股腦的信息砸過來,讓柏川這個即使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特種兵王也有些招架不住,因為這些真的不在常識范圍內(nèi)。不過戴堯為什么能懷孕這件事,也終于有了個合理的解釋。他皺眉,回想著一些事情。
沈鎏的問題卻又問了過來:“柏川,你去幫我看一眼。你們是伴侶,你可以看,我不可以。就在……堯堯的屁股上,左側(cè)屁股上,是不是有一塊胎記?槐葉形,可能現(xiàn)在長大了,也可能變形了。只要有胎記,我就可以斷定,他就是我的安兒!
柏川想都沒想,便答道:“有,就是槐葉形的胎記。”他剛剛給他換衣服,觀察他是不是還在出血,親眼看到的那塊胎記。之前兩人親熱也好,怎樣都好,都是黑燈瞎火,哪會仔細看他的屁股?還是剛剛給他換衣服時看到的,他當(dāng)時還特別注意看了一眼。圓潤的小槐葉,長得煞是可愛。
對面的沈鎏已經(jīng)難掩激動,他上前一步,頂?shù)没ɡ婺静枳蓝几ㄑ疽宦,抓住柏川的手急切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是安兒?”
柏川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安兒,可我知道,他屁股上的確有一枚槐葉形的胎記。”
屁股上有胎記,還能懷孕,年齡還相仿,除了安兒,還能有誰?沈鎏有那么一刻沖動的想跪下來拜謝佛祖,不枉他這近二十年來拜佛茹素。轉(zhuǎn)頭卻握緊拳頭,給了柏川猛烈一拳,怒瞪著他滿身殺氣騰騰的說道:“這一拳,是你護安兒不利,給你的教訓(xùn)!”
柏川感到唇角一絲血腥氣彌漫開來,緊接著拳風(fēng)撲面而來,又一拳招呼到右臉上,沈鎏說道:“這一拳,是你上次欺他負他,讓他傷心!”
柏川有苦說不出,又不能還手,乖乖等著沈鎏又給了他一拳,說道:“這一拳,……是我找了十八年的安兒,卻落到了你小子手里!還給你懷了兒子!老子想想心里就不痛快!”
柏川一蹭嘴角,卻咧開滲血的嘴笑了,說道:“爸,你不痛快也沒用。想當(dāng)初,還是你教我怎么用男人的方法把他追回來,謝謝你,爸!”
這聲爸叫得沈鎏腦仁兒生疼,提起這茬兒來沈鎏就恨不得捶死自己。當(dāng)初自己一定是腦子抽了,為什么會教他那種方法?一想到對方是自己的兒子,他就恨不得把眼前這個流氓混蛋抽出個生活不能自理!
然而……
他的安兒正躺在那里,這男人是他孫子的爸,他怎么能……怎么能這么做?
沈鎏收起了拳頭,深吸一口氣,找回兒子的激動與緊張終于在這三拳下稍稍平息了下去。他看了一眼柏川,卻忽然鼻子發(fā)酸,紅了眼睛。說道:“我等了十八年,就等他叫我一聲爸,卻沒想到第一個叫我爸的是……”
柏川卻抽了抽嘴角,上前說道:“一個兒婿半個兒,兒婿叫爸也是一樣的!
沈鎏那澎湃的心情就這么被柏川一瓢冷水給澆了下去,上前又想給一拳。柏川卻往后一躲,說道:“爸,別這樣,堯堯呆會兒看到我不好解釋!
沈鎏悻悻的收起拳頭,卻又緊張起來,說道:“你……你說,堯堯他會不會認我?我……丟了他十八年,他會不會怪我?”
其實關(guān)于戴堯的后期故事,柏川都知道了,是戴七叔公講給他聽的。知道戴堯的丟失不能怪沈鎏,只能怪這造化弄人,陰錯陽差讓他們生生分開了。這世上哪有比骨肉分離更讓人痛苦的事?柏川搖了搖頭,說道:“不會的,如果堯堯知道他在這世上還有父……雙親,一定會很開心!
沈鎏剛要問真的還是假的,他的手機就響了。是何丹青打來的,他立即接了起來,剛喂了一聲,何丹青的聲音便傳來:“沈鎏,你快回來,你快回來!”
沈鎏一聽這聲音,還以為是出什么事兒了,立即問道:“丹青,你怎么了?在家等我,千萬別動!”說著他掛斷了電話,家里有管家和傭人,倒是不怕他沒人照顧。他哪里不舒服了?于是他匆匆去喊戴七公。卻又怕打擾到戴堯,有點縮手縮腳。
柏川起身道:“我去叫七叔公,堯堯這里有我,你讓七叔公去看看……丹青爸!”
這叫起來可真別扭,看來以后得定一個特定的稱呼。
沈鎏點了點頭,很快,柏川進了隔壁,戴靖均背著藥箱出來了。沈鎏拉著他上了車,一路風(fēng)馳電掣趕回了沈家。兩人匆匆上了樓,一推門,就看到丹青拖著兩條腿在那里走路。見到戴靖昀還意外了一把,問道:“戴先生?您怎么來了?”
戴靖昀被沈鎏拽了一路,此刻正累得直喘,坐在太師椅上端起一杯冷茶來便喝。直到喘完了才說道:“還不是你這貼心的老公,還以為你一個人在家里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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