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拍攝前的準備工作做好。文靜學(xué)著別人的樣子, 跟其他演員一起躺進單人表演艙, 然后緩緩閉上眼睛。
電影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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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長褲加上白色襯衣, 黑白色鮮明對比, 越發(fā)襯的路陽劍眉星目, 氣質(zhì)空靈。整個人像是從水墨畫里走出來一般。
只是此刻, 路陽站的筆直，嘴唇抿緊，肩膀緊繃, 眼睛里醞釀著風(fēng)暴，似乎下一秒就會爆發(fā)。
旁邊的年輕警察嘆了口氣，同情地拍了拍路陽的肩, “這位同學(xué), 別太傷心了。根據(jù)現(xiàn)場線索，警局已經(jīng)在努力追查。要不了多久, 我們肯定會把兇手抓到的！”
路陽充耳不聞, 左手撫上文靜的側(cè)臉, 大拇指輕輕摩挲臉頰。
文靜神色安詳, 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如果忽略她一身的血跡, 路陽一定會覺得, 她只是睡著了。
年輕警察等了好一會兒，見對方一直沒搭理他，不得不輕咳一聲, 硬著頭皮道, “同學(xué)，麻煩你跟我做個筆錄�！彼辉复驍_死者與熟人之間最后的團聚時光，但是理智告訴他，抓到兇手才能讓死者安息。
“你問。”路陽的聲音冰冷，不帶絲毫感情。
年輕警察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心里直犯嘀咕。他一警校畢業(yè)的精英，怎么會被個沒出校門的毛孩子給唬住了？
過了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對方同意做筆錄了。
年輕警察——王強連忙從口袋里掏出紙和本子。誰知一個沒拿穩(wěn)，筆“啪”的一聲掉到地上。
王強臉一紅，強裝鎮(zhèn)定撿起筆，開始提問，“你叫什么名字？”心里則叫苦連天。完了，對方怕是看出來他是畢業(yè)沒多久的新人了。老天保佑，可千萬別遇上個老油條、不合作的家伙！
“路陽�！甭逢査坪跻稽c沒注意到警察的失態(tài)。
“看起來，你還是學(xué)生？”王強不經(jīng)意間掃了對面人一眼。
“恩�！�
“什么學(xué)校？”
“x大�！�
王強忍不住扶額，這人真是問一句吐一句，半個字不肯多說。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肯回答、肯合作就是好事。
他繼續(xù)問，“大幾了？”
“暑假結(jié)束上大三�！甭逢柦K于舍得看王強一眼，嘴里說的卻是，“這跟案子有關(guān)系？”
王強連忙道，“死者文靜是被一輛黑色車子撞倒的。撞到人之后，肇事車輛迅速逃離。路人報警后我們盡快趕到，把人送到醫(yī)院，但是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
刻意停頓后，王強才說，“雖然像是偶然，但不能排除故意兇殺的可能�！�
“你知道她的名字？”路陽目光如刀。
王強下意識回避視線接觸，解釋道，“她身上帶了錢包，錢包里有身份證。后來為了聯(lián)系她的家人，我們查過她的手機。但是里面只有一個號碼，就是你的聯(lián)系方式。所以我們通知你過來�！�
說完一大堆話，王強覺得不太對勁，他是警察呀！應(yīng)該由他問話，怎么顛倒過來了？！再一看，路陽又在專注地看著文靜，就好像那是什么稀世珍寶，舍不得把視線挪開一秒鐘。深怕一個沒注意，寶貝就被人偷了。
“恩……你倆是戀人？”王強看出來點什么。
路陽頷首，“是�！�
“你知道死者在哪上學(xué)，家里有什么人，最近有沒有跟人結(jié)怨嗎？”王強一口氣拋出三個問題。他實在受不了路陽磨磨蹭蹭的。
“她跟我同班，也是即將上大三。家里已經(jīng)沒有其他親人。她性格很好，從不跟人結(jié)怨�！甭逢栆灰换卮稹�
“那……”王強欲言又止，很想問你最近有沒有跟人結(jié)怨，會不會是連累了她。但話到嘴邊，他咽了回去，跳過這個問題直接問下一個，“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
“她喜歡周末逛街�！甭逢柕馈�
王強剛想說什么，忽然電話聲響起。他說了聲抱歉，然后走出去接電話。
路陽凝視文靜的睡顏，像是永遠看不夠一樣。
片刻后，王強回來，沉聲道，“肇事者剛才已經(jīng)自首。他喝了酒醉駕，撞到人后怕的不行，所以直接跑掉了。不過回到家后良心不安，于是自己跑到警局認罪�！�
良心不安？這種人也會有良心？路陽嗤笑，他只關(guān)系一件事，“肇事者會給文靜賠命嗎？”
王強動了動嘴唇，最后低下了頭，輕聲說，“最多判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呵，七年以上有期徒刑�！甭逢栍X得十分可笑。
王強只覺得笑聲刺耳極了，頭垂的更加低。他甚至沒辦法用最常說的話安慰對方，比如，“你放心，法律一定會給肇事者應(yīng)有的教訓(xùn)”。
說這話相當(dāng)于補刀。一條人命和七年有期徒刑并不對等，尤其是在死者親人的眼里。
最后，王強只能干巴巴說一句，“節(jié)哀�！�
路陽久久不出聲。
王強只得硬著頭皮說下去，“現(xiàn)在是夏天，她沒法呆太久。今天晚上，護士就會把她送去太平間。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被火化�！�
“黃泉路上，讓她走的體面些吧。”潛臺詞就是，早點火化。
路陽依然不說話，坐著一動不動。
王強嘆息一聲，主動告辭，“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弊叱霾》繒r，他還特意帶上了房門。
病房里只剩下路陽和文靜兩人時，路陽才俯下身，虔誠地親吻文靜的額頭，低聲道，“我只有你了，你怎么舍得丟下我一個人，獨自離開？”
接著，細碎的吻依次落在文靜的眉間、鼻尖、唇瓣上。路陽神情之虔誠，神態(tài)之莊重，仿若在朝圣。
他和文靜的確是戀人，但路陽沒說的是，他們不僅只是戀人。
路陽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在他十歲那年，跟他生活在一起、一直單身的父親忽然宣布有了新的結(jié)婚對象。并說對方也離過婚，帶著個女兒生活。
父親新結(jié)婚對象的女兒，名字就叫做文靜。
兩家人原本可以并成一家人，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但天有不測風(fēng)云，結(jié)婚前夕，路陽的父親工作期間不幸犧牲，永遠地閉上了眼。
當(dāng)時年幼的路陽站在烈士墳前，茫然不知所措。
差點成為他繼母的女人抱緊他，溫柔安慰，“別怕，以后有我照顧你�！�
差點成為他妹妹的小丫頭笨拙地撫摸他的頭，許下諾言，“你就跟我們過吧。以后，我們就是你的親人�！�
那天，路陽最后一次流淚。
然而一個女人帶大兩個孩子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即使路陽的父親因公殉職后，他們得到了一筆不菲的補償金。
為了多賺點錢，文靜的母親拼命工作，結(jié)果積勞成疾，身體很不好。就在文靜和路陽考上x大的那個夏天，文靜的母親病逝。
幸好銀.行.卡里剩下一筆錢，勉強夠兩人大學(xué)學(xué)費加生活費。
相依為命的兩個人索性約定大學(xué)期間交往，畢業(yè)后結(jié)婚，成為彼此真正的家人。
……
過往的記憶碎片不斷在眼前浮現(xiàn)，路陽痛苦地閉上眼，不愿相信這世上他唯一在意的人正冰冷地躺在床上，氣息全無。
再睜開眼時，路陽的目光里透著股狠辣。他在文靜耳邊輕聲呢喃，“阿靜，等開車把那人撞死后，我就去陪你。你說好不好？”他的語氣仿佛是在撒嬌，可說出的話卻讓人一陣膽寒。
路陽渾然不覺哪里有錯，反而認為自己想出了個很棒的主意！
“進監(jiān)獄吃幾年牢飯，太便宜他了。憑什么他喝酒醉駕，卻要讓別人痛失所愛，承擔(dān)后果？”路陽心里清楚，不管兇手如何懺悔，受到什么懲罰，文靜都不可能活過來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
路陽不滿自己跟文靜說話被打斷，萬分嫌棄地把手機丟開時，手機屏幕自動打開，一個對話框占據(jù)了手機屏幕整個頁面，上面用血紅的大字寫著，“地獄紅包群，可以實現(xiàn)你任何愿望！是否進群？”后面跟了“是”和“否”兩個選項。
路陽的目光凝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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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大廳里，孫星耀忍不住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不知道該欣慰路陽終于演出了感情戲，還是該感嘆這貨演什么都好嚇人�？植赖膱F滅氣息撲面而來，揮之不去。
工作人員里有幾個年輕姑娘，觀看大屏幕后，真心話脫口而出，“路陽好帥好深情！”
“啊啊——我要不行了，少女心蠢蠢欲動�！�
“有這樣的男朋友，死了也值��！文靜好幸福�！�
孫星耀木住，心說，我們看的可能不是同一部電影……
旁邊的光頭導(dǎo)演猛擦腦門上的汗，嘟囔道，“幸好我當(dāng)機立斷，讓人把地獄紅包群的邀請?zhí)崆鞍l(fā)出去。要不然，這貨說不定直接密謀開車撞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