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真的就這樣走了?要是不管,那個妻子會不會再被打?”俞良皺著眉回頭往樓上看,他的同事一臉習(xí)以為常地往樓下走,嘴里回答說:“這種家事我們怎么管,夫妻吵架,難免磕磕碰碰的,別看現(xiàn)在吵成這樣報警了,待會兒兩人又得和好,咱們要是真管這事,說不定那個當(dāng)妻子的后面還要怪我們呢!
俞良仍舊是擔(dān)心,追問道:“可是我看那個妻子被她丈夫打了不止一次了,剛才她坐在那不說話,看上去情緒不太對勁!
同事被他糾纏的有點(diǎn)煩,心想這個新來的還是太年輕,他嘆了口氣還是勸道:“勸你別管了,你還沒結(jié)婚沒經(jīng)驗(yàn),結(jié)婚就是這樣的,生活里不順心,吵架是常有的事,我老婆生氣了,還不是隨手往我身上砸東西,我難道還要把她抓起來不成?聽前輩一言,家事不要多管!
俞良看一起出警的同事不想多談,只好閉嘴,可心里仍然感到擔(dān)心,萬一出了人命怎么辦?
他的預(yù)感是正確的,沒過幾天他再次接到群眾報警,有人要跳樓,一看地方,就是之前去過的那棟樓。
穿著一條米白色裙子,身形纖細(xì)的長發(fā)女人站在樓頂欄桿旁,面無表情看著底下圍觀的人,高樓的風(fēng)把她整個人吹得搖搖欲墜,仿佛隨時會摔下來。
出警人員迅速在樓下布置,有人對著樓上喊話,俞良和另一位同事一起,迅速上去樓頂。
在最后一刻,俞良險之又險的拽住了那個跳下去的女人,把她用力拉了上來。可剛才那安靜的女人卻再度瘋狂起來,掙脫他往另一個方向撲過去,俞良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不得已用力把她困住。
“女士,冷靜點(diǎn),你先冷靜!庇崃及氡е耍悬c(diǎn)狼狽地制止她激烈的動作。
漸漸地,大概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掙脫,那個女人停止掙扎,在他懷里哭了起來,她哭得那么絕望而傷心,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為什么,我需要你們救我的時候不救我,我不需要人救的時候又要救?啊?”女人嘶啞而奔潰地蜷縮起來:“你們現(xiàn)在不是在救我!”
俞良看到女人露出的肌膚上有各種傷痕,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這是個好看的女人,卻因?yàn)樯畹恼勰ィ兊闷v蒼白。
這個女人叫做沈靜秀,曾因?yàn)檎煞蚴褂眉彝ケ┝纱螆缶,卻沒能得到好結(jié)果,她的丈夫被警察找上后,滿臉后悔發(fā)誓賭咒再不動手,可過后,他就會變本加厲地傷害她。沈靜秀忍受不了,跑回娘家,可她的哥哥嫂子勸她回家,忍一忍,她的母親雖然疼愛她,卻也說夫妻以和為貴,想讓她生個孩子,說只要生了孩子就會好。
沈靜秀曾經(jīng)有一份工作,可丈夫以備孕為理由,讓她辭職回家,后來,就開始不讓她出門,三年婚姻,她始終沒能懷孕,而丈夫?qū)Υ瞬粷M,更頻繁地動手打她。沒有任何人能幫她,她也找不到繼續(xù)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理由,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為什么不離婚呢?”俞良忍不住問。
“因?yàn)樗f,只要我敢離婚,他就會每天去我家找我,找我家里人麻煩,不管我跑到哪里去,他都會找到我,就算我們離婚了,曾經(jīng)是夫妻,警察也不會管的……”沈靜秀眼神恐懼地顫抖起來,眼里大顆的淚珠往下滾落,整個人都籠罩在毫無生氣的絕望里。
俞良看著這個可憐的女人,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可是他很快就把這想法壓了下去。應(yīng)該還有其他辦法能幫她的。
“沒用了,我下次,還是要死的,我這輩子擺脫不了那個男人,只有死了!鄙蜢o秀被人扶起來,俞良聽到她喃喃自言自語。
心里一突,俞良忽然沖動了一把,他跟上去,認(rèn)真地對沈靜秀說:“不然你離婚吧,然后嫁給我!”
說出口后,他看著女人倏然瞪大的眼睛,又后知后覺地緊張起來,有點(diǎn)尷尬地解釋,“我是說,到時候有我在,你的丈夫肯定就不敢糾纏你了,雖然我們……結(jié)婚,但我保證不會對你做什么,以后,等以后那個男人放棄了,我們就離婚,你就自由了。額,是因?yàn),我覺得那個只要你離婚后很快再婚,你的前夫就不會再糾纏,要是你有其他人選請他們幫忙也行,我……”
他還沒說完,女人就驟然抓住了他的手,非常用力,她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抓住他,讓他都感覺到了疼痛。
“求你,求你幫我!”沈靜秀抓住了面前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后來,沈靜秀離婚了,接著,他們這兩個其實(shí)不太熟悉的人領(lǐng)證結(jié)了婚。領(lǐng)證那天,沈靜秀才發(fā)現(xiàn),這個善良正直還有點(diǎn)冒傻氣的沖動年輕人,才滿22周歲沒多久。
“我已經(jīng)27歲了,讓你幫忙,真是麻煩你了!鄙蜢o秀有點(diǎn)難為情,她比這個小青年大好幾歲呢,擺脫了前夫,她感到輕松了不少,而這個名義上的新丈夫是個警察,給了她更多的安全感。
俞良這個時候看到手里的小紅本,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真的結(jié)婚了,雖然只是為了幫忙,但他還是瞬間鬧了張大紅臉。面對打理干凈后,顯得溫婉美麗的大姐姐,他漲紅著臉擺手,“不不不,不麻煩,為人民服務(wù)!”
沈靜秀瞬間笑了出來。
她住進(jìn)了俞良的屋子,俞良把她讓進(jìn)去的時候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先在這住一段時間可能會安全點(diǎn),在這邊那個男人應(yīng)該不敢來騷擾你,屋子有點(diǎn)小,但周圍有超市有市場,還挺方便的,你的房間在那邊,我給你裝了把新鎖,你晚上睡覺能把門鎖起來!
他的屋子是養(yǎng)父留下來的,現(xiàn)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住在這,突然間來了個女人,俞良非常不習(xí)慣,看都不敢多看沈靜秀一眼。而沈靜秀,她發(fā)現(xiàn)這屋子有被匆忙收拾過的痕跡,只是太匆忙,有些地方?jīng)]能收拾干凈,仍然充滿了一股單身糙漢的氣息。
從沈靜秀住進(jìn)這個屋子里開始,俞良的生活就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他晚上下班回家,一打開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再一看,整個屋子好像都明亮了不少,干凈的簡直讓他以為走錯了地方,再看到穿著圍裙坐在沙發(fā)上的沈靜秀,俞良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差點(diǎn)一個后跳蹦出去。
“回來了?辛苦你了,先吃飯吧!
沈靜秀看到他,露出一個笑容,俞良被她笑到臉紅,有點(diǎn)拘謹(jǐn)?shù)刈哌M(jìn)了屋,明明是他的房子,可他卻有種來做客的錯覺,束手束腳的。
俞良被養(yǎng)父養(yǎng)大,兩個男人一起生活,很多東西都不在意,身邊沒有女性長輩,俞良也不知道所謂家的感覺是什么,但沈靜秀住下后,他忽然間體會到了。
每天晚上,他都會想早點(diǎn)回家,他知道會有人在家里等他。
這天他回家,打開門,卻沒看到往日里亮起的燈和桌上的飯菜,只有沈靜秀的房門緊閉。俞良有些擔(dān)心,猶豫了一下敲敲門,問:“你在嗎?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他剛說完,門就被打開了,沈靜秀滿臉倉皇地?fù)溥^來緊緊抱著他,語無倫次,“他來了,我看到,我發(fā)現(xiàn)他在樓下,早上就看到,后來他還上樓,來敲門……他為什么還要來,怎么辦,怎么辦……”
俞良看她臉色蒼白的模樣,也顧不得其他,小心攬著她回到房里,給她披了條被子,“沒事沒事,你說你的前夫今天到這邊來了?不怕,他要是再敢來,我就把他趕走,他不能再打你了,你相信我,我不會再讓他打你的!
沈靜秀盯著他,終于慢慢緩和了心情,有些脫力。幾年中不斷被打罵,讓她對那個男人產(chǎn)生了深刻的恐懼。
看到她嘴唇泛白,俞良站起身,“我先去給你倒杯熱水!
他走出門去倒熱水,一回頭發(fā)現(xiàn)沈靜秀跟著他出來了,披著被子在他身后。
“你先喝點(diǎn)熱水,我來做晚飯,你餓了嗎?我們今天吃面行不行?其實(shí)我只會做面,我以前一個人經(jīng)常吃面的,我做面味道不錯!彼M量找話題,想讓沈靜秀更放松些。
默默吃完面,兩人各自去休息,但是半夜里,俞良突然驚醒,發(fā)覺自己身邊有人,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有賊入室盜竊,于是條件反射出手擒拿,被他按在床上的人發(fā)出一聲痛呼,軟綿綿的,很熟悉,俞良一愣,馬上放手。
是沈靜秀。
“!你沒事吧,我以為是小偷,我不知道是你,對不起對不起!”
沈靜秀從床上坐起來,咬著唇看了他一眼,然后她仿佛下定什么決心,忽然抱住了他,整個身子貼上去。
俞良感覺胸口貼著兩團(tuán)柔軟,下意識趕緊伸手推開,自己往后退了一大步,砰一聲貼在了墻上,和被推倒在床上的姐姐面面相覷。
沈靜秀被他的樣子逗笑了,可笑著笑著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對不起,我是不是太不要臉了!
俞良:“不是不是!”
“我比你大四歲,還嫁過人,你不愿意也很正常!
俞良:“沒有!沒有!”
“……那你躲什么?”
俞良眼神往上飄,拉著自己t恤往下遮。因?yàn)樾亍⑿靥罅,他剛才什么都沒來得及想,就下意識的動作。他悶聲悶氣地說:“我答應(yīng)過你的,不能做這種乘人之危的事,而且你以后也要離開的!
沈靜秀靜靜望著他,“我想以后的日子和你一起生活!
絕望中的人,似乎很容易喜歡上把自己拉出黑暗的英雄。
他們真正成為了夫妻,并且,沈靜秀很快懷了孕,生下了一個女孩。生下孩子之后,沈靜秀堅(jiān)強(qiáng)了不少,也徹底從上一段失敗的婚姻陰影中走出來。
而第一次當(dāng)爸爸的俞良,高興得簡直快傻了,每天臉上洋溢著歡樂的笑容,不管做什么都充滿了干勁。
“其實(shí),我以前是不準(zhǔn)備結(jié)婚的!庇崃急е⌒∫粓F(tuán)的女兒,“因?yàn)槲也恢雷约耗懿荒苷疹櫤闷拮雍秃⒆,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自己充滿了勇氣!”
床上坐著的沈靜秀伸出纖細(xì)的手臂,把丈夫拉過來,抱著他的腦袋親了親,俞良頓時滿臉傻笑。
他是個樂于助人的好人,不管是認(rèn)識的,還是不認(rèn)識的,只要遇到有難,他都愿意伸出援手幫一把。遇到路人被搶了包、發(fā)現(xiàn)公車上有小偷盜竊、有男人猥褻女孩子、或者只是有人迷了路、看到別人提不起重物,他都會主動上前幫忙。
“他們都說我傻,但我是警察啊,其他人不管,我也必須要管的!庇崃寂紶栆矔悬c(diǎn)郁悶,可他的妻子每次都能理解他,告訴他,做得對。
“我的丈夫是個大英雄!彼偸沁@么和他說。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們的女兒俞遙也在慢慢長大,她也常常抱著俞良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親他,大聲說:“我爸爸是個大英雄!”
俞良覺得自己非常幸福,只要有妻子和孩子的支持,不管怎么樣,他都能一直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只是,孩子長大了,似乎對他的不滿也在變多,俞良想到自己經(jīng)常加班,陪伴孩子的時間很少,心里難免愧疚。
他語氣沮喪地說:“是我這個爸爸沒能更多地關(guān)心她,遙遙生氣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變成一個大男人的俞良,在妻子面前,仍然像當(dāng)年那個小毛頭一樣。
沈靜秀親親他,“遙遙不是因?yàn)槟銢]時間陪她,她是在心疼我!
俞良:“。俊
沈靜秀:“你不是幫樓上李大爺搬煤氣罐嗎,家里也沒煤氣了,我看你在忙,就自己搬上來了,遙遙心疼我累!
俞良連忙拉起她的手看:“啊,你怎么搬得動,放在那等我回來就好了,手是不是勒紅了?”
沈靜秀搖搖頭,“沒事,只是搬個東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每天在外面工作已經(jīng)很累了,這些事我能自己做就自己做,我是你的妻子,當(dāng)然心疼你啊。而且我也不算辛苦,咱們家遙遙越來越懂事,家里的事情都會主動幫我做了!
想起女兒,俞良也覺得欣慰,“遙遙是很乖,唉,還是我沒照顧好你們,下次有什么事,你別勉強(qiáng)做,放在那等我回來,知道嗎?”
沈靜秀只好答應(yīng)了他,“好,我知道啦!
他們的大女兒剛上初中時,沈靜秀再次懷了個孩子,俞良本來不想要,可沈靜秀卻舍不得,所以最后還是留了下來。“遙遙一個人太寂寞了,我們親戚都不多,以后等我們老了,她有個兄弟姐妹幫襯著也好一些!
俞良是那么期待著第二個孩子的降臨,可他卻沒想到,會發(fā)生那樣的事。
預(yù)產(chǎn)期臨近的時候,俞良特地申請了好幾天的假期,想要陪著妻子生下孩子。
“你不要這么緊張,沒事的,都是第二次生孩子了!鄙蜢o秀笑得無奈又溫柔。
“不然我們今天就住進(jìn)醫(yī)院吧?”俞良看著她的肚子,有點(diǎn)焦慮地建議。
沈靜秀只好溫聲安慰,“你放心,沒事的,本來就是定的過兩天到醫(yī)院待產(chǎn),這么早去干什么?在醫(yī)院又不方便。”
俞良還想說些什么,這時他的電話卻響了。
“俞良,本來你在休假不該打擾你,但是這邊真的有個事要你幫忙。你還記得上次在東陽那邊被親爸虐待的孩子吧?剛才我們接到報警,那個孩子的爸爸死了,在家里死了兩天了,今天才發(fā)現(xiàn),那個孩子也被關(guān)在家里,在他爸尸體旁邊待了兩天,我們現(xiàn)在在這邊,這孩子情況有點(diǎn)不對,我們幾個同事都拿他沒辦法,你不是和這孩子關(guān)系不錯嘛?之前在局里你還照顧過他的,你看你方不方便過來看看這孩子?說不定有用……”
俞良有些猶豫,聽到電話的沈靜秀卻說:“沒事,你去看看吧,我這邊沒事的,有什么事我就給你打電話!
俞良很快離開了,他離開前囑咐道:“你先打電話給岳母,讓她今天過來照看一下你。”
沈靜秀摸著肚子站在門口送他:“好,你在外面也小心!
俞良下了樓,想了想不放心,又跑上樓,敲開房門,“有什么事,你就跟周圍鄰居說一下,請他們幫忙!
“好。”
沈靜秀扶著腰坐在沙發(fā)上,給家里打電話,是嫂子接的,語氣非常不好。
“我家小俊發(fā)燒,我和你哥都要工作,媽要在家照顧小俊,你老公呢,他不照顧你,老是想著讓你娘家媽去照顧,當(dāng)咱媽免費(fèi)保姆呢?”
沈靜秀最后只得掛了電話。她看著肚子嘆了口氣,心想,算了,也就一天,應(yīng)該沒什么事,說不定晚上俞良就回來了,而且明天女兒也會從學(xué);貋恚粫惺碌。
血腥味,充滿了整間屋子,穿著初中校服的女孩子站在家門口,書包砰一聲摔落在地。
俞良沒想到會耽誤這么久,那個一聲不吭呆呆傻傻的孩子看到他后就哭了起來,抱著他怎么都不肯放,所以他和同事們一起處理這些事故,忙了一整天,直到他接了一個電話。
電話鈴聲響起來的時候,他心里莫名有種很不好的預(yù)感,他接起電話,聽到了女兒的聲音。
出事了。
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第二個孩子,都死了。周圍的人露出同情可憐的表情,感嘆這真是個悲慘的意外,俞良什么都聽不下去,腦子里嗡嗡作響。他還記得離開家前,妻子對他微笑著擺手告別,才一天而已,怎么會這樣呢?
他渾渾噩噩,直到妻子下葬,他才發(fā)現(xiàn),女兒那天開始,再也沒和他說過話。
“遙遙……爸爸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她才十二歲的女兒打斷他,“你說了你會在家陪著她的,你說了的,就幾天,就在家陪她幾天都做不到嗎?等之后,隨便你去哪里當(dāng)英雄都好,就這幾天,你為什么要走?!”
他應(yīng)該為自己解釋,可看著女兒充滿恨意的眼睛,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不想解釋了,因?yàn)樗睦镆苍诓粩嘭?zé)怪自己。
他失去了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兒。
曾經(jīng)乖巧可愛的女兒,開始變得不再聽話,故意惹他生氣,她不愿意回家,也不愿意和他交流。可能是因?yàn)橛H眼看到母親的凄慘死狀,她的性格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可俞良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些難題。
他們的關(guān)系越來越惡劣,女兒上高中那次,更是讓他們的關(guān)系將至冰點(diǎn),他費(fèi)盡心思,想將女兒送進(jìn)一個好學(xué)校,可她卻一意孤行,選擇了一個糟糕的高中,俞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他能接受女兒討厭他,故意氣他,可是他卻不能接受女兒為了故意氣他,就這樣糟蹋她自己的前途。所以他第一次動手打了這個從小疼愛的孩子。
然而她卻那么倔,他越是不準(zhǔn),她就越一意孤行。
父女兩個終究越走越遠(yuǎn),中間那條巨大溝壑,不僅沒有被時間填平,反而被不斷撕裂。
很多個夜晚,俞良會想,我是真的做錯了嗎?選擇做一個能幫助別人的好人,錯了嗎?不管心里有怎樣的動搖,但當(dāng)新的一天到來,他仍舊再次成為那個走在第一線,幫助別人的警察。
那一年,俞良因?yàn)榫热耸芰诵﹤。他從病床上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擺著一束花,那是妻子最愛的百合花,淡淡的清香縈繞在房間里,讓他覺得身上的痛楚都好像減輕了一些。
“還特地買了花,真是謝謝你了。”他對幫忙照顧的同事道謝,同事卻說:“不是我買的,是剛才有個年輕姑娘送來的,我以為是你認(rèn)識的人!
俞良:“什么年輕姑娘,我不認(rèn)識……”他忽然頓住,猛地坐起來焦急問道:“是我女兒嗎?”他想起來同事不認(rèn)識,又連忙拿出手機(jī)給他看女兒的照片,屏息等著同事回答。
“是她,好像是,很像。”
俞良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么多年了,女兒已經(jīng)成年工作幾年,沒有了當(dāng)年的叛逆,只是兩人關(guān)系依舊不好,他沒想到女兒會過來,心里瞬間有些安慰。
他摸了摸那些柔軟的百合花瓣,有些期待地想,是不是再過幾年,女兒終究會愿意再好好喊他一聲爸爸呢?他好久好久沒聽到女兒喊自己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