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央當(dāng)然不同意, 師徒二人神經(jīng)病似的客套了一會兒, 書丹一滾滾了下來, 躺在無央鋪好的地鋪上, 滾著被子霸占了整個床。
無央蹲在一旁認(rèn)真看了她片刻, 輕輕嘆了聲:“都這么大了, 怎么還跟個小孩似的。”
書丹又開始做妖:“嚶嚶嚶原來在師父心中徒兒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兒么, 嗚嗚嗚明明人家為了讓師父睡個好覺才滾下來的,我聽人說師父入道之后便日日苦修從不睡覺,今日師父難得鋪了被子, 想來是要好好睡一覺的,我這么貼心師父還嘆著氣,干脆我收拾行李回老家算了……”
書丹抹了抹眼淚, 那顆脆弱敏感的玻璃心讓她立刻哭得梨花帶雨, 渾身上下冒著我無理取鬧但你得哄我的理直氣壯的勁兒 ,無央覺得這小妖修簡直要把他磨瘋了。他已經(jīng)十分克制自己和她保持距離, 當(dāng)然在一個屋子也得保持距離, 只要一個房間是因為小徒弟郁郁寡歡看起來很需要照顧, 但是她這樣撒嬌打滾嚶嚶嚶, 沒心沒肺的樣子, 完全不明白她師父到底有多苦。
明明皮相漂亮得一顰一笑都能蠱惑眾生, 卻無知無覺的發(fā)散著魅力,絲毫不知收斂,甚至還撒嬌討好。毫無防備地躺在他觸手可及之處, 白皙的小臉微紅, 漂亮的眼濕漉漉地,睫毛像黑色的羽毛,每扇一下簡直要想在撩撥人的心頭。
不止是他,喚作任何一個人都會心動,便是她樣貌一般,如此嬌軟討喜,都會令人欲罷不能。
而且她還粘人到不行。
雖然無央知道她本性如此,她像塊小黏糕似的,隨時隨地都能撒嬌,一點兒小事又嚶嚶嚶地哭了起來,看起來像是沒了你不能活下去,但其實她對誰都這樣。
無央很喜歡她粘人的樣子,他希望的是“沒了他不能活下去”,而不是看起來如此。
他一邊因這樣的現(xiàn)狀而開心,一邊繃著自己的心不敢越界。
人一旦越了界,就像穿了的新鞋沾上了水,鞋會越來越濕,久而久之便開始放縱。
他如今漸漸想通了,他是喜歡她的,這樣的感情無法抑制,若這是錯的,也是他的錯。
可是她呢?
無央垂著眼無聲地看著她,她如此毫無防備地在師父面前肆意妄為,撒嬌弄巧,像個沒心沒肺的孩子,倘若她知道了自己師父的心思了,那該如何?
無央不敢想象她會是什么反應(yīng),也許是厭惡,也許是遠離,在無端的猜測里,沒有任何一種是好的結(jié)果。
三千界中除了魔教,師徒若是暗生情愫,必然被天下人唾棄,無央修的是霸道的殺道,他的心如磐石,從前是說一不二,向來執(zhí)著而死板,但若是認(rèn)定了某件事,必然不在乎他人所想。
然而他的小徒弟脆弱而敏感,一點兒小事都要哭個半天,倘若天下人指責(zé)他們,她必然傷心更甚。
更何況她只是沒心沒肺的撒嬌粘人,看起來并無這方面心思,也懵懵懂懂天真無邪。
書丹一邊在嚶嚶嚶的哭著,無央一邊哄著一邊在思考著得想個好法子哄人,不然每次都手足無措。
無央一點也不會哄人,只會干巴巴一句“別哭了”。
然后他猛然想起她那句“想吃師父做的點心”,他想著,我這徒兒這么愛吃點心甜品,倘若的做得頂級,往后她哭了撒嬌了,拿著點心來哄哄,許是能哄著了 。
無央做任何事,如他修道一般,若是想做,必然能做成。
他選這家天府客棧,一是看中其中靈氣中環(huán)境好,清凈。二是聽聞這兒的廚子乃是國手,甜品菜色一絕,他是特意來學(xué)的。
無央乃是渡劫期大能,修為絕頂,寶物無數(shù),靈石也特別多,請一兩個廚子教他料理點步驟綽綽有余。
……
阿香是天府客棧里一等一的大廚,他在天府客棧當(dāng)廚子已然有一百二十年,他本身是一名筑基期的修士,靈根是水木二系,資質(zhì)算是中等,按理說潛心修煉也必然能長進,不至于當(dāng)個廚子。
阿香也不是天生的廚子,他出生還算過得去,家族雖不是什么大族,也算是小有名氣,祖上甚至有人修煉至合體期,但他家族較為復(fù)雜,兄弟姐妹多如牛毛,早年受人暗害,經(jīng)脈堵塞,修為緩慢,前途狹窄,如今他已然五百歲,卻依舊是筑基中期修為,想來未來也就是如此。
他這人較為樂觀,既然修不了道,何不好生品味人生,凡人壽命不過百載,筑基的修士能活六百歲,也算是上天恩賜。
再有他自小就善于味道平衡,本是有這方面天賦,且愛好美食,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成了個廚子。
不曾想做著做著便遠近聞名了。
今日有名氣場強大的俊美修士挑他教導(dǎo)做料理,阿香如今不同往日,身價今非昔比,并不是誰想挑便挑的。
老板讓他放下手中的活計去教人之時,他起初并不樂意,聽說那雇主家財萬貫,出手大方,但似乎品行不佳,聽說擄了位美人在房里關(guān)著,也不知那美人如何了,自打進了客棧便沒出過房門。
然而那雇主不僅付了靈石,還帶了一顆萬骨丹。
那萬骨丹乃是可提升資質(zhì)的極品丹藥,此藥可遇不可求,有價無市,尋常人少有這等極品丹藥,這丹藥不僅能提升資質(zhì),更重要的是可以疏通經(jīng)脈,甚至能擴寬靈脈!
此丹藥阿香尋求已久,從來求它不得,近百年來已然放棄,打算天人五衰時就此終老,不曾想這雇主居然拿出了萬骨丹做報酬!
這人是不是傻啊?這樣好的丹藥幾乎可以買下十幾個他這樣的廚子,而這人只是讓他教他料理?
不管他是不是傻,反正阿香已然激動得手抖,這差事接定了!
那雇主包了一間廚房,阿香帶著道具推門而入,一進門就驚了半響。
原來以為是名游戲人間、人傻錢多的二世祖,不曾想居然是名氣質(zhì)不凡的俊美修士,這修士光看容貌已然是絕頂,而那氣質(zhì)修為,一瞧就不是一般人。
阿香看不出他的修為,但他隱隱約約感覺到此人的修為極高,且周身氣質(zhì),乃是久居上位者所有。
讓他意外的是,這名修士學(xué)得及其認(rèn)真,而且十分刻苦,更重要的是他天賦異稟,仿佛天生就有一套做法,他不過是稍微提點,點醒了他罷了。
他實在想不通,這樣一名修士為什么要學(xué)習(xí)做點心,他顯然早就辟谷。
直到有一天清晨,阿香再一次進來入廚房,他看見他低頭認(rèn)真捏著點心,修長的指尖捏造出精致可愛的樣式,他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神色溫柔得溫暖。
阿香不自覺的露出了笑意,也為此前誤想這修士而且懺悔。
此前有侍從說他擄了名美貌女修,三言兩語便將他說成一名道貌岸然手段卑鄙強人所難的惡人,并且說此人拿那名女修做了爐鼎。
然而此時此刻,瞧他這神情,哪里是拿人做爐鼎?這點心必然是為了那美人所做,能讓修士擱置修行,花了大代價,親手學(xué)著做點心——
這是將寵上了天吶。
…………
無央端著這幾日所得的成果進了房門,書丹正擺著制器的材料,慢悠悠的處理。
屋子里的光線很好,日光瑩瑩,微暖的光從窗外灑來,書丹垂著頭認(rèn)真的瞧著材料,她的臉在斑駁的陽光里美麗到不可思議,宛如被精雕細琢出來的頂級瓷偶,她的頭發(fā)在光線里微淺,看起來柔軟而溫暖。
無央的瞳孔被陽光照著,如琉璃一般的黑色瞳眸印見了書丹的樣貌,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看著她,然后他將盤子放在她的身旁。
她自然地拿起一塊點心慢慢地吃了起來。
一切看起來熟練而流暢,兩人不言不語,沒說一句話,仿佛是悠久相處沉淀的默契。
無央的眼眸微微垂下,他在陽光里看起來溫柔了幾許,面無表情的臉不再是那么冷。
風(fēng)從窗外微微吹來,他的黑發(fā)被輕輕掀起,他的氣質(zhì)溫和下來,長長的睫毛在眼眥留下淺淡的陰影,他微微垂頭望住書丹,等待著她吃完一塊點心做出評價。
這幾日她解除了吃食,今日獨獨碰了他做的點心。
然后他看見書丹心滿意足的笑了一下,接在她仰起頭一邊沖著他笑,一邊抱了過來。
她靠著他的胸膛,無央感覺到香甜的氣息涌了過來,如她對待點心一般,她正如他舍不得吃的甜品。
她的體溫隔著冰涼的道袍侵染過來,她的眼睛干凈清澈而美麗,她望著他,彎著眼睛笑了起來:“師父父好好吃,我還要~”
無央的耳尖慢慢紅了起來,他喉結(jié)滾動著,他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呼吸了一口氣,然后他微微垂頭,露出一絲笑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