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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今兒個花姐我是頭回見著, 廟宇里吃齋念佛的小和尚也來咱們這脂粉地湊熱鬧!可見咱們林姑娘魅力極大呀!”

  賓客們一時間也將這名和尚望住, 樣貌倒是清俊, 可卻不像能拿出十萬兩黃金的人, 周遭喧鬧極了, 他往中間一站, 到顯得有幾分安靜。

  賓客們的調(diào)笑他充耳不聞, 他的眼睛定定看著書丹,瞧那模樣倒是像個深情的郎君,但望久了, 又看出他身上的冷意。

  冰灰色的眼珠子往花姐那廂一望,八面玲瓏的花姐一瞬間滲出了寒意,她僵硬的笑了笑, 往雅間的方向一看, 只見那名李公子輕薄的幕簾放了下來,他站在窗前, 只能看見一個黑黑的剪影。

  “給他吧!

  花姐一怔, 她著實想不出這一出戲的由來, 雅樓上的李公子乃是從長安專程過來買這位姑娘的, 如今要到手了, 卻讓給了名僧人。

  而且這僧人說十萬兩, 未免也太荒唐。

  當(dāng)下賓客們也議論紛紛,只聽那李公子又開了口,他聲音溫和而恭敬, 竟是對著那和尚說話——

  “大人, 回長安可否一聚?”

  安塵打了個稽首:“阿彌陀佛!

  他這回答也不知是否應(yīng)了,但楚王已然笑出了聲:“如此便就此別過,在下于長安恭候大人。”

  安塵乃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國師,降妖除魔,超脫凡眾,即便是當(dāng)朝皇帝也是畢恭畢敬,更何況是楚王?

  而且如今儲君未定,陛下又十分信從國師,能在國師面前刷好感,這種機會誰會放過?

  雅間的燈火一暗,人已然走了。

  賓客們見二人說話皆是云里霧里,但這白袍僧人的身價仿佛突然就變了,那雅間里的公子必然是名貴人,能讓長安來的貴人恭恭敬敬把美人讓了,還尊稱為大人,這和尚恐怕來頭更大!

  一旁的花姐笑臉僵硬,畢竟她剛剛還鄙夷這和尚,一來是覺得這出家人真是表里不一,當(dāng)著和尚還想著勾欄院里的姑娘,二來是以為這和尚是來搗亂的,出不起這十萬兩。但不過是一會兒,就打了她的臉。

  她瞥著眼睛看著書丹,想讓這林姑娘拿拿主意,只見那林姑娘對著那和尚笑了起來。

  “法師大人竟也向往這春宵帳暖、煙火紅塵?”她慢條斯理地笑了起來,“不知佛祖如何作想?”

  安塵臉色絲毫未變,腳尖輕輕一點,飛上了紅毯鋪就的高臺。

  輕薄的紅紗搖搖晃晃,臺上搖曳的燈火一晃一晃的,他的眼睛在橙黃的燈下仿佛藏起了火,他看著書丹,一字一句開口:“林書丹,你跟我走!

  書丹退了一步,一旁的花姐仿佛品出了些許不同,她此情此景已然估摸著兩人是舊識,林姑娘至今都沒透露過名兒,只曉得姓林,這和尚卻喊出了她名字,這和尚和這林姑娘指不定有甚理不清的恩怨情仇,她觀那林姑娘的模樣,瞧著有幾分怕這和尚。

  書丹當(dāng)然不會跟他走,這位法力高強的國師大人可不好對付,書丹不會妄想他會栽倒在同一個坑里,騙術(shù)魅術(shù)對他沒什么用,而六百年的妖狐分分鐘要被他碾壓。

  而且上一次書丹還把人糊弄得團團轉(zhuǎn),這怨也結(jié)下了,這會要被他單獨逮住,就是個死。

  若書丹是在這凡人之中,指不定他還投鼠忌器。

  書丹輕輕撥弄了一下琴弦,突然笑了起來:“法師大人,您說十萬兩黃金買下奴家,可曾帶了錢財?”

  一旁的花姐連忙應(yīng)和:“是呀是呀!您得先拿銀錢……”

  花姐話未說完,突然瞪大眼睛,只見那和尚往懷里拿出了幾張銀票,一甩就甩在了她臉上,花姐連忙數(shù)了數(shù)。

  十萬兩!真的是十萬兩黃金票!

  賓客們也開始竊竊私語,這和尚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拿得出十萬兩!

  書丹也愣了一下,這和尚不過是個除妖的法師,不是說出家人不沾錢財俗物的嗎?怎么他一出手就是十萬兩?

  書丹再仔細(xì)一看那銀票——去他喵的十萬兩,這都些做了偽裝的鎮(zhèn)邪符咒!

  凡人看到的是錢財,書丹用神念一看,簡直要被那清氣與佛光亮得眼瞎!

  書丹嘴角抽搐,她又破不了這鎮(zhèn)邪的符咒的幻術(shù),便是上前一碰都碰不得,花姐捧著那堆銀票,難得好心想分她幾張,卻見書丹又退了兩步,目光里還帶著絲嫌棄。

  這姑娘腦子沒毛病吧?

  只聽那僧人又是開口:“十萬兩在這,你過來!

  安塵的符咒千金難求,一給給了一大把,早就超了十萬兩。

  書丹冷笑了一聲:“法師大人,奴家尋的是夫君,大人乃是出家之人,怎能背棄佛祖?奴家便是要問問大人,您買奴家回去,難不成要娶了奴家?”

  安塵指尖動了動,卻不開口,書丹笑了起來:“恐怕是你這和尚有甚怪癖吧,莫不是在寺廟里吃齋念佛,卻把奴家養(yǎng)在外頭?面上一本正經(jīng),也不知內(nèi)里是何模樣?若是這般,你便兩方背棄,一面對不住供奉的佛,一面也對不住我!”

  書丹眼尾微挑,輕蔑看他:“奴家可是說了,今晚若是不曾有甚中意之人,便挑出價最高的,可是奴家已然找到了中意之人了!”

  安塵手中的佛珠沾染著他手心濕熱的汗,他一粒一粒轉(zhuǎn)著佛珠,慢得幾乎像是在一粒一粒碾碎,但是他力道那樣輕,輕得如他平淡的聲音——

  “是誰?”

  書丹在這一瞬間頭皮幾乎發(fā)麻,她瞧了一看喬裝打扮的田尚。

  安塵沿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他的眼尾漸漸挑開,狹長的丹鳳眼定住了那男人,而后他朝書丹走了一步。

  書丹眼睜睜地看著那田尚暈了過去,身形淹沒在人群里,而臺上有風(fēng)猛然席卷而來,天香樓的窗扉被大風(fēng)吹得砰砰作響,紅毯鋪就的高臺紅紗亂舞,滿樓的燈火瞬間熄滅。

  人群里有人高聲尖叫,恐慌一瞬間蔓延開來。

  花姐摸著火折子哆哆嗦嗦的再次點燃了燈。

  微亮的燈火照見紅彤彤的高臺,只瞧見一張斷弦的古琴歪斜的掉落在桌底。

  瞧不見那傾國傾城的美人,也沒了白袍僧人的蹤影。

  ……

  深秋的夜里,風(fēng)有些冷,空中的皓月灑著銀輝,書丹被安塵打橫抱起。

  他速度極快,白色的僧袍與妖狐的紅衣在風(fēng)里交織著獵獵作響,書丹一動不動,她的身體被符咒定住,妖力被安塵封印。

  法力高深的佛修可謂日行千里,安塵不一會兒便慢了下來,他腳尖點在銀色的樹尖上,一躍千丈。

  他輕輕的落在了山頂?shù)囊婚g佛寺前,他將門一推,走了進(jìn)去。

  這佛寺清氣十足,每一棵樹,每一朵花都隱隱約約滲著佛光,方圓十里干干凈凈,無一絲邪氣。

  書丹一進(jìn)這佛寺渾身舒服極了,說到底妖也是靠天吃飯的,吸收天地之靈氣,越是純凈越能淬體。不過又因寺內(nèi)的佛光,書丹的妖力被壓得更加徹地。

  這佛寺不大不小,干干凈凈的,令書丹驚訝的是,這里頭沒有人。

  “這佛寺從前只住著我與師父,師父圓寂后,便只有我一人住在此地,此地少有人能尋得見,安靜!

  他推開了門,在佛場內(nèi)施了個除塵的術(shù)法,然后將書丹放在一個大蒲團上。

  “乖乖待著!

  他指尖一點,佛場里燃起了兩盞青燈,他又在周遭布下了結(jié)界,這才解開了書丹的定身符咒。

  佛場寬廣而干凈,月光往木格窗間透了進(jìn)來,書丹活動著手腕站了起來,她站在窗前門扉用手一推,那脆弱的木門窗宛如堅硬的城墻一般不可撼動。

  與此同時,她提不起絲毫的妖力,她此時此刻與普通人無異。

  她站在窗前,明亮的月色與深重的影子映照在她臉上,青燈燃起的暖黃的光映得她身后的紅衣暖紅而安靜,她回過頭看著安塵,年輕的僧人已然打坐入定。

  書丹走了過去,看著他問:“大師法力高強,為何與我一小妖過不去?我也不曾做甚惡事。當(dāng)時在林家我見大人十分開明,不似那等見妖一律視為惡的極端之人,也分人妖善惡,也知眾生平等,如今將我抓來是為何?”

  安塵微微睜眼,他的睫毛長長地蓋著,在昏暗的夜里幾乎瞧不出他是否睜開了眼睛,但見他雙唇微張,聲音平靜而冷清:“為你不再作惡,不再攪弄紅塵。”

  書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那林玉成本來就該死,我不過是替天行道,大人卻說的作惡?

  安塵睜開雙眼,冰灰色的眼珠子在夜里看不清顏色,只覺得黑漆漆一團,深刻而厚重,“我能殺他,官府可斬殺他,你不能!”

  “我為什么不能?”

  “因為你是妖。”安塵盯著她,“妖為天道克制,殺人得償罪孽因果!

  書丹一愣,她當(dāng)然知道天道不待見妖,也知道妖殺人罪孽更重,但是她不屬于這個世界。

  因果在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會消失,而像林玉成這樣的惡人,死的那一刻幾乎很難成為厲鬼,他罪孽纏身,黃泉路上早有惡鬼等著他,把他拉上了路,還沒徹底形成怨氣執(zhí)念恐怕就要被其他惡鬼弄死,書丹并不擔(dān)心。

  但是這名法師奇怪極了,居然在意一只妖會不會被因果所累?

  而且書丹殺了林玉成,林玉成死的時候帶著執(zhí)念,但書丹卻沒有沒有感知到什么糾纏不清罪果,她本來就十分奇怪,現(xiàn)在看來,恐怕是這位苦修的法師給她擦了屁.股。

  書丹看著他,她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在想,他是不是自己的愛人?

  書丹盯著他笑了起來。

  只見那僧人立刻念了句梵語,而后閉上了眼。

  有趣,太有趣了!

  書丹纖細(xì)修長的手指攀在如木頭般端坐的年輕法師的肩頭,似笑非笑地在他耳畔輕聲開口——

  “法師大人既然買下了奴家,可是要將奴家養(yǎng)起來?”

  滿身清貴的法師耳尖漸漸染上了緋色,書丹輕笑一聲,她的精神力已經(jīng)探清楚了他的根底。

  然后她朝他耳畔輕輕吹了口氣——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