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靖身體發(fā)寒,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進書丹寢宮的, 寢宮里的人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有人在問他為什么在這里, 有人見了他瑟瑟發(fā)抖, 但他只盯住床上躺著的人, 直直的走了過去。
“怎么了?她好點了嗎?”他摸住書丹的手, 片刻后才仿佛有了理智。
“中了什么毒!快解!快!”
太醫(yī)冷汗直流,有人瑟瑟發(fā)抖跪在地上:“下官正在查找毒因……陛下此毒怪異……”
“跪什么跪!快救陛下!誰耽擱了陛下病情我砍了他腦袋!”他雙目通紅,喘著粗氣, 良久后深深閉了閉眼平復(fù)著情緒,聲音平靜而啞,“一定要救陛下, 一定要治好!
太醫(yī)唯唯稱喏, 李弘靖眼睛一撇,盯見了慕容昭。
慕容昭此時此刻也坐在床前, 離書丹還很近, 他拳頭緊握著, 臉色蒼白, 甚至流了細汗。
這是緊張的表現(xiàn)。
慕容昭見李弘靖盯住他, 也回看過去:“將軍未經(jīng)傳召竟然擅闖禁宮!”
李弘靖不答此話, 雙目冰冷刺骨,只說:“解藥!
慕容昭手指動了動,聲音并無起伏:“不知將軍在說什么, 下毒宮女梨花已經(jīng)伏首!
李弘靖雙目微瞇:“人呢?”
“此事乃后宮之事, 這還輪不到將軍管!
“后宮之事?”李弘靖咬牙切齒,“謀害陛下!事關(guān)天下蒼生!你區(qū)區(qū)后宮是什么玩意!六余——”
六余聽著呼喊立刻跑了進來,李弘靖問:“當時的事,你一字不漏的與我說!”
六余惶恐應(yīng)著,李弘靖喊他過來,已經(jīng)擺明了他是李弘靖的人。此時此刻李弘靖字句有條有理,話語十分平靜,但這仿佛是暴風雨前一般,六余幾乎要被這氣壓生生壓得跪下!
“慕容公子見陛下向來不用奴婢在旁伺候,奴婢守在殿外,梨花端著湯藥為慕容公子引路,大約半炷香后殿內(nèi)突聞一聲湯蠱碎裂大響,奴婢一驚,正要往里去看,已然聽見慕容公子大喊太醫(yī),奴婢進去一看,只見慕容公子抱住陛下,宮女梨花已然躺倒在地。”
“梨花在哪?”
六余:“正于刑宮審問。”
刑宮專門關(guān)押宮廷重犯,歸中宮之主管束,但陛下如今既無皇后也無貴妃,宮有妃位者唯慕容昭一人,如今陛下躺下,刑宮自然歸慕容昭管。
“將那賤人帶上來!”李弘靖盯住慕容昭,見他無動于衷,終于抽出尚方寶劍,一劍架在他脖子上,“我說帶上來!慕容昭,謀害陛下的是你,你將那宮女拿來頂罪,如今是想殺人滅口嗎?”
慕容昭冷著臉道:“將軍為何誣陷我?”
“不要讓我說第三次,帶上來!”那尚方寶劍已經(jīng)割破了慕容昭的脖子,血已經(jīng)滲出了皮膚。
慕容昭顯然有了懼意,他咬了咬牙,終于下令:“將那賤人帶上來!”
梨花被帶上來時已然不成人形,舌頭被割了,眼珠子被挖去,手腳被砍斷,離死不遠。
她被侍衛(wèi)架起,連掙扎都不能,如今大約只求死。
她渾身血淋淋的,李弘靖可不能讓她污了書丹的地,又不愿離書丹太遠。他命人拿了個大盆將她裝在里頭端去外面。手中拿著一柄鋒利的匕首,聲音冷靜得可怕:“你沒法說話,也沒法寫字,但你耳朵猶在,我問你你只需點頭或搖頭即可!
“毒是你下的嗎?”
梨花呆呆坐在盆里,不點頭也不搖頭,她一心求死,她不信有人還能拿捏一個不怕死的人。
梨花也算出生官宦之家,她入宮時族人曾交代讓她好好巴結(jié)女帝,女帝那么小,若是好好待她必然將來能做她身邊紅人。但秦王將殷書丹作了傀儡,族人后知后覺又讓她感覺抱上秦王大腿,這腿確實是抱上了,但女帝親政那年秦王被殺了!
那可如何是好,她從小到大都沒厚待過陛下,因受秦王影響只將女帝當做傀儡廢物,如今陛下得勢,必然要處置她們這些狗仗人勢的奴才吧?好在又接到族人消息,只說已然做了慕容家的依附,讓她務(wù)必要為慕容昭做事。
那慕容昭是個冷面公子,生得一副好相貌,連挨著他都覺得是褻瀆,如今竟然要為他做事,梨花心跳不已!又見女帝對其癡迷,更是覺得此人天下無雙,若得垂憐,若慕容家得了天下,那可是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其實梨花本來就是為了飛上枝頭做鳳凰而進宮,歷代帝王后宮,便是女帝也是有女妃,更有一名女帝封了女人做皇后,但梨花向來看不起殷書丹,便樣樣嫌棄她。
哪里知道她心比天高卻命比紙薄,如今落得個死無全尸!
有時候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而且是活著落到李弘靖手上。
“啊——!”已經(jīng)無法說話的嘴巴,喉嚨里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那李弘靖竟然正一根一根拆下她骨頭!
她被挖出的眼眶里汩汩留下鮮血,如同至痛的血淚,又因為怕吵到正在治療的女帝,她的嘴巴也被封了。
圍觀宮人無比心驚膽戰(zhàn),李弘靖為了公正審出結(jié)果,太淵宮宮人及守護陛下的御前侍衛(wèi)都在目睹這場鮮血淋漓的刑審。圍觀者甚至有人暈了過去,堅持站立的皆臉色蒼白,回去后幾乎幾月見著葷菜都是嘔吐。
“是你下的毒嗎?”審問的語調(diào)不急不緩,他的手拆卸骨頭的動作也依舊不急不緩。
梨花已經(jīng)失禁好幾回,她不怕死,但這無窮無盡的折磨仿佛延伸至永恒!
“嗚嗚嗚嗚——”被折磨得極近崩潰的宮女終于搖了頭。
“是慕容昭指使你下毒的嗎?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說謊話我可以讓你活到天明!
活這個詞已經(jīng)成為了最可怕的詞,如今不過剛?cè)胍,至天明冗長得幾乎讓人絕望。
這種時候還管什么慕容昭?仔細想想這個男人也就這樣,論容貌連女帝都比不上,武功才情樣樣不行,不過是女帝后宮的妃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真不知道哪里來的底氣!而且這個男人挖她雙眼、割她舌頭、砍她手腳!她做鬼也不會放過他!
梨花剛想點頭,突然聽見有人遙遙大喊——
“微臣聽聞陛下遇人謀害,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微臣救駕來遲——”
只見一人,身后跟著文武百官,還押著一名七品官員,一同在外等候。
那人真是宰相慕容海,被押著的是梨花的生父江隨。
李弘靖冷笑一聲,已經(jīng)知道慕容海這個老狐貍有了應(yīng)對之策,一個梨花還治不了他,而且今日來得匆匆,李弘靖并未帶兵馬過來,慕容家還得蹦跶幾日。
“宰相大人,本王見你好像押著個人?此人是誰?犯了何罪?”李弘靖冷冷道。
慕容海一看李弘靖果然在這,一時間感覺不妙,但他也是在朝堂上從來游刃有余,而且此次有所準備而來!
“王爺!此人便是那指使宮女梨花殺害陛下的主謀江隨!”
“有何證據(jù)?”
慕容海:“臣在江隨家搜到了給陛下下毒的藥!”
李弘靖眼眸微瞇:“既然有毒.藥,必然有解藥,不然肯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我從前見江隨,此人老實厚道,不像是這等大逆不道之人!”
慕容海在心里暗罵,胡說八道!你連江隨都沒見過,哪里知道這人是什么人?但他面上溫和可親:“王爺說得不錯,臣也覺得他老實厚道,不想?yún)s做出這等事!王爺!毒藥解藥都藏在江隨家中,微臣帶來了!”
李弘靖見著那解藥,立馬拿了過來,也不管慕容海還要做什么戲,趕緊讓太醫(yī)去驗一遍看看是不是真的。
外邊的慕容海一時間摸不著頭腦,他本來準備了許多說稿,也不知道這位野心勃勃的東征王怎么回事,拿了解藥就進去了,簡直就像去給陛下救命一樣。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還有一件事讓慕容海十分在意,今日陛下中.毒,慕容昭居然來問他要解藥!陛下現(xiàn)在的確不能死,但慕容當時的神情語態(tài),著實讓他放心不下。
這孩子向來看得清格局,知得進退,今日這般反常,仿佛入了情孽一般,不得不重視。
躺著的書丹根本就沒中毒,她本來是想一石三鳥,她知道慕容昭肯定要讓梨花頂罪,弒君大罪要誅九族,慕容海如今不會讓她死,那個老狐貍肯定要有所動作,將戲做全套全部推給梨花一族。
殺七一直盯著慕容海的動作,這個時候總會揪出點把柄。
慕容海與梨花一族自相殘殺,而慕容昭嘛——
就在她倒下的那一刻,莉莉絲收到了殷書丹的愿力,這代表著慕容昭在那一刻已經(jīng)愛上她了。
從今往后書丹再也不用理會這人。
本來這一石三鳥之計十分妥當。
卻沒想明明去橫川練兵謀反據(jù)說八月十五要逼宮的李弘靖也不知道發(fā)了什么瘋,居然回來了!
這回兒太醫(yī)正在驗藥,那解藥卻是書丹特意按照慕容昭以前給書丹喝的毒.藥調(diào)制的加大量版本的解藥,此毒專門用來使計,她也沒想解,她吐的血和身體狀況全部是莉莉絲偽裝的,這會兒吃解藥又要麻煩莉莉絲幫忙偽裝。
然后裝作虛弱的模樣躺著,心里想著這次事件后,宮里可真要清洗一遍了。
不過李弘靖今日過來,也不是沒有好處,她正愁著八月十五那日沒什么法子制止他,如今到是有個辦法。
她知道的,他從來將她放在第一位,即使記憶缺失,卻本能如此。
李弘靖蹲著瞧了她一會兒,見她確實是好了些,也就稍稍放了心。
他轉(zhuǎn)身向外走去,面對那群裝模作樣的群臣,他冷笑了一聲。
他可不會像書丹這樣仁慈,一石三鳥?不,他不會去想這樣軟綿綿的計謀,他手中掌有兵權(quán),任何時候,都可以大開殺戒!
“江隨,你給本王說說,為何要刺殺陛下?”
江隨臉色灰白,仿佛是一個死人,此時此刻所有人都盯著他,他嘴唇顫抖著,眼睛微微瞥了瞥慕容海。
聲音干澀:“我女兒梨花,入宮多年,卻不得陛下寵愛,心生怨恨便問我要毒……”
李弘靖雙目眥裂,瞥見盆子里的梨花,仿佛吃了個大蒼蠅:“這賤人也配?惡心死人!”
說著已然手握尚方寶劍,一劍割下了她頭顱!
江隨渾身抽搐,見李弘靖提劍過來,如同一只惡鬼,只見他居高臨下,聲音冰冷:“謀害女帝,罪無可赦,當滿門抄斬!”
江隨雙目睜大,呼氣急促、雙目瞪大盯住慕容!
“宰相——你說過——”
慕容海冷冷看他,他手執(zhí)一柄先皇御賜鐵丈,抬手敲碎了江隨的頭顱。
“先皇御賜精忠鐵丈,專打奸邪小人,江隨謀殺陛下,又企圖攻擊微臣,微臣先打后奏——”
李弘靖將尚方寶劍上的血跡一甩,收劍進屋,再也不理會那些虛偽做戲,他走到書丹床前,只將坐在一旁的慕容昭一手拎開,而后坐了下來。
江家滿門連夜收監(jiān),擇日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