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越安對于貓薄荷的執(zhí)念很強。
貓薄荷并沒有成癮性, 越安之所以一直琢磨著想要,吸起來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覺得挺親切。
貓這種生物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但天性上對于陌生的環(huán)境天生有著恐懼——野貓要好一些,像越安這只還沒睜眼就被撿回去養(yǎng)的家貓, 對熟悉的人類和同類尤其黏糊。
比如越安的第一任主人, 又比如族里那些總是叼著煙擼他毛毛, 給他講大道理的老前輩。
現(xiàn)在這些都沒有了,越安掛念著掛念著, 就連帶著地球這個名詞, 在他腦子里也變得有了一些特殊的意義。
唯一讓他覺得熟悉的貓薄荷也是如此。
越安記得他的第一任主人一直叨叨著想弄點貓薄荷回來,但小姑娘零花錢不多,一直都沒能買一株回來。
她心心念念的東西, 讓越安也跟著心心念念起來。
后來越安被老前輩撿回了族里,還記掛著貓薄荷, 就跟族里另外幾只開靈智不少年的貓商量著買幾盆貓薄荷回來吸, 幾只躁動的九尾貓一拍即合,悄咪咪的變成人形跑出去, 結果被一大堆貓薄荷熏得齊刷刷的撲街在了花鳥市場里。
被拎回族地之后他們被老前輩關了禁閉,作為最年輕最皮的貓,越安還被老前輩按在大腿上狠狠抽了一頓屁股。
記憶非常深刻。
現(xiàn)在回想起來, 越安的小屁屁還隱隱作痛。
越安是只很聰明的貓, 雖然總是犯懶不想學習, 但正兒八經開始認真學的時候, 進度相當?shù)目臁?br />
——當初在荒星的時候,他可是在短短幾天里,就跟著沒事干教他發(fā)音譜的季修筠學會了最基礎的音譜,還學會了一下一下的戳著面板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季元帥來著!
在等待開庭的三天里,幾個軍團長天天蹲在虛擬社區(qū)里陪著這只小貓貓——除了幾乎患上恐貓癥的第七軍團長之外。
在沒有軍務的時候,呆在虛擬社區(qū)里并不會影響什么,要是真的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有人來找,直接退出虛擬社區(qū)就行了。
軍團長們?yōu)榱烁玫谋O(jiān)督越安的學習,甚至還搬了個宇宙沙盤過來,幾個人分成兩到三個陣營,在那里推演廝殺。
越安三天啃下了足足四本書,做完了相關的題庫,抱著季修筠給他的四支貓薄荷試劑,美滋滋的晃著尾巴。
季元帥今天就要開庭了。
他穿上了非常正式的軍裝,從房間內防塵展柜里將象征著榮譽的勛章一個一個的拿出來,佩戴在大氅的肩章與胸膛兩旁。
季修筠這些年來功勛不斷,大戰(zhàn)屢獲大捷。
他升任元帥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奉上任皇帝之命,率軍攻下一個星系,期間無一敗績,是當之無愧的戰(zhàn)神。同樣的,他所獲得的勛章數(shù)量也十分可觀。
越安蹲在床上,懷里抱著一顆靈石啃,旁邊整整齊齊的擺著四支裝著綠色溶液的試管,在窗外漏進來的陽光下投射出翡翠一般剔透動人的翠色光暈。
試管大小相當可觀,一支頂了之前科研部里拿到的三支。
奶白色的小毛團懷里抱著顆散發(fā)著淺淡的紫色光的石頭,一口一口的啃著,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站在衣柜前的人。
今天的季修筠情緒有些奇怪。
越安很清楚的感受到了。
如果說平日里季修筠給他的感覺像是平原上緩緩流淌的大江大河,那現(xiàn)在的季修筠,就像是飛流直下沖擊著大地的巨大瀑布,沉重的浪濤狠烈的砸下來,仿佛要不顧一切的大地擊穿,肆無忌憚的迸發(fā)而出。
簡單的說。
季修筠一副要飛上天抱著太陽一起爆炸的樣子。
越安啃了一口靈石,翻了個身,攤著小肚皮仰頭看著在他的視野里完全顛倒的季元帥。
季修筠手很穩(wěn),一個接一個的將榮譽的勛章扣上大氅,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絲毫的波動。
越安眼看著元帥先生將那個透明的展柜里所有的勛章都佩戴上了,便甩了甩尾巴,輕輕拍打了一下被褥,發(fā)出一聲極輕微的“啪”的聲響。
季元帥微微一頓,偏頭看向他的貓。
越安把懷里的石頭踢到一邊,跳下床跑到季元帥身邊,仰著腦袋看著他,嗲里嗲氣的“喵”了一聲。
季修筠垂眼看著他。
陽光蔓延到了房間內,落在軟綿綿的白色小毛團身上,就像是被陽光暖透的雪人,透著一股涼寒之中的珍貴的溫暖。漂亮如同碧海藍天一般的貓眼正直直的注視著他,在透亮的空氣中落入了點點斑斕的金色,就像是另一片朝陽初升的美麗天空。
被這片美麗所注視著的人,就仿佛被天空擁抱了一般。
季修筠沉默許久,披上大氅,彎下腰來將他的貓抱進懷里,轉身走出臥室,卻沒有直接下樓,而是停在了主臥門口。
越安呆在季元帥懷里,仰頭看看他,又好奇的看看眼前的主臥門。
他早已經闖遍了季修筠家里的各個角落,唯有這間季修筠自己都從未進去過的主臥,讓他一直敬而遠之。
也沒有什么別的原因。他只是覺得,既然季修筠都不進去,那他也沒有非得進去的必要。雖然他的確很好奇為什么季修筠好好的主臥不睡要去睡側臥,不過這份好奇心,越安壓制得很好。
但現(xiàn)在季修筠似乎是準備帶他進去了。
越安驚訝的伸著腦袋,看著季修筠抬手打開了那一扇門。
門內并沒有什么非?刹阑蛱厥獾臇|西,就是一間臥室。
這間臥室跟屬于季修筠那間性冷淡黑白灰風格的臥室截然不同,它處處充滿了溫馨的生活氣息,米黃色窗簾緊閉著,卻擋不住升起的朝陽,房間里的色調都被透過窗簾的陽光染成了柔軟的米黃。
房間主體的床很大,并不是多華麗的款式,只是單純的大款標準床,床上鋪的是染著溫暖橙黃色細碎花紋的被褥,床柱是稍稍偏黃的白色。
臥室里有一個小書柜,書柜上放著一些醫(yī)療類和后勤保養(yǎng)類的書籍,還有一本《機甲修復基礎》正放在米黃色的床頭柜上,里邊還有個書簽小小的冒出了個腦袋。
書柜旁邊是個梳妝臺,上邊放著幾個形狀漂亮的瓶子,各種各樣的工具略顯凌亂的擺放在臺面上,看起來主人似乎是個有些急的女性。
而在窗戶前邊,有一張書桌,書桌上擺放著很多亂七八糟的看不出來是什么的機械工具,幾本書冊被翻開壓好在固定的一頁,隨意的放在了隨手可以取到的地方。
書桌旁邊還放著一個工具箱,工具箱邊沿上搭著兩只臟兮兮的手套。
越安轉頭看了一圈,最終視線落在了進門的那面墻壁上。
一整面墻,貼滿了各種各樣的照片,現(xiàn)在看起來還嶄新一片。
越安知道這種照片,為了便于收藏保存,這種照片是一種工藝非常簡單的卡紙制的芯片,輕輕點一下就會投射出全息投影,客廳里就擺了幾張。
季元帥抱著他的貓,一甩身上的大麾,直接盤膝坐在了這面墻的前邊的地面上。
這是季修筠父母的房間。
越安恍然的意識到了這一點,因為他在這面墻的全家福上看到了客廳里放著的那幾張照片上的人。
原來那是季修筠的父母啊。
看起來真是年輕。
越安看著那些照片,多少猜到了一些事情。
這些照片到季修筠還是青年時代時就斷掉了,看看現(xiàn)在已經成長為一個成年男性的季修筠,按照現(xiàn)在人類的地球壽命來算,季修筠的父母恐怕已經離開了幾十年。
這個房間這幅樣子,恐怕是完美的保持在了季修筠父母最后離開的時候。
充滿了生活的氣息,就仿佛他們只是急匆匆的出個門,馬上就能回來了一樣。
季修筠沒有吭聲,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那些照片,又時不時的低頭摸摸乖巧的趴在自己腿上,不出聲,只是安靜的陪著他的小毛團。
越安回蹭著季修筠,生著厚繭的大手十分粗糙,蹭起來還挺舒服。
季元帥那股將要炸裂的情緒隨著時間的流淌而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他一下一下的撫摸著腿上的越安,在時針走過了大半個圈之后,終于將悶在胸口的一股氣平緩下來。
“好了!痹獛浵壬穆曇粢蝗缂韧钠届o無波,“我該走了!
“喵~”越安從他腿上跳了下來,跟著他一路走到了門口。
今天將要隨同季修筠一起前往開庭的兩位軍團長剛好開著車到了,齊齊敬禮喊了一聲“元帥”。
這兩位軍團長今天也特地穿得正兒八經的,肩章與左胸前也掛著數(shù)個功勛章。
季修筠偏頭向他們微微頷首,又回過頭來蹲下.身,輕輕撓了撓越安的下巴,聽著越安發(fā)出來的咕嚕嚕的聲音,看著他舒服的瞇起來的漂亮貓眼,毫無預兆的大手一翻,將還沉浸在舒爽之中的小貓翻了個仰倒。
越安懵逼的睜開眼,那一片蔚藍色仿佛染上了些許濕噠噠的痕跡,委屈巴巴的看著他。
“今天乖點!奔驹獛洿亮舜猎桨驳男《瞧,張口還想允諾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越安喜歡的東西和事物都非常好滿足,并不需要他來獎勵。
而元帥所能想到的,除了能源晶石、 美食和貓薄荷之外,就只剩下機甲了。
玩機甲倒是可以的。
可機甲是需要雙手操作或者精神力同調共感的——前者顯然實現(xiàn)不了,越安的精神力厲害得不行,但共感模式下機甲是跟著操作者的動作而動作的。
想到好好的一架機甲會在越安的操作下會打滾舔爪子露出小肚皮,季修筠就馬上抹掉了帶越安去玩機甲的想法。
不管怎么說……機甲是無辜的。
越安甩了甩尾巴,四只爪爪抱住季元帥戳在他肚皮上的手指,疑惑的歪了歪腦袋:“喵?”
“沒事。”
季元帥收回手,看著依舊坦露著肚皮,腦袋轉過來看著他的越安,難得的感到有些挫敗。
他語氣平緩而冷靜的說道:“你要是人就好了!
至少可以帶著玩機甲。
現(xiàn)在真的顯得他堂堂一個元帥好沒有用,放眼望去竟沒有一個能夠拿來討好貓的手段——他能給的,越安自己都能輕易拿到。
越安輕輕眨了眨眼,軟綿綿的“喵”了一聲。
“走了!奔拘摅拚酒鹆松。
“喵~”
越安尾巴在地上掃了掃,看著季修筠上了車,慢騰騰的翻身坐了起來。
吃了那么多靈石,他早就能變成人形了。
但是身為貓,他自然還是喜歡自己的原型,毛絨絨的,嬌小又可愛,特別招人喜歡。
還被奉為大宇宙時代的古地球遺寶。
越安覺得自己的原型可以說是非常完美了。
不過季修筠想要他變成人形,那勉為其難的變一變也不是不行。
越安關上門,回到季修筠屋里抱著靈石繼續(xù)啃,尾巴一下一下的輕輕拍打著身下軟綿綿的被褥。
不知道半夜偷偷在被窩里變成人形,會不會被警惕性極高的季修筠捶爆腦袋。
越安想到季修筠的近身格斗技巧,又想了想自己一百多年下來加起來都沒變過三天人形的歷史,甩尾巴的動作微微頓了頓。
……這么危險的想法還是算了。
別說格斗技巧了,他連人形怎么走路都忘了。
越安迅速甩掉了搞事情的想法,尾巴重新閑適的晃悠了起來,幾口啃完靈石,帶著那四支貓薄荷試管,爬到樓下貓爬架上,打開了法制官方頻道的直播,看著這會兒已經坐滿了的陪審團的席位,同時也打開了自己的直播間。
星網(wǎng)上的觀眾們也紛紛打開了兩個界面,緊張兮兮的看著帝國最高法庭的頻道和蹲在貓爬架上的越安的直播。
在他們眼里,越安跟這次案件肯定也有著很重大的關系。
不然元帥不會頭一天才沖進科研部里,隔了一天就直接聯(lián)系了帝國最高法庭,再一次跟科研部打起了官司。
而根據(jù)當時蹲守在外邊的媒體報道和被星網(wǎng)群眾們扒了個遍的全息投影,元帥進去的時候懷里空空蕩蕩,出來的時候懷里揣了只越安。
這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了些揣測。
而越安在那之后也就開了一次直播,在帝國最高法庭宣布受理這個案子之后,更是連續(xù)三天沒有出現(xiàn)。
人們都覺得越安果然是經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哪怕他之前那次直播表現(xiàn)得十分正常,甚至還打起了麻將。
有人說越安是為了轉移注意力才去找人玩娛樂游戲的。
有人說越安擺出那副樣子是被授意安撫輿論情緒。
很多人有很多種想法,他們都覺得很有道理。
越安沉迷學習的三天里,星網(wǎng)上人心惶惶躁動不安,這會兒看到越安和最高法庭的直播都打開了,基本上都一窩蜂的涌了進來。
人們剛進直播間,就看到被他們心心念念著擔憂了三天的小貓咪,蹲在貓爬架上咬開了一支試管的蓋子,然后湊過去猛吸一口,在幾百億觀眾的注視之下,對著空氣拳打腳踢一陣之后,軟綿綿的攤成了一張貓餅。
觀眾們一片嘩然!
這果然是出事了!!
都要靠致幻劑來轉移注意力了!!
越安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啊。!
觀眾們心疼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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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安:????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元帥:欲言又止.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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