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相師》/春溪笛曉
第十章
單寧跑了半天，有點(diǎn)困了，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醒來，又瞧見霍銘衍好看的睡顏，他湊上去舔了舔，再舔了舔，霍銘衍抬手把單寧拎開，睜開眼看著他。
單寧喵地一聲，抬起爪子抱霍銘衍的手。貓仿佛沒有骨頭，四只爪子齊齊出動，像毛團(tuán)子一樣把霍銘衍的手緊緊裹住。小小的玉八卦貼合在一起，讓他們的脈搏一下一下地緊密相連。
單寧有點(diǎn)喜歡這種感覺，也不急著去親霍銘衍，反而抱著霍銘衍的手又睡了挺久才迷迷糊糊地醒來。這回天色變亮了，看起來已經(jīng)六七點(diǎn)，單寧睜開眼看向霍銘衍。
霍銘衍也睜眼看他。
單寧湊上去親了親霍銘衍，一下子從貓變回了人。都在霍銘衍面前裸過好幾回了，皮厚肉糙的單寧沒再臉紅，大大方方地去找內(nèi)褲套上，先洗漱完再翻找出制服穿上。他邊扣扣子邊說：“你的房子還沒弄好嗎？總這樣住我這邊也不是個事，衣服什么的不好擺，總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天天讓人給你送�！�
霍銘衍“嗯”地一聲：“下午去看看�！�
單寧有點(diǎn)擔(dān)心�；翥懷苓@人挑剔，不喜歡的東西不用，又不怎么愛和人交流，以前上學(xué)他就一個人住，叫人送了飯菜來吃兩口覺得不喜歡就不吃了，能硬生生把自己餓得血糖過低。真放霍銘衍自己一個人，單寧實(shí)在不放心。他踟躕著說：“我下午下了班也沒事，到時候跟你去看一看�！�
霍銘衍說：“好�！彼蛄嗣虼剑盅a(bǔ)了一句，“你收拾一下，也搬過去�！�
如果他們還是戀愛關(guān)系，單寧聽到霍銘衍這么說肯定一蹦三尺高，高興得不得了�，F(xiàn)在不一樣，單寧聽了這話后更踟躕了：“這個……”
“我晚上睡不好。”霍銘衍看著單寧，“一直在做噩夢。有時也不知道是噩夢還是現(xiàn)實(shí)�！�
單寧又想到昨晚那只海瞎子。要是青繩鏈子真出了問題，霍銘衍恐怕會看到更可怕的東西。所以變成貓以后他可以和霍銘衍一樣看到那些鬼怪、可以和其他貓交流？單寧答應(yīng)下來：“行，你給我發(fā)個地址，下班后我收拾點(diǎn)東西過去�！�
真搬過去是不成的，這出租屋還得留著，總不能真厚著臉皮把霍銘衍的房子當(dāng)自己家——何況下個月他弟弟得過來住幾天，老爹和繼母還會來一趟。
單寧在心里盤算完了，一抬頭，卻見霍銘衍正坐在床上看著自己。
霍銘衍的眼神專注又幽邃，直直地往單寧心里最軟和的地方戳，單寧的小心臟很沒出息地顫了顫，覺得自己只要待在看得見霍銘衍的地方就永遠(yuǎn)都逃不出霍銘衍的掌心。他想把霍銘衍抵在床上胡亂地親，也想什么都不做、安安靜靜地陪霍銘衍躺在床上。
畢業(yè)那一年他慌不擇路想逃避的，可能不是聯(lián)邦元帥的威名、不是霍銘衍的冷淡或怒火，而是自己這顆管不住的心。
單寧留著兩顆扣子沒扣上，整個人撲了上-床，跨坐到霍銘衍身上警告：“再看，再看，你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霍銘衍面無表情地把單寧拎開，離開床去洗臉?biāo)⒀馈?br />
單寧打開冰箱，拿出罐牛奶，拉開拉環(huán)咕嚕咕嚕地喝�；翥懷軓姆块g出來，單寧已經(jīng)把牛奶都喝完了，從冰箱里取出另一罐牛奶扔給霍銘衍。
霍銘衍穩(wěn)穩(wěn)地接住那罐牛奶，看向單寧帶著白色奶漬的唇角，目光一頓，提醒道：“擦擦嘴巴�！�
單寧扯了張紙巾胡亂地擦了擦，說：“我先出門了。你剛調(diào)過來，事情應(yīng)該很多，女尸的事兒你別管了，我去打聽打聽就好。也不是多隱秘的事，昨晚老孔還和我吹了半天�！�
霍銘衍點(diǎn)頭。
單寧早習(xí)慣了霍銘衍這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瞧見霍銘衍面無表情的臉龐又有點(diǎn)心癢癢，走到霍銘衍身邊用力往他臉頰上啄了一口，抓起一旁的手機(jī)拔腿就跑。
霍銘衍：“……”
霍銘衍看著砰地被關(guān)上的房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單寧唇上的溫度。他眉頭舒緩開，眼角和唇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鮮少在他臉上出現(xiàn)的笑意。他本就長得好看，笑起來更是讓人移不開眼�？上切σ庖婚W而逝，很快又從他臉上消失，再也找不著半點(diǎn)痕跡。
霍銘衍輕輕撫上左腕戴著的青繩鏈，把上面的長生蓮一一數(shù)了過去。等數(shù)完六十四朵長生蓮，他的心情也平復(fù)過來，變得和平時一樣平靜無瀾。
霍銘衍吃過早餐，出門到監(jiān)察處上班。他父親給他派了人過來，其中兩個是前途無量的高材生，負(fù)責(zé)幫他處理各種事務(wù)，哪怕只是其中一個，放在西城區(qū)這種小地方也是大材小用，何況還是兩個一起下派——基本沒有霍銘衍需要操心的事。對于他那個父親來說，他最好什么都不做、哪里都不去，只要明面上有份工作讓霍家面子上過得去就可以了。
他父親不喜歡他。
他父親不喜歡只會招來麻煩、需要處處保護(hù)的廢物。
更何況母親為了生下他傷了身體，沒幾年就去世了——自那以后他就被祖父接到身邊養(yǎng)著。因?yàn)樗赣H不想見到他。
他從來都不被喜歡、不被期待。
他也從來沒喜歡過誰，沒有對誰有過期待。
整個世界好像都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
直到那個陽光明媚的早上，少年用廣播向所有人宣告：“我喜歡他，我特別特別喜歡他�！�
霍銘衍拿起筆，默不作聲地在經(jīng)過篩選的文件上簽上名字。
*
單寧叼著包子到了單位，其他人都在打哈欠。他踹了沒精打采的老成一腳，說：“你們昨晚除了擼串還擼了啥，一個兩個看起來都像縱欲過度。”
“沒干啥，就是睡晚了，還不是你掏錢掏得太痛快，我們覺著不喝完太浪費(fèi)了，干脆喝到大半夜�！崩铣烧f。
單寧沒忍住，又往老成那邊踹了一腳：“得了，我給錢請客還成了我的錯。”他去倒了杯水，一口氣喝完，讓老成打起精神盯著點(diǎn)，看看接線員那邊有沒有收到舉報，自己出門去巡邏，順便瞅瞅能不能碰上對面單位的老孔。
老孔名叫孔利民，愛好吹牛逼，昨晚和他說起女尸案子進(jìn)展的就是他了。單寧繞了一圈，沒碰著亂擺亂放的攤位，倒是逮著了兩個認(rèn)識孔利民的巡警。一問才知道孔利民剛才接到任務(wù)了，不是什么大案，是兩個熊孩子想捅馬蜂窩沒捅成，反而被馬蜂蜇得腫成了豬頭，還口吐白沫，嚇得周圍人趕緊報了警。
單寧問清地方找了過去，孔利民正在和熊孩子家長說話�？桌衿綍r多能說的一個人啊，愣是被人戳著鼻子罵，連說話的空兒都找不著。
那熊孩子的家長腰兒圓、膀兒粗，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臉盤上的肉也激動得直抖：“你們現(xiàn)在不弄掉它，這玩意兒再蜇怎么辦！我孩子臉還腫著，你們連個馬蜂窩都不幫忙清，要你們有什么用！我們每個月都交錢納稅呢！凈養(yǎng)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
單寧腳步一頓，抬眼看向那罵得唾沫橫飛的熊孩子家長。孩子出事了大家都不想，可也不能這樣罵人吧？誰不是爹生娘養(yǎng)的！
單寧長得俊，擱人堆里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那熊孩子家長罵得正起勁，乍然對上單寧的目光，嘴巴竟卡殼了。她瞧見單寧身上的制服，很快回過神來：“你瞅啥？真有本事就趕緊把那馬蜂窩給弄了，沒本事別說話！”
單寧說：“弄個馬蜂窩有什么難的，我最拿手了。這是你家房子嗎？”
“當(dāng)然，連著三棟都是我的！”女人一臉得色。
“那成，我給你弄�！眴螌幮Σ[瞇地問孔利民，“家伙都帶來了吧？”
孔利民看向單寧。
單寧笑容不改。
孔利民把東西都拿出來。
單寧利落地穿上防護(hù)服，帶著套袋爬到那馬蜂窩邊上，敞開袋口把那馬蜂窩往里一套，封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還幫忙把上頭的痕跡給清了清，老舊的外墻被弄得雪白雪白的，看起來不要太干凈。
單寧拎著那袋子，臉上掛著笑，禮貌地說道：“行了，清干凈了，您快去看看您的孩子吧。”
那熊孩子家長嘟囔了兩句“早這樣不就成了嗎”之類的話，滿意地去看自己的孩子。單寧拍了拍孔利民的肩膀：“走吧走吧，任務(wù)完成了。”
看熱鬧的人也散了。
走出一段路，孔利民嘆了口氣：“這會兒馬蜂都出去了，弄走的是空蜂窩，傍晚回來找不著蜂窩它們會報復(fù)蜇人的�！边@種居民區(qū)內(nèi)的馬蜂窩最好是晚上來把它弄走，連著馬蜂一鍋端。
單寧依然笑瞇瞇：“這不是她求我弄的嗎？反正又不是你干的，你擔(dān)心什么。至于我的話，我這是熱心相助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什么的，說的顯然就是我這種古道熱腸的人�！�
孔利民被罵了半天，心里其實(shí)也憋著口氣，頓時也不再多說。他問道：“你平時一般不到這邊轉(zhuǎn)悠，找我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