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晚些時候,沐孜醒了過來,羅玄子給她吃了一顆御寒的藥丸,效果很好,睡醒一覺之后就真的沒什么大礙。從房間里出來找到我們,我們?nèi)匀蛔诖蟮钪畠?nèi),沒有說話,沒有聊天,就是那么靜靜的坐著。這些事情實(shí)在太讓人出乎意料了,我們需要一些時間來慢慢消化。
看見沐孜,大黑牛象征的打了個招呼,她坐在我的身邊,目光在幾個人臉上一掃而過:“你們……怎么臉色都這么差?”
大黑牛擺了擺手:“沐妹子你還是別問了,這事太燒腦袋了,聽完了更鬧心……”
羅玄子雖然是個得道高人,不過性格卻能用放蕩不羈來形容,他完全沒有那種讓人感到可望而不可即的架子,只是在冥冥之中散發(fā)著一種威嚴(yán),讓人看見了就不得不對他尊敬三分。帥天師回來了,雖然嘴上沒說,不過他也真是高興,離開大殿后并沒有休息,而是親自下廚為我們準(zhǔn)備晚飯。
這座半大的道觀讓人待起來感到十分的愜意,仿佛一切煩惱都被那些厚厚的積雪留下,坐在道觀的臺階上,看著外面繽紛秀麗的景色,感受著鳥語花香的自然氣息。盡管有七星燭的事情壓在心頭,我卻還是感到心情舒暢萬分,自己好像都和這里的大自然融為一體了一樣。
吃飯之前,羅玄子給我和帥天師看了身上的狐貍圖案,說是中了狐毒。這種毒只有吃死人肉長大的狐貍才會有,幸好我們來的及時,否則等到狐貍臉上長了出了眼珠,那可就麻煩了。
隨后他用一支燃燒著的檀香燙了一下狐貍圖案眼睛的部位,我并沒有感到疼痛,只是覺得后背一陣發(fā)癢。接著又敷上了一層五顏六色的藥草。僅僅二十分鐘過去,藥草變的如墨般漆黑,取下來之后,我們身上的狐貍圖案連帶著傷疤都完全消失不見,徹底痊愈!整個過程大黑牛都站在一旁觀看,那張大嘴驚訝的始終就沒有閉上。
羅玄子做了十幾道菜,其中沒有葷菜,但是素菜的味道卻勝似葷菜。大黑牛把自己背包里那兩只烤兔腿也拿了出來,試探著問道:“羅玄子大師,你們道家吃不吃葷腥,我這帶了兩塊野味,能一起吃不?”羅玄子也開起了玩笑,厲聲喝道:“不能吃!”說罷緊皺的眉頭瞬間展開,微微一笑:“得熱熱,不然容易生病!
在上山之前,我一直以為羅玄子會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高高在上的形象,就像那種街邊的道士,盤膝坐在地上好像整天都在打坐一樣,不用睜眼就能知道周圍所發(fā)生的一切?墒堑纫姷搅肆_玄子真人之后,他完全顛覆了我對道士這個身份的認(rèn)知,相反的,他似乎也帶著那么點(diǎn)‘二貨天賦’……
吃著飯,大黑牛的嘴巴就始終沒有停過,一邊大口塞著飯菜一邊含糊不清的問著:“羅玄子大師,我們家老爺子年輕時候長的帥不帥,是不是也跟我這么黑,身上的肌肉有我多么?你們都一塊倒過什么斗?挖出什么值錢的好東西了么?……”
羅玄子倒也一點(diǎn)不嫌他墨跡,每一個問題都是有問必答:“自然倒過斗,挖過墓,不過時間太久了,具體都挖了些什么東西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記不清了。他帥不帥我是真不知道,因?yàn)樗麑?shí)在是太黑了!
大黑牛對他爺爺年輕時候的事情非常好奇,我也在思考著我的爺爺。因?yàn)榱_玄子在故事中講到,爺爺最奇特的是那雙重瞳眼睛?墒菑男〉酱笤诮逡黄鹕盍诉@么多年,我從來都沒發(fā)現(xiàn)過爺爺?shù)难劬τ惺裁床煌,更別說是有兩個瞳孔!
羅玄子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疑問,盯著我的眼睛仔細(xì)看了看,開口問道:“我不知道重瞳這種情況是不是遺傳,江小離,你父親有沒有重瞳?”
我搖了搖腦袋:“別說是父親,就連爺爺?shù)闹赝乙矎膩頉]看見過!
羅玄子聽罷哈哈一笑:“重瞳分為真重瞳和假重瞳兩種,假重瞳是發(fā)育畸形,在一個眼睛里長出了兩個瞳孔,這種重瞳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除了外表看起來奇特一些之外,與正常人沒什么區(qū)別。而真重瞳是眼睛里可以自行收放的一個瞳孔,它們一般會重疊在一起,只有使用的時候才會分離出來。具有這種重瞳的人少之又少,江杰料定了屠斌會以這個特征來尋他,所以輕易不會顯露,你不知道也實(shí)屬正常!
從清醒過來之后,我們說的話始終讓沐孜聽的一頭霧水,包括提起的這些人名都十分陌生。我簡單的把七星燭和發(fā)生在我們身上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沐孜足足愣了十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盯著我再三確認(rèn)道:“你是說,婆婆以前不是蠱醫(yī)……而是‘六星芒’里的一員?”
“只有害過人才知道應(yīng)該如何去救人,蠱術(shù)就是如此,汝賢和你一樣,都是個心地很善良的姑娘。她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我猜,她應(yīng)該只是傳授了救蠱之法和施蠱之法,至于惡蠱之法,怕是提都沒提吧?”羅玄子笑瞇瞇的看著沐孜:“很多年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見過她施展的許多蠱術(shù),也救過許多中蠱之人。那些人大都中的是惡蠱,是讓人根本無法想象的邪惡蠱術(shù)!”
惡蠱之法,這是個我從來沒有觸及過的區(qū)域,甚至連那本《蠱術(shù)通理》中都絲毫沒有提及。沐孜也是一臉茫然,我們一起搖了搖頭。
羅玄子見狀不免嘆了口氣:“這個汝賢,就這樣放你們出來闖蕩江湖,她倒也真能放心的下。不過話又說回來,現(xiàn)在的世道,是高科技時代,各路奇門異術(shù)都正在慢慢走向沒落。真正能施以惡蠱的人恐怕也不多見了,你們這一身本領(lǐng)倒也勉強(qiáng)說的過去。”
所有秘法之中,我們對苗疆蠱術(shù)和茅山秘術(shù)最感興趣,就讓羅玄子多少講一講當(dāng)年的事情。羅玄子卻是一臉無奈:“茅山秘術(shù)實(shí)在太過神秘,不是我不講,而是真的無法講述,這一點(diǎn)柳冰應(yīng)該更能明白。至于汝賢遇到的事情,現(xiàn)在說不太妥當(dāng),好好吃飯,咱們有機(jī)會再聊。”
飯后帥天師給我們每個人都安排了房間,羅玄子有夜觀星海的習(xí)慣,所以直接去星羅閣觀星了。坐在一起閑聊,帥天師滿臉的不可思議:“這次回來,突然感覺師傅變了許多,以往吃飯的時候絕對不許說話,可是今晚他竟然主動跟你們聊了這么多!變化太大,我都有點(diǎn)不太適應(yīng)了……”
當(dāng)天晚上我趴在床上抱著沐孜的小鏡子對著自己的眼睛照了半天,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重瞳的跡象,只好嘆了口氣躺下休息。
說實(shí)話我對這種重瞳的眼睛非常好奇,更好奇的是這雙眼睛到底都能看到一些什么,想著想著不知不知覺就昏沉睡去。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邊天已大亮,溫暖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jìn)來,屋內(nèi)的香爐里散發(fā)出一種浸人心脾的香味,聞一聞提神醒腦,身心百般舒暢。
在院外,羅玄子和帥天師正在打太極,沐孜和那只胳膊受了傷的小雪猿則靜靜的坐在一旁觀看。我也走過去坐在旁邊,沐孜告訴我,這一大一小兩只雪猿其實(shí)都是羅玄子的朋友,也是鄰居。山上是羅玄子的地盤,山下則是雪猿的地盤。而那條白色的大蛇是不久前才游蕩到這里,昨日一戰(zhàn)也注定受了重傷,估計(jì)也不敢繼續(xù)在雪猿的地盤上逗留,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jìn)入深山了。
先前它們在長橋進(jìn)行阻攔,是因?yàn)榭吹搅宋覀冞@幾個陌生人,直到帥天師露了面這才被小雪猿認(rèn)了出來。
說著話,羅玄子和帥天師也打完最后一式停了下來,走到我們面前開口說道:“大蛇成蟒,大蟒成蚺,大蚺成蛟,大蛟成龍。你們遇見的不是蟒,而是一只雪蚺。它不需要冬眠,能適應(yīng)低溫,是唯一一種生活在雪山上的冷血動物。捕獵時會故意引起雪崩掩埋獵物,然后再游走過去將其吞食。說起這個你們還得感謝咱們的老鄰居,要不是它們,估計(jì)你們這幾個小娃娃現(xiàn)在都在那雪蚺肚子里被消化的差不多了。”
旁邊的小雪猿聽了也吱吱的叫了兩聲,仿佛也能聽懂一般。
與此同時,柳冰和大黑牛也打開了房門,柳冰抱著一捆似曾相識的干草放在地上。大黑牛剛打了個哈氣,看到那團(tuán)干草頓時眼睛一瞪:“柳冰妹子……你……你不是把‘二黑’兄弟給拆了吧?”
大家重新聚集在一起,羅玄子也不再跟我們開玩笑,隨著面色變的嚴(yán)肅,那種威嚴(yán)的氣勢也重新擴(kuò)散開來。他讓我們稍等片刻,接著走進(jìn)屋內(nèi),片刻抱著一盞燭燈走了出來。
那盞燭燈我叩拜了十幾年,簡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正是七星燭里的其中一盞。
羅玄子將燭燈和一個布袋小心翼翼的交到帥天師手中,沉了口氣道:“善惡終會有報,機(jī)會要自己創(chuàng)造。想做什么你們盡管去做,必要的時候我會出手相助。找到音音后把這個給她服下,本月不得沾葷腥,應(yīng)該會大有緩解。下一次你若再是一個人回來,為師就把你扔到山下喂雪蚺!”
帥天師紅著眼眶接過燭燈,接著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隨后小雪猿沖著天空‘吱吱’叫了幾聲,不一會,那只巨型雪猿就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線之中,羅玄子微微點(diǎn)頭:“讓老朋友送你們一程,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