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茜向幼兒園請了幾天的假。
如果說超能力帶來的惶惑在老父親溫和的言語中得到了疏導(dǎo), 那么克拉克的到來，則是把這種惶惑扭轉(zhuǎn)成了快樂。
接到托尼電話的時候，超人正在堪薩斯的農(nóng)場里勞作。
他飛得很快, 在斯塔克家的別墅前落地，甚至沒有氣喘。
黛茜那點(diǎn)兒剛覺醒的小力氣之于克拉克, 像大樹遇到牙簽, 從托尼手里抱過小小一只的氪星后裔，他彎著眼睛笑起來：“讓我們嘗試用這種能力做些有趣的事情, 怎么樣？”
于是這幾天, 小雛菊寶寶再沒有過哭哭的臉。
“我的力氣大, 可以保護(hù)爸爸！”黛茜在餐桌上一邊吃小肉丸，一邊興高采烈地道。
“可以。”骨骼脆弱的老父親道，“但是我們說好的，不在家的時候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有這種厲害的本事�！�
“我知道，爸爸。”黛茜把小肉丸又吃了一口。
她這兩天喜歡跟克拉克待在一起, 尤其喜歡超人那走動時微微飄揚(yáng)的紅披風(fēng), 尾巴一樣跟在后頭追，等克拉克轉(zhuǎn)身來抱, 她就高興得叫一聲, 臉上全是笑。
老父親的地位急劇下降。
黛茜喜歡聽克拉克說他自己的故事。
超人的成長經(jīng)歷講述起來三天三夜不帶重樣，可以出一本暢銷書。
克拉克的超級力量第一次出現(xiàn), 就讓他把一棵大樹連根拔起。
“后來我把樹種回去了�！笨死藢ε吭谏嘲l(fā)上認(rèn)真聽故事的團(tuán)子道, “愛護(hù)樹木人人有責(zé)嘛�！�
“你也哭嗎？”黛茜問。
現(xiàn)在想起前幾天哭的鼻子, 她還有些不好意思。
“我沒有哭。”克拉克道。
他瞧瞧黛茜, 壓低聲音道：“但是那個時候，我也有點(diǎn)兒害怕�！�
“怕把人打了嗎？”
團(tuán)子往他身邊挨一挨。
“不是。”克拉克笑笑，“害怕與眾不同�？稍绞呛ε�，越意識到自己跟別人是不一樣的。與其逃避，不如接受這種天賦。你很幸運(yùn)，黛茜�！�
受邀在斯塔克家住了幾天，克拉克曾經(jīng)卷起袖子進(jìn)廚房，給大家做過幾餐飯。
無論上校、記者還是特工，又或者名聲傳得轟轟烈烈的超級英雄，到了斯塔克家，總有親自下廚的時候。
這大概是一種逃不開的魔咒，但誰讓這家里有個愛吃的寶寶，除了她爸爸做的菜不吃，其他長輩做的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德克薩斯州的烤牛肉是一絕，由堪薩斯州的小記者做出來味道也不賴，鮮美多汁，切一片放在黛茜的盤子里，不多時就被消滅得干干凈凈。
托尼倒是借機(jī)囤了很多超英系圍裙的私家照。
學(xué)會控制力量之后，黛茜就要回到幼兒園上課了。
晚上睡覺之前，照例要聽爸爸念兩個故事。
老父親沉沉的嗓音適合閱讀，唇齒之間吐出的仿佛不是字，是筑夢的片羽，一句一句，催軟了耳朵，也催出睡意，往往不多時，寶寶就合上眼甜甜地入夢了。
“從此，匹諾曹成為了一個誠實(shí)的孩子�！蓖心岬�。
他放下故事書，看見躺在被窩里的女兒的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
晚安故事今晚好像失效。
“不想睡覺么？”托尼問。
他伸手給黛茜掖一掖被角，想了一下，道：“明天需要我在幼兒園陪你一段時間嗎？”
他是鼓勵黛茜像往常一樣跟小朋友相處的。
人生那么長，總有些坎兒要自己邁過去，他的女兒很聰明，把克拉克教的全記住了，想必能夠順利地回歸正軌。
想是這么想。
但瞧著被子里包著那綿軟的一團(tuán)，嚴(yán)父之心頓時有些坍塌。
“不用，爸爸�！眻F(tuán)子從被里伸出一只小手，在托尼手背上輕輕地拍拍，“你不要擔(dān)心我好嗎？”
“我不是很擔(dān)心�！崩细赣H道，“我是看你有一點(diǎn)擔(dān)心。”
就是嘴硬，明明操了一百個心，能給的全都想到了，不能給的，如果黛茜想要，怕也是要千方百計(jì)地滿足。
“我沒有的�！摈燔绲馈�
托尼問：“那你為什么不睡覺？”
“我在想事情，爸爸�！摈燔绲�，“我想謝爾頓�！�
燈光照進(jìn)那澄澈的藍(lán)眼睛里，一閃一閃亮晶晶。
“你想他干什么？”托尼問。
“上個星期，他要借我一本書。”團(tuán)子在被窩里動一動，“他還記得嗎？”
“他記性好得很。”老父親道，“庫珀家的孩子星期一打來過電話問你的情況�！�
“是謝爾頓嗎？”黛茜問。
“是叫米茜的女孩子。”托尼讓賈維斯把房間的燈光調(diào)暗些，“我說你感冒了�！�
“爸爸說謊。”黛茜道。
剛才還精神，說這么兩句話的工夫，她倒是來了點(diǎn)兒睡意，眼皮耷拉了一半，說話也小聲起來。
“這次是必要的謊言�！蓖心岬�。
他伸手在那被包上輕輕地拍，“說真話，會嚇到幼兒園里的其他人�！�
事實(shí)上，這種“我突然力氣大得能扛起一頭�！钡恼嬖拸镊燔缱炖镎f出來，恐怕只有人為她的天真發(fā)笑，遠(yuǎn)遠(yuǎn)不至于驚嚇。
“也是為了保護(hù)你自己。”做爸爸的道。
他這句話落了，沒有人回應(yīng)。
黛茜已經(jīng)睡著了。
她今晚睡得很好，第二天早早地醒來，自己呼哧呼哧換上溫蒂熨燙好的幼兒園制服裙，去主臥里喊爸爸起床。
幼兒園的小紅門里還像從前一樣熱鬧，才幾天不上學(xué)，好似過了幾個星期，團(tuán)子臉貼在車窗上，瞧那樹上的葉子，都換了一撥新的似的。
黛茜回來上課，索菲婭很高興，幼兒園里的小朋友也很高興。
米茜更是一下子撲過來，短短的小孩胳膊將黛茜用力抱住。
“我真想你！”
米茜快活地對黛茜道：“你在家里休息好了嗎？”
“好了�！摈燔绲�。
她想起來爸爸說的，米茜還打電話來家里問候，從口袋里掏出個糖：“這個好吃�！�
她同時想起來謝爾頓，還有他那本應(yīng)承了要借的昆蟲百科，東張西望，在找?guī)扃昙业男∧泻ⅰ?br />
現(xiàn)在是活動時間，幼兒園里鬧哄哄全是孩子，但謝爾頓這個人就是自帶在人群中顯眼的加成，畢竟整個幼兒園，要在制服領(lǐng)上加個領(lǐng)結(jié)的男孩就這么一個，多看兩遍，果然見著了正慢吞吞走出教室的小老頭。
無論幾天不見，謝爾頓都是一樣地不喜歡戶外運(yùn)動，這會兒他手里沒有拿著書，也不像出來上廁所，倒稀奇得很。
“蘇菲讓謝爾頓出來玩的�！泵总绲�。
幼兒園的老師也是為這個孩子操碎了心。
“不運(yùn)動怎么好？”索菲婭道，“身體素質(zhì)會下降的�！�
她于是耐心地勸了謝爾頓兩句：“出去走走也行，你瞧外面的陽光多好�！�
“老師，外面的空氣里有很多懸浮顆粒物的�！敝x爾頓道。
話是這么說，小男孩到底能懂得一點(diǎn)老師的苦心，思考過后放下書本，走到課室外面來。
陽光好刺眼。
謝爾頓瞇了瞇眼睛，伸手在額頭遮擋。
他本來想走兩步就回教室，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看見了從小紅門進(jìn)來沒多久、站著跟米茜說話的黛茜。
“謝爾頓看見我了！”黛茜道。
她揮揮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揮手的姿勢不夠標(biāo)準(zhǔn)，謝爾頓看見，非但沒有過來說話，反而在原地默默地站了幾秒，旋即一轉(zhuǎn)身，飛快地跑進(jìn)了教室里。
“跑了�！摈燔珞@奇地道，“他不高興嗎？”
米茜一攤手：“我也不知道�！�
黛茜很想知道謝爾頓是不是不高興了，邁著小短腿，也呼呼地往課室里面跑。
教室里的謝爾頓正在自己的座位上東翻西找。
團(tuán)子進(jìn)來的時候，他正從書包里掏出個什么東西。
“謝爾頓！”黛茜跑過來拍拍他的肩膀，“你看見我不高興嗎？”
謝爾頓于是轉(zhuǎn)頭來看她。
他動作很快，轉(zhuǎn)身之際就把找出的東西戴在了臉上，黛茜瞧見他的臉，發(fā)現(xiàn)多了個口罩。
“為什么把嘴遮住了？”黛茜問。
“你不是因?yàn)楦忻罢埣俚膯�？”謝爾頓反問，“可能有殘留的病菌通過呼吸傳染。我不想生病�！�
是個愛惜生命的小男孩了。
黛茜很想告訴謝爾頓她并沒有感冒，但張張嘴巴，又回憶起爸爸說這是必要的謊言，把背上的包取了，沒有坐平時喜歡的蘑菇椅子，去了角落的鱷魚椅子。
這樣就離謝爾頓的位置很遠(yuǎn)，他也不用害怕被傳染。
等他不害怕了，黛茜還要坐回蘑菇椅子去。
索菲婭在教室門口拍拍手，叫班里所有的小朋友回來上手工課。
米茜跑進(jìn)來，看見坐在角落的黛茜，“咦”了一聲，去把自己的東西抱了，坐到黛茜身邊來。
“你怎么坐這里呢？”她問。
黛茜正要回答，發(fā)現(xiàn)右邊的椅子一拉，也有個人坐下來，扭頭去看，不由睜大眼睛。
“你怎么坐這里呢？”這話是米茜問的，現(xiàn)在原封不動地轉(zhuǎn)給了謝爾頓。
謝爾頓推過來一本書。
愛護(hù)得很好，還包了書皮，正是答應(yīng)要借給黛茜的《昆蟲百科》。
他不知道黛茜什么時候回來上學(xué)，于是天天都背在書包里。
“給你�！敝x爾頓道。
口罩遮了他大半張臉，只見一雙眼睛眨來眨去。
“坐這里要傳染�！摈燔绲�。
她今天從謝爾頓口中學(xué)了“傳染”這個詞，用得得心應(yīng)手，造了句子，還慢慢地咀嚼回味。
“我戴口罩了�！敝x爾頓道。
簡直是用保命一般的速度戴上的。
黛茜把手往對面的椅子一指：“坐那里不傳染。”
小男孩看了一眼對面，“哦”一聲，慢慢道：“我不想被傳染，又不是不想跟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