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瀝瀝。
天空暗沉, 從樓道看去就像還沒亮一樣。
他關上家門,兩只小手下意識拽著書包帶子,心里在想, 今天放學后可以去買一點街角那家老店的小蛋糕, 那么要是晚上父親加班忘了回來的話, 他就不會那么容易餓肚子了。
樓道燈光里,他踏過九層臺階,然后轉角, 碰到了一個人。
他仰著頭看,對方穿著一件紫色調的連帽衫,帽子兜住了臉。
這是一個陌生人。
他頓了下腳步, 對方也頓了下腳步,然后錯身而過。
……
小雨停的時候,家里樓下拉起了警戒線。
明明已經(jīng)是下午, 天卻還是那樣黑,警車的聲音、救護車的聲音,還有紛亂的腳步聲與不斷變換紅藍色彩的警示燈。
他站在警戒線外, 有人趕到他身邊, 一把將他樓在了懷里, 抖著聲音不知道是要安撫他還是安撫自己:“囝囝、囝囝!
警官壓低聲音和那人說話,聲音模模糊糊:“……季教授, 孩子嚇得不輕, 很有可能碰見過兇手……”
他低著頭, 看見自己的黃色雨衣上, 有一滴水珠滑下去了。
……
暖色調的房間, 放了許多讓人感到舒適的毛絨玩具。
兒童管理處的阿姨推開房門。
有人辦完所有手續(xù), 蹲在他身前, 抓著他的小手:“囝囝,我來接你回家,一個新的家!
他點點頭。
“你害怕嗎?”
他搖頭。
“好的。以后家里有媽媽,有爸爸,還有哥哥,會很熱鬧!
他沉默著。
“從今天起,你就姓季了。”
……
“哎,小季,89個b級任務了,你真的不考慮去支援一個a級的?”林部長苦口婆心,“我和上級申請了,要是用1個a級任務抵10個b級任務,你加起來就99個了,回來以后再出外勤一次,你想要的不是就有了嘛!”
他說:“不急,我自己再去做10個b級任務也是一樣的!
林部長急:“嗐!你這孩子怎么不聽勸呢?你進天穹是為了什么,大家都知道的嘛。你要回去那年一次,上面說是說要考核你,但他們也不是那么嚴格的嘛,沒有人非要那么為難你。你這是在為難你自己!”
他冷靜道:“林部長,面對有刻板印象、盲目自大的隊友,我沒有辦法共事!
林部長:“那位宋隊長倒也不是沒有自大的資本……唉,小季你等等!”
黑貓在他腿上打呼嚕。
他一手看書,一手擼貓。
這貓老了,他撫摸得很輕,感受著柔軟光滑的皮毛在指間撫過。
通訊器響的時候,貓伸了個懶腰從他腿上跳了下去,他接起視頻通話。
視頻里,頭發(fā)花白的老教授戴上眼鏡閑扯家常。
另一只黑貓又跳上了膝頭,在他腿上翻起了肚皮。他撓它,耐心地聽著對方說話,然后徑自問:“老師,你是來勸我去江城的?”
老教授頓住,然后嘆口氣:“囝囝,早點達標,早點回去那一年,你就早點解脫!
他說:“好。”
……
*
濃密的睫毛快速顫抖,下一秒,季雨時睜開了眼睛。
疼痛逐漸從腹部開始,清晰地傳遞到大腦,痛得幾乎不能撐起來自己的身體,只得躺回原地,小口吸氣。
斷片的思緒隨著疼痛回籠,季雨時記得自己正在和宋晴嵐分析目前的情況。
他話剛說了一半,他還有許多許多話都沒說完,他真怕,一閉上眼就再也不醒來。
坐在旁邊的人放下望遠鏡轉過頭來:“季顧問!你這么快就醒了!”
是李純。
季雨時迷惑道:“我睡了多久?”
李純看了看通訊器:“現(xiàn)在才10點42分,你從昏睡過去道現(xiàn)在,就睡了不到一個小時吧!”
季雨時打量四周,發(fā)現(xiàn)他們在一棟建筑二樓的陽臺上。
矮墻用雕花小磚砌成,外面不容易發(fā)現(xiàn)他們,他們卻正好能通過這些空隙觀察到外面的情況。
季雨時被隊友放在陽臺的一張?zhí)梢紊,太陽傘替他遮住了大半陽光,不至于被曬得死于中暑?br />
若不是聽見喪尸發(fā)出的“嗬嗬”聲,季雨時還差點以為自己是在誰的家里午休。
果然,他稍微側頭看去,就從雕花的縫隙里,看見了樓下成群結隊游蕩著的喪尸。
視線再放得遠地點,就能看見街道另一頭,山坡上側對他們這個角度露出一半的書店。
“季顧問你的睡眠可真輕,明明都昏過去了,眼皮底下眼珠子還在轉啊轉的,一看就是光做夢沒休息!崩罴兡弥h鏡念叨,他是個話癆,這點季雨時已經(jīng)很清楚了,“聽說你平時睡眠也不好,但你人都受傷了,還是休息一下好,哪能一聲不吭,還強忍著呢?”
季雨時無言以對,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對方解釋。
“我草!崩罴兒鋈涣R了一句,“我他媽好傻逼啊!
季雨時:“……”
李純手里拿著望遠鏡,極具羞恥感地說:“原來我走路的姿勢這么難看的,怎么從來沒人提醒過我?我還以為我自己很帥呢!難怪情場總是那么不順利,妹紙一個接一個地飛,老周走路都比我好看。”
什么?
季雨時驀地記起來——這個時間段,2號小隊的他們已經(jīng)逃出了潤金大廈,損失了湯其與段文后,一行五人已經(jīng)到達書店了!
他側頭去,隱隱看見書店里有幾個人影,正是2號小隊的他們!
幾秒之內,他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身邊的李純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
“季顧問你不要緊張,宋隊已經(jīng)告訴我們了!崩罴兓剡^頭告訴他,“因為任務的重啟,同一時間內會出現(xiàn)不同的我們,早晚都會碰上,就像現(xiàn)在的我們和你們碰上了!
宋晴嵐已經(jīng)和他們說了?!
宋晴嵐會這么做,在季雨時的理解范圍內。
可李純的反應是不是太平淡了點,誰在這種情況還會有心思去吐槽另一個自己?難道不應該覺得細思恐極才對?
季雨時警覺:“你不覺得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死都不怕了,還怕遇見另一個自己?”單純的大男孩想事情很簡單,“就像季顧問你,受了傷明知道可能會死,還是想著盡量往前走——就比方你們記錄者吧,你們回到過去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總會看見過去的人和事。要是穿越的時間近一點,搞不好也會遇到過去的自己,難道你們會害怕?”
季雨時:“這不一樣!
聽到他這樣說,李純不以為意地笑了下,那副模樣竟然和宋晴嵐如出一轍。
不,是他們整支小隊都有這樣吊兒郎當?shù)臅r候。
“差不多!崩罴冋f。
“你看,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不過是‘過去式’的自己和‘做出不同選擇’的自己而已!崩罴兝^續(xù)道,“可是無論同一時間點存在幾個自己,最初的錨點都是固定的,就像你回到過去執(zhí)行任務以后總會回到你出發(fā)的時間點一樣。也就是說,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重新出現(xiàn)在錨點的我就還是我,且只有一個我。那么對于在錨點的我來說,有幾個自己曾經(jīng)同時存在過,其實本質上沒有分別!
過去式的我和平行線上的我,誰才是意識主體?
這其實涉及到哲學問題,世上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回答。
但因為錨點的存在,它確實有了很好的解釋。
看不出來李純會選擇用這么通透的方式進行理解,季雨時瞳孔輕微緊縮,陡然想通了許多事。
他對李純刮目相看:“你說得很有道理!
李純抓抓腦袋,不好意思道:“其實道理都是宋隊分析出來的!我哪有那么你們聰明!我可是坐在這里守著你,腦袋都想破了,想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搞清楚宋隊的意思!”
季雨時:“……”
好吧。
看來無論是哪一個李純,腦子里都很單純。
……宋晴嵐。
這個人真的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樣。
季雨時還以為,接下來事情會因此變得更為復雜,所有人都要回避另一個自己,造成分不清楚你我甚至互相為敵的混亂場面。他甚至幻想過無數(shù)個自己出現(xiàn)在同一時間點,為了爭奪所謂的主體意識自殺殘殺的場景,那簡直是噩夢中的噩夢。
可讓季雨時沒想到的是,在宋晴嵐的帶領下,這支隊伍像一把離弦后就永不回頭的利箭,從不糾結于無謂的苦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管驀直前進。
天穹七隊的每一個人,都組成了這支隊伍的核心凝聚力。
他們總是不斷刷新著季雨時的認知。
從第一次任務循環(huán)開始到現(xiàn)在,無論是誰犧牲,誰掉隊,他們的目標都從未更改。
這好像在提醒著季雨時,這一切都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意志堅定,他們就不會進入迷惘。
不管怎么樣,不管有多少個他們,目標都只有一個。
——完成任務,回到原來的世界去。
這種提醒讓季雨時胸口沉沉壓著的那一塊大石,一點點地變輕了。
他怔忡,所以,事情還可以這么簡單嗎?
昏迷前宋晴嵐的臉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對方眉頭緊鎖,眼里有一種叫做憤怒的情緒。
季雨時不是非常理解,宋晴嵐在因為什么憤怒。
所以宋晴嵐他們人呢?
他這樣問了一遍。
李純說:“你昏迷以后,老周和老段來了——也就是你說的4號小隊,和我們在潤金大廈走散的那個。他們開了空間車,比2號小隊來得快,但是還不知現(xiàn)在存在多個自己的情況,湯其湯樂大概在給他們做思想工作吧。宋隊去給你找醫(yī)用繃帶什么的,應該快回來了。一會兒大家在這里匯合,然后去下個目的地!
季雨時唇還白著,人還是虛弱的。
“季顧問,你身上的槍眼是鉆石鳥打的,自個兒的槍打了自個兒。還好鉆石鳥不是實體子-彈,不用在你的肚子里找彈頭,就是外面創(chuàng)面小,內部創(chuàng)面大,下回可千萬別這樣了!崩罴內滩蛔〉溃八侮犕哪愕。”
季雨時:“……”
怕是擔心他拖后腿了吧。
李純:“哎,其實我們宋隊人很好的,那次老于出事,宋隊硬生生把他從沙漠背了出來,走了幾十公里,回來的時候嘴唇都干得全是口子。觀察員雖然算是文職工作,可是不一定什么時候就得出外勤,任務緊急了誰說得準?出了事以后吧,宋隊一直很自責,所以不希望你來,才故意那么說。我們最多就是直了點,真不至于恐——”
“咻——”
輕微的聲音響起,一只鷹爪鉤掛在了陽臺上。
樓下兩個游蕩著的喪尸調轉方向“嗬嗬”地叫著,兩三秒后,宋晴嵐出現(xiàn)在墻外,矯健身姿一下子翻進了陽臺。
“你話還挺多。”宋晴嵐黑眸深邃,看了一眼季雨時,繼續(xù)對李純道,“在街對面都能聽見你逼逼!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李純嘿嘿一笑,立即閉嘴。
湯樂也順著繩索翻進了陽臺:“季顧問,你醒了!”
季雨時對他點點頭。
“醒了就好!不過你該多休息一下的,我們還有時間!”湯樂的反應也和李純差不多,下一句竟然是,“等等,讓我看看,是不是有另一個我出來了?”
李純把望遠鏡遞給他:“出來了,不是往我們這個方向走,應該是去找吃的。放心好了。便利店里沒人要的克蒙豆我都給他們留著呢!
湯樂:“……草,連自己都坑,你是不是人!
宋晴嵐個子太高,在遮陽傘下幾乎要低著頭才行。
他扔給李純一包東西:“止疼藥找到了一瓶,沒找著繃帶,找到了消毒酒精、縫合線和防水貼,先用著!
李純馬上過來替季雨時處理傷口。
這一動,季雨時就“嘶”地小聲吸氣,白皙平坦的腹部隨呼吸起伏,槍眼被一塊聊勝于無的創(chuàng)可貼勉強黏住,已經(jīng)被血浸濕了。
酒精綴在傷口附近,季雨時疼得說不出話,縫合時死死咬住了嘴唇,竟一聲都沒吭。
“硬漢!”李純縫完以后感嘆,“季顧問我小瞧你了!”
“何止硬漢!
宋晴嵐看上去不太高興的樣子,季雨時察覺了。
不料宋晴嵐下一句竟說:“給你道個歉,硬漢!
季雨時:“?”
他懷疑自己的耳朵。
抬頭望去,宋晴嵐卻不提為什么要道歉了,只盯著他,懶洋洋道:“想少來一次,就要活下去,別什么都死撐著不說,我又不會吃人。都是自己人,盡職盡責,友愛隊員,是天穹七隊的光榮傳統(tǒng)!
說著,宋晴嵐便俯下身,又從剛才的口袋里拿出一件嶄新的t恤:“季顧問,你的衣服被剪破了,剛才在路上隨便拿的,自己能不能換?不能換就吱聲!
湯樂與李純同時回頭,眼里寫著問號:“???”
雖說盡職盡責、友愛隊員這句話沒什么槽點,但宋隊什么時候這么細心了?
難道聰明的人就能得到特殊待遇?
是他們不配了嗎?
宋晴嵐冷冷地看了他倆一眼,倆人趕緊回過頭裝作無事發(fā)生。
感受到宋隊突如其來的好意,還莫名其妙就成了天穹七隊自己人。
季雨時心生狐疑。
但他還沒嬌弱到那種程度,甚至有點驚悚:“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
宋晴嵐:“你確定?”
季雨時:“我確定!”
說完,季雨時就抓住黑色作戰(zhàn)服的下擺往上提。
剛才縫針時太疼,他身上已經(jīng)濕透,細白的皮膚上綴了一層汗珠。
事實證明他的確需要幫忙,動作間拉扯到傷口,疼得他差點又昏過去。
宋晴嵐并沒有袖手旁觀,更沒有借機笑他,只是很正經(jīng)地替他抽出了手臂,脫去滿是血污的黑色作戰(zhàn)服,又幫他換上了干凈的白t恤。
季雨時整個人一下子柔和了不少,看起來就像一個應該捧著書本念書,不諳世事的少年。
宋晴嵐幫完忙說:“不客氣,季顧問。”
季雨時:“……”
宋晴嵐轉頭問李純,“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無人回答。
李純和湯樂輪流看望遠鏡,表情有都些怪:“嗯,這個,不好說!
季雨時把鉆石鳥插在后腰,已經(jīng)站起來,還整理好了自己:“我看看!
李純:“哦!
季雨時從李純手里徑接過望遠鏡。
只見書店里,2號小隊的宋晴嵐正把季雨時雙手反剪,摁在了書架上,正神色嚴厲地說著什么,而2號小隊的季雨時看上去簡直完全沒有還手之力——那是宋晴嵐質問他到底進行過多少次循環(huán),懷疑他的時候。
季雨時放下望遠鏡對宋晴嵐說:“宋隊,現(xiàn)在的情況是:你正在壁咚我!
李純:“。!”
湯樂:“!。
宋晴嵐:“我、壁咚,你?”
季雨時表情自然。
宋晴嵐:“……”
既然這回宋晴嵐表現(xiàn)出了好意,那么季雨時覺得,他也沒有對宋晴嵐用“你打算揍我”這樣的形容了。
他也不是非記仇不可。
畢竟禮尚往來。
*
空間車開到建筑下,這里就成了臨時集合點。
季雨時第一個扣著繩索滑下去,他有傷,很快被周明軒和段文接住,扶進了空間車里。
熟悉的空間車里擺設與他們從公園管理處出發(fā)時沒什么不同,堆放的那一堆裝備也是應有盡有——季雨時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了那一場兇徒的惡戰(zhàn),女人的尖叫聲、咒罵聲、槍聲、小女孩倒在血泊中的身影,還有那摩擦著撞過墻壁時的巨響,都歷歷在目。
黑臉男手中拿著他的鉆石鳥,在劇烈的碰撞中開槍走火。
子-彈穿進血肉那一瞬間是沒有痛覺的,季雨時卻還能清晰地記得它進入皮膚的過程,以至于腹部剛被縫好的傷口疼痛感更為劇烈。
但這輛車還是好好的。
在另一條時間線上,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宋晴嵐最后一個進車廂:“2號小隊就在附近,為了不與他們產(chǎn)生鏈接,所有人通訊器定位都關了沒有?”
眾人:“關了!”
宋晴嵐道:“段文,現(xiàn)在創(chuàng)建一個加密頻道,只有在這輛車里面的人可以交互!
段文應聲去做。
宋晴嵐說:“距離黑墻到這里還有兩三個小時,剛才解釋的問題都搞清楚了沒有,沒有搞清楚的人,現(xiàn)在抓緊時間提問!
眾人一個激靈,爭先恐后。
宋晴嵐頭痛,不客氣地制止:“一個一個來!”
另一條時間線,開著空間車一路狂奔,還什么信息都沒消化好的周明軒先提問:“我來理一下!宋隊,按照你們給小隊出現(xiàn)順序的排序,我們現(xiàn)在的情況是這樣對不對?你看啊,我、段文、湯其湯樂、李純,我們5個人是來自4號小隊的。你和季顧問是來自3號小隊的,也就是說,來自3號小隊你們,和來自4號小隊的我們,在這里組隊了?”
雖然有點繞,但確實是那么回事。
周明軒又問:“那,來自4號小隊的宋隊和季顧問,和3號小隊剩下來的人去哪里了?”
宋晴嵐說:“我和季顧問在書店被劫持以后,3號小隊剩下的人肯定在追蹤我們。那時候我在公共頻道里聯(lián)系上了湯其,湯其說聽到了巨響,那么他們當時和我們被困的距離應該不遠。而空間車損毀的區(qū)域是到達書店的必經(jīng)之路,4號小隊的我和季顧問,與你們失散后肯定會去書店匯合,就必然要從那里經(jīng)過。我判斷,湯其和我聯(lián)系以后本來要來接我們,結果碰到了去書店的他們!
周明軒:“操,我懂了。相當于3、4號小隊還是原班人馬,只有隊里的宋隊和季顧問互相交換了一下!”
宋晴嵐:“就是這么簡單。為了區(qū)分,我們可以暫且把他們稱作b隊!
湯樂:“那我們呢?!”
湯其扶額:“我們當然是a隊,弟弟。”
湯樂聽出來他哥一語雙關:“對不起!
李純又懵逼了:“那b隊怎么也沒去書店?我們在公園管理處之所以找到空間車去書店,就是因為季顧問要看一個沒來得及看的線索。按理說就算我們融合成了新的兩支隊伍,他們也是肯定會去書店的。”
季雨時坐在裝備箱上,頭靠著車壁休息。
他緩緩道:“因為b隊的那個我,肯定也發(fā)現(xiàn)了時空重疊!
眾人都回頭看著他。
季雨時的臉色確實不好看,好像風一吹就要倒了。
現(xiàn)在任務謎題解開的希望都系在了季雨時一個人身上,沒有季雨時,肯定不會是現(xiàn)在的局面,說不定大家都要瘋了。
眾人心疼他的同時,簡直恨不得把他供著。
“但是b隊的我沒有受傷,也就沒有昏迷,所以發(fā)現(xiàn)時空重疊后,b隊的他們肯定比我們先商量出結果!奔居陼r說,“b隊和我們一樣,他們也知道如果現(xiàn)在去書店,必定就會碰到2號小隊,那么即將產(chǎn)生一個悖論!
這也是季雨時昏迷前沒有來得及和宋晴嵐說完的話。
還好,宋晴嵐肯定也想到了這一點,才會選擇在附近觀察。
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卻像有了一個莫名的氛圍,好像他們才是真正的伙伴,旁人都插不進去的那種。
那種默契,就這么不知不覺間產(chǎn)生了。
李純:“什么悖論?”
季雨時說話費力,說一句就得稍微停頓。
宋晴嵐便接著道:“因為我們的存在都來自于第三次任務循環(huán),而第三次任務循環(huán)開啟的原因,就是因為2號小隊團滅了。所以,不管是ab隊的哪一個我們現(xiàn)在去與2號小隊碰面,都勢必會改變2號小隊的命運,第三次任務循環(huán)就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我們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了。”
眾人都聽懂了。
“所以他們也不會去書店。”
“原來是這樣!”
季雨時點點頭,然后說:“其實還有一點,你們還記得任務模式吧?”
眾人都道:“銜尾蛇!
“這是我們破解當前謎團的關鍵,我好像已經(jīng)有些明白了!奔居陼r說,“銜尾蛇在西方傳說中有無限循環(huán)的含義。我們最開始,只理解了這一層意思,以為只是死亡后會重啟任務的意思。其實銜尾蛇還有一個象征——一條蛇正在進食自己的尾巴,也就是自我吞食!
銜尾蛇,象征無窮、無限、無始、無終。
季雨時拿起身旁的一把軍刀:“宋隊,幫我畫一個圓!
宋晴嵐依言,在車底板上刻畫出一個淺白色的圓環(huán)。
季雨時接回了軍刀,然后用刀尖在圓環(huán)上打了幾個小點。
“你們看,不管是這圓環(huán)上的哪一個點,我們都可以視為圓的起點,也可以視為圓的終點!彼f得很慢,留給眾人思索反應的時間,“這和我們的情況是一樣的。我們第一次循環(huán)被空間車撞死,是因為選擇開空間車的人恰恰是我們自己。我們遇到路障和損毀的空間車,走了小巷,然后便順勢去了書店,是因為我們在另一次循環(huán)里被劫持,造成了損毀事故且堵了路。我們逃出書店,撞上鐵絲網(wǎng)被黑墻吞沒,是因為劫持我們的人升起了鐵絲網(wǎng)。冥冥中仿佛注定了,這些事故都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自成一個圓!
“因為在時間錨的設置下,時間是固定的。所以,我們留下的每一處痕跡都像這圓環(huán)上的小點一樣,不分先后,互為因果!
這番話講完,pu-31這個任務中龐大復雜的世界運作體系震驚了所有人。
即便宋晴嵐早已有所猜測,也沒有季雨時分析得這么清楚。
車里久久沒有人說話。
“哥,你聽懂了嗎?”湯樂戳了戳湯其。
“嗯!睖淇峥岬,稍微露出迷茫后又確定般再次應了聲,“嗯!
周明軒:“不行,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有點暈!
段文拿出煙來:“來一支?”
李純:“文哥,我也來一支!
讓眾人消化了幾分鐘,宋晴嵐才讓他們把煙掐了。
湯樂憂心忡忡,問出了最關鍵的一點:“那,季顧問,我們還能從這個循環(huán)里出去嗎?”
湯其與他心有靈犀:“會不會我們現(xiàn)在做的每一步,其實都在因果里,什么也沒改變?”
許是止痛藥起了作用,季雨時的傷口沒之前那么疼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誠實地說:“我不知道。”
宋晴嵐忽然開口:“一定可以從循環(huán)里出去。”
他背靠在車壁上,難得是個閑散的慵懶姿勢,神情卻不見半點放松,“既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沒有什么好怕的了。循環(huán)而已,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要回頭,一直前進,就算失敗了,也要給下一次留下線索。你們忘了,我們不是來這里體驗什么因果的,我們的目的是——完成任務。”
所有人漸漸緩了過來。
宋晴嵐問:“我就問你們,還想不想回去?”
眾人:“想!”
宋晴嵐點點頭,又問:“那,怕死嗎?”
眾人:“不怕!”
“那不就結了。”宋晴嵐笑了下,“何必思考那么多,弄懂是怎么回事就足夠。再說,雖然不知道b隊躲在哪兒,但現(xiàn)在我們有了ab兩隊,相當于學會了分-身術,完成任務不是更容易了?”
眾人精神為之一振,頗有點驕傲的意思。
宋晴嵐又不客氣地潑了一桶冷水:“當然,重點是,我們有兩個會分析的季顧問!
這話宋晴嵐是講得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
大概是季雨時面無表情地說他想要躺贏的時候差不多。
風水輪流轉。
所有人:“……”
突然,空間車外輕響一聲,周明軒扔掉煙頭,扛著他的鐳射槍便去查看。
只見空間車車門上被鷹爪鉤釘了一個塑封袋。
三四個喪尸循聲而來,怕弄出動靜吸引更多喪尸,被周明軒拔出匕首干掉了,他拿著塑封袋進來:“這是什么?!有人在搞飛鴿傳書?”
宋晴嵐好像想到了什么,說:“打開看看!
袋子里竟然是一張紙,還有一支筆。
把那張紙打開,上面只寫了一個書名:《金烏一號:繁衍不息》?
“我看看!
季雨時伸出手。
宋晴嵐把東西遞給他。
“這是我的筆跡!奔居陼r很快就明白了,“是b隊的我!像我推測的一樣,他們也搞清楚了時空重疊的問題,也知道現(xiàn)在不能去書店看線索,所以在跟蹤我們!”
b隊的季雨時記得要去找這個線索,卻還沒來得及看這本書。
所有人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剛說不知道b隊躲在哪兒,他們就出現(xiàn)了。
這和觀察書店里2號小隊的感覺不同,2號小隊是他們的過去式,而b隊卻是他們的現(xiàn)在時。
任何人試想一下,世界是此時有兩個自己同時存在,都會頭皮發(fā)麻。
“他們在哪里搞到了紙筆?”段文說,“要不要通過通訊器聯(lián)系他們?”
“不要!彼吻鐛怪浦,“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展出多條時間線,我們得盡量規(guī)避被2號小隊發(fā)現(xiàn)的風險!
季雨時寫得很快。
他把在《金烏一號:繁衍不息》這本書上看到的見解都寫了下來,一邊寫,一邊說:“我之前猜得沒錯,pu-31本身只是平行宇宙中的人造殖民地,處于夾縫中,是個不該存在的邊緣產(chǎn)物。在這個宇宙里,地球能源耗盡,幾近滅絕,因此像pu-31這樣的殖民地還有許多。他們靠著各種人造能源在自我運行,其中包括熱核聚變計劃下出現(xiàn)的人造太陽!
“人造太陽?”宋晴嵐覺得很不可思議,“金烏一號?”
“還有二號!奔居陼r道,“我本以為,宇宙輻射、暗物質等與人造太陽中的某種元素促使動植物變異,例如沒人吃的、味道奇怪的克蒙豆,但那些披著黑袍的幸存者,還有那個女人——”
“她說金烏二號上線后,女兒從來沒曬過太陽,所以肯定不會變異。”宋晴嵐立刻知道了季雨時的意思,“所以,這場喪尸災難與人造太陽有關!
“因為人造太陽,才出現(xiàn)了喪尸?”
“臥槽,那我們曬過這個太陽會不會也變異?”
“這個我懂,和游戲存檔差不多,只要我們回到錨點重生,就等于沒曬過了!
季雨時說:“不僅和變異有關,也一定和我們的任務目標黑暗追逐者有關。雖然我現(xiàn)在還不清楚其中關聯(lián)到底是什么,但金烏基地有兩個,我們正好可以分開前進,去尋找答案!
宋晴嵐等他寫完,就將筆拿過來,在紙張下方落款:a隊。
兩人說完后一回頭。
車廂里五臉懵逼。
李純:“我覺得我是什么都不懂的npc,跟著主角做劇情就好!
眾人點頭:“附議!
貧嘴歸貧嘴,周明軒還是將東西重新裝在袋子里隨便扔了出去。
一群喪尸追著袋子狂奔。
周明軒:“……”
過了一會兒,車殼又是一聲輕響。
袋子重新傳了回來。
上面寫著:我們去金烏一號。
下方落款:a隊。
a字還被重重地畫了個圈,強調他們才是a隊。
這一看就是宋晴嵐自己的筆跡,他一時無語:“幼稚,在我這里你們就是b隊!
季雨時:“……”
宋晴嵐刷刷在紙上寫下小隊成員情況,他得了解“b隊”目前怎么樣。
紙條傳回來時,宋晴嵐皺起了眉頭。
b隊成員目前的情況:宋晴嵐、季雨時、段文、李純、周明軒、湯其,唯獨少了一個湯樂。
下附一行說明:提醒湯樂,不要去追兩條尾巴的狗。
這行說明后面畫了個小人,小人脖子上打了個叉。
季雨時先前在書店的分析涌入了宋晴嵐腦海中,那時候他說,在第二次循環(huán)里,出現(xiàn)在首都書店外的喪尸不是湯其,而是湯樂。當時宋晴嵐不明白季雨時的意思,現(xiàn)在卻明白了。
原來那是b隊的湯樂。
此時的湯樂還在和湯其說話,生龍活虎。
在十幾個小時前,他沖進書店忙不迭地喝了一口水,對大家說:“這地方有點不對勁!”
面對隊友吐槽,他說他撞見了一只兩條尾巴的狗。
他并不知道,十幾個小時后,另一個自己會因為同樣的原因被吸引,去追逐,然后死去。
宋晴嵐側身,低頭看著坐在裝備箱上的季雨時。
對方也正好在看他,漂亮的眼睛里好像寫著疑惑,像是在說怎么了。
時間奧妙無窮,廣袤宇宙浩瀚。
唯有智慧亙古不變。
迷失的時候如果能遇見一座燈塔,那么哪怕漂洋過海,翻山越嶺,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宋晴嵐收回自己的眼神。
他把紙團揉揉扔掉,然后說:“收拾收拾,我們出發(fā)去金烏二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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