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小少爺在一瞬間便望了過去, 神色雖沒有太大變化，但偏生能讓人覺得，他黑沉的眼珠好似在那刻亮起, 璀璨得漂亮。
“你怎么來了。”霽摘星輕聲道。
酆解靈現(xiàn)在用的, 還是董家家主的身份, 醫(yī)院的安保自然不會攔他。男人頗為無奈委屈地嘆氣：“車上太悶，我又等你等得心急……”
霽摘星道：“不好意思�！�
他認真回想:“確實慢了些�！钡故遣惶岙�(dāng)初也是酆解靈非要跟來的。
酆解靈這時，像是才發(fā)現(xiàn)霽摘星身邊的人, 含笑問道：“這位是季醫(yī)生？”
發(fā)膚全白的醫(yī)師，微微僵住了。大概是察覺到霽摘星對這位態(tài)度的微妙不尋常，反而不像對待路喚舟時, 那般直白的表現(xiàn)出敵意。他頓了頓道：“是的，您是董先生？”
又是一番客套。酆解靈的社交語言，實在學(xué)得很好, 以至于他說“多謝您幫摘星助力慈善事業(yè)”這樣類似的話時，霽摘星甚至沒察覺出不對，也就是在場的另外兩人, 感覺到了來自男人的隱秘的炫耀和宣示主權(quán)。
實在讓人有些……可恨。
路喚舟除了心中翻騰的不適外, 還覺得眼前的“董先生”, 給他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他當(dāng)然知道董家和霽家交好的事，也知曉面前這位董先生, 多半是董家家主董靈�？梢蓱]在心底扎根, 令他很是不自在。
那張燃成灰燼的密信又在眼前浮現(xiàn), 上面的文字清晰印刻——
傀儡、控制、酆解靈……
路喚舟的瞳孔微微收縮。
眼前的霽摘星, 已經(jīng)要和男人離開了。而“董靈”在離開之前, 微微側(cè)身, 那張側(cè)臉仿佛與某個印象里的人物重合起來。某種奇妙的、來自于靈魂間的牽連, 讓他頭疼欲裂，路喚舟的眼睛微微泛紅，血絲布滿在脆弱眼球當(dāng)中，他忽然站起身，喊道：“停下！”
“不要走。”
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起來，能將他嗆死。
他身旁的季醫(yī)生，有些怔愣地望過來，眼中些許憐憫：“他們已經(jīng)……走了�！�
季醫(yī)生倒是沒將路喚舟當(dāng)成瘋子看待，然后勸他去掛個號，只道：“沒用的，搶不過�！币膊恢呛吐穯局壅f，還是和自己說，他自嘲地笑了笑，神色黯淡地離開。
路喚舟卻仿佛溺水的人，尋不到那根浮木般。
他攥緊了胸前的一處，只覺雙耳都有些耳鳴，那股執(zhí)念卻愈加清楚起來。
那根本不是“董靈”！
那是酆解靈——
就像欺騙了其他天師一樣，酆解靈也欺騙了霽摘星！
·
路喚舟有些渾渾噩噩，不過他很快便冷靜下來，尋著時機，告訴了霽小少爺，他身邊人的真相。
約不出霽摘星，他是通過電話告知的。
霽摘星輕笑一聲，反問他：“那又如何？”
那音色很悅耳，聲調(diào)卻冷淡，像回到了之前，霽摘星和他說“關(guān)路先生什么事”的時候。
幾乎快成了路喚舟的夢魘。
“他會害你�！甭穯局鄣穆曇簦矊嵲诤芷D澀，“霽摘星，他是惡鬼�！�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可他面對的是霽摘星。
不管是從原本的劇情，還是現(xiàn)實的發(fā)展來看，酆解靈或許能稱得上“惡”，但他對路喚舟，卻并未做出什么真正的惡行。
霽小少爺微嘆了口氣。
“路先生。”
“我和誰相處，好像并不需要經(jīng)過你的同意。”
對面聲音愈發(fā)冷淡，路喚舟也啞然。
“對不起，我只是……”
電話被掛斷了。
霽摘星少有這么不禮貌的時候。
路喚舟眼中郁色，愈加沉下來。
他通過密信聯(lián)系，尋到了酆家主暫避之地。那位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天師，不僅面貌疲老，身體也開始散發(fā)出腐朽的臭味來。
路喚舟第一眼見他的時候，幾乎以為他的前輩，只剩具腐爛的尸體了。
酆申文到底沒死，干癟的身體隱藏在寬大的衣袍下，遮住了那些幾乎不能看的皮肉。因為路喚舟的到來，他的精神甚至好了點，對著這位后輩、他的祭品，甚至露出了和藹的微笑。
“你來了，”酆申文感慨道，“我知道你會來的�！�
這個孩子就像當(dāng)初的酆解靈一樣可愛。
路喚舟對酆家主，自然是無比敬畏的，也不曾懷疑過他會欺騙自己。路喚舟只是還在猶豫，家主會不會也有料想錯誤、失手的時候。
酆家大亂，當(dāng)真是由酆解靈一手策劃？
半真半假的謊言最易讓人辨別不清。何況酆申文所說的，都是真話。
他只是隱瞞了部分的事實罷了。
等聽完那些剖白后，路喚舟已對酆解靈滿是忌憚，甚至……心生懼意起來。
這樣的惡鬼不除去，也只會繼續(xù)危害人間。
酆申文藏身的狹窄空間，照不盡一絲陽光，滿藏的腐朽氣息中，年輕天師的臉色蒼白。他的喉結(jié)微微滾動，半晌才說道：
“……好�！�
江城，霽家。
酆解靈喝茶的時候，摔碎了一只茶杯。
他默默梳理傳到腦中的畫面，便顯得怔神得久了些。
茶杯上面的圖案是由霽父親手繪制，又去了趟景城燒制而成，攏共得了一套，各個樣式不同。哪怕霽家是巨富之家，這些精巧玩意卻難得，心疼得他直冒酸水，對著酆解靈白眼翻不停。
霽母有些好笑，敲他腦袋讓霽父正經(jīng)一些。霽摘星更是直接換個新杯，泡茶遞給酆解靈了。
本章尚未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