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指責(zé)的毫無緣由。
霽摘星微垂首, 那如一團(tuán)烏云般的發(fā)便散開來，極順滑地從肩上滑落，露出那一點(diǎn)瑩白色的頸項(xiàng)。
“你早該知道的�！�
霽摘星離開的時候太匆忙了些, 但還是記得給青山派的同門們留下一封書信，說他云游江湖，做個閑散俠客去了。
那書信上, 也并無被強(qiáng)迫留信的痕跡，看上去無比自然。
但是霽摘星這樣的性格，又怎么可能離開師門數(shù)月, 都不曾回書信一封。而他的武功在江湖上尚且能算一流高手，也不至于出去這么久，也還籍籍無名。
而正巧, 孟鐘離的易容術(shù), 在青山派中當(dāng)屬頂尖。
孟鐘離沒有說話。
直到他聽見霽摘星和緩地問道：“大師兄，我離開那日，你認(rèn)出我不是小師弟了嗎？”
那天的曲清星格外沉默，未曾開一次口。
但誰也指責(zé)不了他，畢竟那般好的小師弟，卻還是成了梁王的棋子, 要被嫁給一個聲名狼藉的暴君。
青山派在江湖上地位非凡, 幾個親傳弟子更各有身家。但要是和一國抗?fàn)�，付出的代價委實(shí)太大。
何況那時候，哪怕和曲清星關(guān)系極好的幾位師兄要為他搏命，曲清星卻只道, 他是大梁的皇子, 這……也是他的責(zé)任。
誰也攔不住大梁的軍隊。
而“曲清星”乘上車馬時, 似乎懷念般地回頭看了一眼。那一眼恰好與孟鐘離相對。孟鐘離看見那一雙極黑極沉的眼眸, 分明未哭，卻似沾染了一片水汽，似乎哀寂無比，最后化進(jìn)漆黑的、如同沒了生機(jī)的枯竭瞳仁中。
那一瞬孟鐘離也生出心痛與憐憫來。
但隨之，卻是一種可怕的安心感。
因?yàn)樗谕粫r間意識到，那并非是曲清星的眼睛。
即便是最開始想不分明，但后來的種種細(xì)節(jié)暗示，霽摘星好似忽然間的憑空蒸發(fā)，也足以孟鐘離發(fā)覺，那日隨著大梁軍隊離開的人到底是誰了。
今日溟靈皇宮之中，孟鐘離的神色無比冷淡。
但他依舊低低應(yīng)了一聲——
“是�！�
決明覺得無比古怪起來，好似原本安穩(wěn)可靠的大師兄，忽然間成了噬人的怪物。
這種古怪甚至讓他不動聲色的，離大師兄遠(yuǎn)了一些。哪怕決明心知肚明，要是那一日的是他，說不定也會做出一樣的抉擇。
大概是因?yàn)樵缇土系降木壒�，霽摘星的氣息平穩(wěn)。
在原來的劇情中，溟靈的霽摘星沒有等到他傾心的少年，成了大梁明君，將他從溟靈皇宮中接出，長相廝守。
自然也沒有等到他的哪個師兄發(fā)現(xiàn)不對，來到他面前，對他說那句話——
“你不想待在這，師兄便帶你回去�！�
霽摘星有些困倦，以至于他的聲音微微低啞，便好像有水汽潤過一般，說不出的溫柔意味。
他有些疲于再周旋思考。便想到，原本的霽摘星，應(yīng)當(dāng)會說什么話呢？
“我原本想過很多次，哪日師兄能出現(xiàn)，對我說這句話，我應(yīng)當(dāng)很開心。”霽摘星道，似乎帶了點(diǎn)笑意，“我只是沒想到，師兄除了說這句話，還帶了刀�！�
不是來救命，卻是來誅心。
指尖的銀針幾乎像是反扎進(jìn)了指縫間，決明下意識地看去，但發(fā)現(xiàn)銀針還是好好的被他收著，并沒有發(fā)生傷主的烏龍事件。但那一瞬間扎在身上的細(xì)密刺痛，又不像作假。
讓他羞愧無比，再無法坦蕩。
決明微微皺眉，將那些銀針用內(nèi)力融了，化得無影無蹤。
哪怕他其實(shí)也在一瞬間察覺——
這些銀針，終究是扎進(jìn)去了。
孟鐘離也將他的配刀，收了回去。
入鞘時，發(fā)出一陣金玉相撞之音，不知為何，響得嚇人，似一記重錘般落了下來。
孟鐘離冷淡地道：“對不起�！�
霽摘星沒有應(yīng)聲。
他今日似乎思索以前的事，思索的特別多。
“我剛?cè)肭嗌脚傻臅r候，很害怕，總覺得師兄冷淡。尤其是大師兄，對我便是一張冷面�！膘V摘星道，“可師父告訴我，門派中我最無需害怕的便是大師兄�！�
對師父的話，霽摘星記得清楚，現(xiàn)在更是能復(fù)述一遍，雖是他自己的聲音。倒也能聽出那般語氣，模仿自何人。
“鐘離是青山派的大師兄，他性情冷，人卻沉穩(wěn)，待同門極好。只要你是他的師弟一日，他便會將你當(dāng)做責(zé)任一日�！�
連孟鐘離都不知道，原來師父還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他還沒新奇完，后面又是少年溫潤的聲音了。
“我記住了師父的話。到后來，果然師門中我最不怕的，就是大師兄�！�
他的話語氣并非熟稔，卻讓人察覺出一股親近意味。無人會懷疑，他對話中的大師兄定然是十分信任，青睞有佳。
少年又低笑一聲。
“只是我還忘了一件事……”
“便是同為師弟，同為責(zé)任，也是有個遠(yuǎn)近親疏的�！�
是他忘記了。
“小師弟是親，我是疏�！�
平靜的語氣，像只是最最尋常的陳述句。
孟鐘離卻莫名想到了那一日少年坐在馬車上，“曲清星”回望的那一眼，心中莫名生出的觸動與憐惜來。
他幾乎下意識地反駁道：“不是。”
只是沖動之后，卻是尋不到足以讓他解釋的依據(jù)。
從前的他或許對底下的師弟，是一視同仁的，只是小師弟來后，便生出一些偏頗來。
孟鐘離從來不覺得這些偏頗哪里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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