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臺殿中的宮侍向來極少, 但因為是服侍帝王起居，都極為敏秀，沉靜寡言。

  便是帝君帶后宮中的星君殿下歇身于靈臺殿, 他們也絕不多好奇，更不會在外妄言，紛紛閉緊嘴舌, 好似密不透風(fēng)的鐵板。

  只是這一次又有個別樣的要求。

  頂頭上的大太監(jiān)及女官交代下來，他們絕不能去看星君的樣貌。

  這樣的吩咐既古怪，也不古怪。

  有些宮的主子, 的確是不允底下人窺伺尊顏，仿佛這般便是玷污了他的尊貴和清譽，要是被發(fā)覺敢偷偷窺看, 都是要受罰的。

  只是以往星君殿下并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何況上面這樣明令禁止，更是前所未有。

  但為了不招麻煩上身, 宮侍們在伺候星君時，也嚴苛地依照著這樣的規(guī)矩。眼珠牢牢釘在眼皮下, 轉(zhuǎn)也不敢轉(zhuǎn), 好似一只只木偶, 便是連余光都不敢亂瞥。

  這般謹小慎微，當然是沒壞處的。

  可今日靈臺殿中，新混進了個靠著干爹是大太監(jiān)才被調(diào)進帝王居所的小太監(jiān)。因著他第一次進靈臺殿服侍主子，心里又實在緊張得厲害，視線便忍不住探看出去。

  他其實是怕不四處打量，會粗手粗腳磕絆了哪處，又怕服侍得有哪些點不盡心。

  小太監(jiān)是來給星君殿下端茶的, 這是輕省活計, 又能貼身靠近主子, 露過臉，是紅差。

  小太監(jiān)這個時候頗穩(wěn)重，也不曾行差踏錯。只是他原本的習(xí)慣惹了事，端完茶盞后，下意識去瞧主子的臉色。

  嗔怒、喜愛、平淡，這些都是能從眉眼末梢間瞧出來的。察言觀色是一項本領(lǐng)亦是天賦，而小太監(jiān)天賦極好，向來能根據(jù)主子的神情來調(diào)整自己伺候的度。

  可他這一眼望去，尚且沒琢磨出星君殿下是什么神情，要如何伺候，便被那張極為稠艷的面容砸暈了。

  如白雪般細膩的膚，殷紅的唇，極為漂亮的一張臉。

  好看的仿佛羽化又下凡的仙人，襯得周圍的情景，都跟著精致飄然起來，如同仙境。

  小太監(jiān)嘴甜，夸獎過無數(shù)的主子是仙人下凡，天人之姿。

  但真正好看如眼前人的，卻是第一次見，讓他覺得哪怕像以往那樣夸贊嘴甜，都太不真誠，是對仙人的玷污。

  他沒發(fā)覺自己已屏息許久，盯著的直白目光有些過度。

  手上端著的茶盤更是驟然一松，摔在地上，發(fā)出極為刺耳的聲響。讓那些原本在旁伺候的宮侍們，眼皮都是微微一跳，心道怎么會有這樣不持重的太監(jiān)來伺候。

  霽摘星因為這聲響，也放下了手中的書，看向那還呆怔在原地的小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此時已是漲紅了臉，被霽摘星看一眼后，才仿佛回過神來，知曉了自己犯下的滔天罪過，忙不迭地跪下認罪：“請星君責(zé)罰�！�

  面頰上那點紅潤褪去，只剩蒼白了。

  霽摘星又翻了一頁手中書，只是小事，他倒也不會因此惱怒。只讓小太監(jiān)行事小心些，便放他下去了。

  連那吩咐的聲音，都是極為溫雅動聽的。

  小太監(jiān)的心臟都險些要蹦出來。

  倒不是嚇得。

  大太監(jiān)聽到義子犯錯，忙不迭來訓(xùn)斥一遍，又說他這般莽撞，還不如調(diào)回原來的寢宮當中，總不至于招來殺身之禍。

  這時小太監(jiān)已經(jīng)緩過來了，他又嘴甜，忙不迭將干爹哄好，又多番保證。

  等大太監(jiān)走后，他回房歇息，與他同住的是今日不當值的掌燈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便輕輕喊那掌燈太監(jiān)的名字。

  “阿明、阿明�！�

  掌燈太監(jiān)迷迷糊糊地翻過身來。

  “你說怎么會有星君殿下那么好看的人？”他忍不住道，“難道當真是天上的星君下來了不成——那他在天上，也應(yīng)當是最好看的才對�！�

  “瞎說什么呢�！卑⒚鬟@個時候困意甚卓，卻還是罵了一句，“怎可妄議貴人？小心被人聽見拔了你的舌�！�

  他這般說，小太監(jiān)才不吱聲了。

  雖說靈臺殿的宮侍向來嘴嚴，但是霽摘星不住在棲星殿這件事，卻是瞞不住的。皎蓮妃更是來鬧過一通后，才讓所有人都暗中知曉，星君不是失蹤，而是到靈臺殿中養(yǎng)傷了。

  靈臺殿哪里是給人修養(yǎng)的地方？但既然是君王之令，也無人敢抗拒。

  那些宮妃們也是后來才知道，原來那日宮宴，星君被召去陪伴帝王左右，結(jié)果不巧遇上刺客，又被挾持而走，受了重傷。

  若說先前她們還因為霽摘星能侍君而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的話，這時卻只剩憐惜和擔憂了，偏偏卻連去看星君一眼都不行。

  靈臺殿若是無君王之令傳召，后妃都是進不得的。

  連那些滋養(yǎng)身體的藥材都送不進去，也只能轉(zhuǎn)而送進棲星殿了。

  頗為失落。

  霽摘星好好靜養(yǎng)了一段時間。

  他雖然看著身形孱弱，但到底是習(xí)武之人。那傷口又是他自己制造的，多有些分寸，這個時候差不多好全，可以再練劍了——

  然后便被逮了個正著。

  夜間練劍幾乎已成霽摘星的習(xí)慣了，桃枝被折下，出劍時，上面還含苞的花葉輕輕一顫，便散下幾片瓣來。

  盛重靈雖然窺伺他許久，這次卻特意沒有掩飾自己的氣息，讓霽摘星給發(fā)現(xiàn)了。

  霽摘星回頭見到溟靈帝君時，原本還心虛了一刻，但轉(zhuǎn)而又想到自己已經(jīng)暴露的事。溟靈帝君并沒有因此責(zé)罰，讓他廢去武功。這才又安心下來，將手中桃花枝干起了個收劍式收回，這才去見盛重靈，微微行禮道：“陛下�！�

  “你受著傷，也要這樣練武？”盛重靈面無表情，但因為想到之前霽摘星連大婚當日也跟著去練了一晚上劍的事，愈加惱怒起來了。

  霽摘星也察覺到盛重靈的不悅，微微一頓，沒能抓住重點：“臣的傷已大好。”

  盛重靈：“……”

  他蹙著眉頭，滿是冷意地道：“看來你比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還要高超�！辈拍艿贸霾灰粯拥脑\斷來。

  指望霽摘星自覺是不可能的，盛重靈將他手中的樹木枝干奪了過來，默不作聲地收進袖中，緊接著道：“你要是想再突破，孤來教你�！�

  因為沒有師尊指點，霽摘星的武功的確已到達瓶頸了。每日練習(xí)，能得的效益回報卻少。

  霽摘星微怔。

  他先前看過盛重靈對刺客出手，自然知道他內(nèi)力渾厚，且極擅刀法。

  且霽摘星看不出盛重靈的功夫深淺，盛重靈卻能發(fā)現(xiàn)他身懷武功，那么說起來，還是帝君的武功要更高一些。

  只是沒想到盛重靈要教他。

  溟靈帝君卻是已轉(zhuǎn)身向殿中走去。

  霽摘星頓了一瞬，便跟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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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但準時！

  二更也12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