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她責怪他,作為項目負責人之一,項目被人使絆子搞得快腰斬,他還淡定地一點風聲都沒透露。
“有那閑工夫,為什么不去收拾守舊派那幫蛀蟲?”
順連茹問:“為什么一定要把有存在價值的人踢出公司?”
“你不想一勞永逸解決掉障礙嗎?”她理所當然認為東風勢必要跟西風斗,有人的地方就有競爭。
“不幫忙,不代表就是障礙物。強制生長的事物,通常壽命有限!彼f,“所有的事物都有它的發(fā)展定律,如果盡了力,它還不可抗地衰弱下去,那說明它不適合存在,何必再費力氣?”
她可沒忘記,當年他處心積慮臥薪嘗膽,把自己捏成一枚叁寸釘,任人罵白癡,只為最后一刻擊倒對手。
他現(xiàn)在像什么?歷經(jīng)滄桑的佛系種花人?園丁?頤養(yǎng)天年?
骨子里的執(zhí)著讓她將他說辭理解為激將法,他越是不看好,她越是充滿斗志
出身干涸枯敗之地的植物,一旦嫁接肥沃土地,就會牢牢撅住土地,肆意擴張根部。
她的行為變得大開大合,順連茹依然在背后無條件支持她。
市場部和工程部對等的級別職員就被聚在一起吃酒。
“跟人打交道,就是我的天賦!本谱泔堬枺袌鼋(jīng)理面對一屋子工程部沖鋒隊員,揮著還能抬起的左手,指點江山。
“不是我說你們這幫小年輕,也不是我看不起,但我今天真要給你們交個實話,這社會——光埋頭苦干是不行的,還得有我這種人,替你們斡旋。”
一眾人早被打了招呼,乖順地連連點頭稱是,再也沒有從前自詡技術人員的目中無人。
市場經(jīng)理非常滿意,故作專業(yè)地詢問了大家手頭的具體工作,然后提出一個設想:“我希望——能有一天——出門就可以到公司,出公司就能回家,想到哪就能‘咻’地一下,就到哪——咱們能辦到嗎?”
眾人面面相覷。
任、任意門?關鍵是,任意門跟他們現(xiàn)在的項目有什么關系?敢情耐心講解了半天,人家根本沒聽懂他們到底搞的是什么!
她就在這時毫不猶豫地站起來,端起酒杯,按住市場經(jīng)理的肩膀,大聲說話,猶如領了軍令狀,“沒問題的經(jīng)理!未來一定能實現(xiàn)!”
打那以后,工程組一跟外界有摩擦,就找市場部,而市場部果然神通廣大路子多,準能給他們充當萬金油,起調和作用,大大地節(jié)省了麻煩。
沒想到還要陪酒。
物業(yè),街道管理,消防,建住局......小組每個人這輩子見過的行業(yè)都集中起來,每天走馬登場。
酒酣耳熱的場面,每個人都喝得臉頰通紅,平日里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技術員,七八瓶酒灌下來,個個洋相百出。
對方忘了是物業(yè)還是充當物業(yè)的安保,總之市場部說整片舊貨市場都歸這幫地頭蛇管。
和她大口喝酒的頭頭打著飽嗝,湊過來說話時,手不自覺就放在她腿上。
“給我靠一下,可以嗎?”渾身酒氣的男人小鳥依人地靠過來。
正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招呼的她并沒有移動身體,就讓男人結結實實搭自己身上。
順連茹從頭到尾都沒說話,就跟死了一樣,這時卻突然開口——
“推開他。”
說了叁遍,她才低聲回應:“推什么啊,人家沒力氣才靠過來,喝醉的人意識不清醒你不知道?”生怕打擾了靠過來享受溫柔鄉(xiāng)的醉漢。
“酒桌文化就是糟粕,我勸過你,不要把精力花在這種事上,你是女孩子,他又不是你男朋友,推開他。”
他嘰嘰喳喳,就像個掌管封建禮數(shù)的深宮嬤嬤。
她全當耳邊風。
順連茹是何等了解她,沒聽到響動,就知道她連陽奉陰違都不屑做。
“你這是怎么了?這根本不像你!
“要是以前,你會怎樣?是不是他早被你打趴下了?”
他是魔鬼嗎?不斷鼓動她“動手動手”,就跟她暴力狂似的。
宴席后半場,耳邊全是他的魔音,嚷得她都煩了。
“動什么手?出事了你替我扛?”
他延遲了幾秒,就像去律師那兒咨詢了一遍,“可以!
“那項目呢?不要了?”
“誰告訴你項目進行要以接受不公平為代價?”
靠著她的醉漢早被察言觀色的人扶到一邊躺下。
可能是她氣勢太猛,也可能是她那張臉并不平易近人,即便她看上去深諳酒桌文化,一上桌就禮數(shù)周全,又是倒酒又是海喝還帶劃拳,但所有人都有一種錯覺——她隨時會暴起掀了酒桌。
這可能叫做生人勿進的氣場。
沒了肩頭的重物,她正襟危坐,一屋子人,就她一個神情清醒。
“人是會變的!彼p聲說,“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了!
一聲嘆息若有似無在耳畔響起,仿若帶著憐惜:“這樣的變化,不好!
晚上應酬,白天還要補為拿執(zhí)業(yè)許可證耽誤的進度。
傍晚從城郊回城的路上,路燈還沒亮,四下光線有點暗,他們所坐的車忽然劇烈搖晃,猛沖上路邊高地,隱隱約約還撞到了別的東西,一時之間車內鴉雀無聲。
“我、我沒看清.......”開車的小年輕聲音都快哭了。
“哭個屁。”她冷冷地說:“要是撞到人,你就做好謝罪準備,不要耽誤大家,延誤工期。”
她的話雖然冷酷無情,但仍沒阻礙大家在事后對她心生敬佩。
打開車門就看見一輛小車被他們撞進花壇,與他們車頭倆倆相對,而他們的車半個都在安全島上架著。
等到她趴上對方車玻璃,忍不住笑起來。
車里坐著一大一小一對母女,兩人都綁著安全帶,看上去沒事,就是也和他們車里的小年輕一樣,嚇得魂不附體,一動不動。
她要不下車,不知道這樣“兩相對峙”的災難現(xiàn)場要維持多久?
也算是運氣好,人沒事就好辦,直接走保險。
回到車上,大家都長疏了口氣,有人甚至真的哭了,他們后怕極了,這幫猶如初生太陽的年輕人,再也不肯主動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