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黑衣黑馬,一手接住被彈回的圓月彎刀,一手勒轡,停在距離沉月溪十丈開外的地方。
他不露聲色地瞥了一眼刀上豁口,心知此女不是善茬,不想節(jié)外生枝,于是好心勸道:“姑娘,你不要多管閑事!
沉月溪挑眉,略有些苦澀地低頭看向身側少年,“看來,是沖你來的。”
她這輩子是不是氣運不佳,心血來潮撿個徒弟,卻是個自帶仇家的。這個徒弟可能還是個啞巴,一聲不吱,嘴唇緊抿成線,感覺在微微發(fā)抖。
沉月溪起身,站到少年面前,對馬上的人喊道:“你來晚了,他已拜我為師,不算閑事了!
“姑娘是一定要插手了?我們非天教的事!
“非天教?那更無妨會一會了。”
說時,沉月溪已經(jīng)動手,日鐲化劍,直朝持刀之人的人面門刺去。
如光如電,迅雷不及。
黑衣人大駭,連忙用刀抵擋。劍尖與刃面接觸的霎時,感覺真的有電流傳遞到手臂,黑衣人一個沒握住,彎刀脫手飛出。
黑衣人心頭一緊,急忙用內(nèi)力牽引,召回彎刀。
屬于他的刀兵,朝他飛來,卻沒有一點減速,根本就不是要回到他手里,而是要斬他的首。
在脫手那一刻,這柄刀已經(jīng)不屬于他。
黑衣人不曾對自己的武器設防,根本反應不及,狼狽彎腰,跌下馬來。
彎刀方向一轉,飛到白衣女子纖長的指間,像一輪弦月在她指上轉動。
沉月溪端量著淡藍色的刀鋒,不住搖頭,“這柄刀,不好,血腥味太重!
審視完畢,沉月溪淺淺一笑,甩了出去,“還給你!”
還他剛才偷襲那一下。
自作自受,他將成為自己刀下最后一縷亡魂。
驚恐之下,黑衣人忘記呼吸,忘記動作。然而彎刀只是深深扎到他腿邊,如一塊碑。
女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于時,樹聲簌簌,有黑色的影子在林中穿梭。須臾,便聚集了百十來號人。
站在一旁的沉月溪表情僵。骸啊
這么多同伙?為什么不提前和她說?
人勢眾多予人以勇氣,癱軟在地的人回過神,惡狠狠地拔起劍,一聲令下:“上!”
見勢頭不對,沉月溪趕忙抬手制止,“等等!”
所有人停在原地。
一向識時務的沉月溪知難而退,讓到一邊,把位置騰出來,“你們?nèi)硕,我不跟你們打。你們要帶他走是吧,你們帶吧,我不管了!?br />
翻臉比翻書還快。
被動成為中心的少年臉色一白,不假思索,轉身就跑。
他并沒有逃走,而是撿起了沉月溪隨手擱在地上的劍。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也打不過,那便只能殺身成仁。
拔劍而出,刃鋒雪白,對準咽喉。
奮力刺下——
手中的劍卻好像有意識一樣,鋒刃一轉,領著他朝追捕他的人揮砍而去。
劍氣盎然,每一招每一式都凌厲成風,大開大合。
但少年終究不通劍道,咬牙發(fā)力也不能控制寶劍,沒幾下就跟不上劍的動作,被甩了出去。
一只手,拉住他的腕子,一并握住了劍。
“你來真的啊,那么想死?”女子眉峰斂起,怒形于色,嗔問,“那你吃我鴿子?”
那樣決絕,那樣毅然,沉月溪的魂都要被嚇出來了。
差點就讓旻昱成了殺人劍。
說時,一群黑衣人又要圍攻上來,沉月溪瞪了一眼,一手拉著少年到身后,一手猛揮寶劍,更有烤鴿子的銀簽,裂成四十九段,圍繞庇護在二人身側。
這是沉月溪第一次使用旻昱,不愧是天氣涵養(yǎng)的仙劍,威力非凡,隨便一斬便伏倒一片。
真得多謝師姐贈劍了!
縱有旻昱,如虎添翼,但沉月溪身上的傷還沒好,強行飛劍四十九已經(jīng)有筋骨摧折之感,她拖不起。
沉月溪瞅準機會,一腳踹開圍上來的人,摟住少年的腰,一個飛身,攜著他坐上最初黑衣人的馬。
就在沉月溪策馬的一瞬間,咻一聲,有刀刃從身后襲來,割傷她的手臂,正是那柄圓月彎刀。
沉月溪憤憤回首,隱約見到一個藍色身影,騎著一匹馬姍姍來遲,阻止了那群人的追趕。
***
奔出不知多遠,馬上少年驚魂尚未安定,感覺抱在他腰間的手漸漸松了。猝然,身后女子整個栽了下去,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兩圈。
少年慌忙拉住韁繩,跌跌撞撞下馬,小心翼翼走到滿身灰塵的沉月溪身邊,站定。
她手臂上的傷,有毒,流出的血液發(fā)黑,沾在雪白的衣服上。毒性強烈,不過這么一會兒,已經(jīng)擴散到全身,所以嘴唇發(fā)紫。
如果不救,可能會死。
死亡,算不算所有人的家鄉(xiāng)?
沉月溪想,她大概是回不到記憶中的月牙溪了,因為她已不記得月牙溪在哪里,這世上又有多少叫月牙溪的地方呢?
找,可能也找不到吧。
所以她才說自己時運不好。
仰躺在地的沉月溪還沒有完全昏迷,尚存一絲意識。
今天的天氣真好呢,陽光溫暖耀目,直逼得她睜不開眼,只能看見少年模糊的臉。
“你……要……”
沉月溪嘴唇動了動,好像在說什么,少年沒聽清,蹲下了身體,附耳到她唇邊。
“活下去……”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