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燎失眠了,他反復(fù)看那段視頻,激越的心情在一遍又一遍的循環(huán)中漸漸冷卻,希望、信念,還有思戀一寸寸加深。
林犀這輩子的名字叫趙煊,十九歲,還是跟上輩子一樣比他小一歲,跟他同級,現(xiàn)在是帝都星第一大學(xué)軍艦系大四學(xué)生。
他考軍校的決定多么英明神武啊,當(dāng)初還以為她已經(jīng)是軍人,他就算考上軍校,要找她也要頗費些功夫,現(xiàn)在看來他們是有機會成為同窗的!
所以雖然時代變了,身份變了,還是有許多事情沒有變的,這樣真好。
魏燎傻笑一陣,眼角漸漸有了濕意,有失而復(fù)得的狂喜,也有追憶往事的歉疚,幾分鐘的視頻片段,他看到了曾經(jīng)。
他跟林犀從小就認(rèn)識,從同一所幼兒園,到同一所小學(xué),初中,高中,從同校到同班,甚至大學(xué)兩人出國留學(xué),都選在英國。
可惜他們認(rèn)識二十多年,他也沒想過將來要和她攜手一生。
他真的從沒想過嗎?好像也不是。
他記得的,林犀從小就優(yōu)秀,無論外表才能,還是家世,都是很耀眼的存在,仿佛天生的主角光環(huán),無論走到哪里都被人推崇和注目。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對于太過優(yōu)秀的同輩大多抱有同一種心態(tài)——喜歡、欣賞、敬而遠之。
在后兩種情緒的影響下,喜歡這種懵懂青春期最讓人無法理解,又最單純直白的情感,會因為各種原因被掩蓋,或是讓人臉紅的羞恥心,或是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再或者同為優(yōu)秀者的自負(fù)與傲氣。
而當(dāng)年的魏燎恰恰很不客氣的全都有。
他是記得的,那時他的小提琴拉得極好,如果不是家族原因的不得已,他完全可以做個專業(yè)選手,在熱愛的領(lǐng)域綻放光芒。
他記得那次是高一的時候,家里借他祖母生日由頭辦了宴會,偏家宴的商務(wù)宴請,來的都是平日和魏家交情不錯的商業(yè)伙伴,林家自然也在邀請之列。
少年時代總免不了經(jīng)歷叛逆,尤其家教越嚴(yán),限制越多,激起的反抗也越強烈。
更尤其獨立且桀驁的他。
是以那日他假裝沒看父母讓他留下交際的暗示,不顧祖母失望不悅的眼神,禮節(jié)性打過招呼就回到房間,嫌吵又躲去后院琴房。
他隨性選了巴赫的名曲《恰空》,剛開了頭就發(fā)現(xiàn)有人偷看。他故意沒停下,拉到一半直接轉(zhuǎn)身,偷窺者來不及躲被抓個正著。
兩個人不約而同愣住。
少女林犀穿一身淺藍色禮服裙,不算服帖的樣式照樣勾勒出發(fā)育良好的身形,恰當(dāng)?shù)睦w細,更多柔軟,陽光穿過樹枝窗欞在她身上投下斑駁陰影,模糊了周遭,更襯得那抹雪膚越發(fā)耀眼。
一秒、兩秒、三秒……一分鐘。
魏燎的呼吸隨著心跳落差減弱,他輕哼一聲,剛開口說話,被林犀不客氣搶斷。
她還是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連表揚都顯得缺乏誠意:“拉得挺不錯!彼f,“我也很喜歡這首,低音的重復(fù)很美!
魏燎挑了下眉,轉(zhuǎn)身背對她收拾琴盒,語氣不覺戲謔:“難得班長夸獎,這么說你是被我的琴音吸引過來的?”
“不是!彼瘩g得干凈利落,“我是走迷了路,聽到聲音才過來!
魏燎手一頓:“你還會迷路?”說謊騙鬼呢,我家后院就一條路,你一個能背半本英文詞典的人會迷路?
“我沒你想的那么聰明。”林犀面色不變,“記得是因為必須要記住,沒必要的記憶,我不想花精力!
“……”所以我應(yīng)該送你一句活該?我家是不必要的記憶?魏燎有些莫名其妙的氣憤,他想問她一句“承認(rèn)我拉得好聽很難嗎?”,驕傲卻幫他選擇緘默。
林犀察覺到他淡淡的不爽,抿了抿唇問:“你還要繼續(xù)?”
魏燎“嗯”一聲,她又問:“我想找你借本書,能不能帶我去書房?”
魏燎訝異:“我還能有你沒有的書?”他隨意指了大廳方向,“二樓靠右第三間房是我的,你自己去挑,萬一沒找到就找管家!
林犀表情愣了下,過了幾秒才答應(yīng):“好,謝謝!
“不客氣!彼,“喜歡的都可以拿走,不需要還,就怕你看不上!
林犀轉(zhuǎn)身離開,走了沒幾步又回頭,模樣有些猶豫,她躊蹴幾許還是問:“聽白黎說你邀請她去看你比賽?我昨天好像看到好位置的票都被搶光了。”
呵,現(xiàn)在知道我厲害了吧?豈止是好位置,是都被搶光了好不好?
魏燎將驕傲掩藏在平靜之下,淡淡道:“是么?我沒關(guān)注那個不清楚,不過我給她留了最好的位置,這你不用擔(dān)心。”
“哦,那我先走了!绷窒驳α讼,轉(zhuǎn)身利落走開。
那日過后,林犀有許久沒和魏燎說話,就連平時在學(xué)校碰到,她也至多一個點頭、一個微笑,寡淡得連問候都省了,仿佛面前人于她不過一個混了個熟臉的陌生人,微笑點頭只是自身修養(yǎng)。
魏燎雖然奇怪,卻也沒有太在意,只當(dāng)她是心情不好,反正她在他面前也從來沒有熱情過。
他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其實那天林犀是特意過來找他的。那天林犀因為出門時不小心崴了腳,整個腳踝腫起來走不了路,原本被林媽媽留在家休息,后來她借口說已經(jīng)不疼,長輩生日必須到場才被林媽媽準(zhǔn)許過來參加。
因為她到的比較晚,魏燎已經(jīng)“盡了地主之誼回房”,她等了一陣沒見著人,才忍不住問了一句。魏燎祖母很喜歡林犀,連忙讓人去找,
在嘉陵市,有誰不想搭上林家這艘大船?商場的關(guān)系維護少不了,若是能結(jié)成姻親自然更妙不可言。何況林家女兒的優(yōu)秀出眾在各家小一輩中極為出彩,連挑剔成性的魏燎祖母都對林犀極為稱贊。
她這樣直白的問出來,不管是否只是隨意,魏家人都是歡喜的,而在場其余人無論真情或是假意都是需要附和的。
魏媽媽剛讓人去找魏燎,另外就有人出來說孩子們有自己的話要說,不如讓林犀自己去找。
所以她紅著臉被推出來了,然后又被他氣回去了……
他也是后來才知道,當(dāng)時她并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在院子里干坐了許久,直到晚宴正式開始,才跟在他后頭進去,而她所謂“朋友有急事需要幫忙要先離開”不過是腳傷太疼,無法再忍受的借口。
他也是過了更久才知道,林犀為了去看他的比賽,推掉了一場期待多年的音樂會,那位她最喜歡的鋼琴家本來是約好要和她見一面的。
因為這與他當(dāng)時記憶里的情形截然相反。
他記得,當(dāng)時他站在賽場中央無意往臺下一掃,看到她竟然表情眉目舒展的坐在他對手的陣營里觀戰(zhàn),當(dāng)即氣得七竅生煙。
他覺得她就是專門來給他添堵,故意想看他鎩羽而歸。但是他偏不,他偏要贏給她看,最后拿到獎杯也偏要到她面前炫耀,全然忘了他是提前包下自己陣營核心區(qū),請了所有他認(rèn)為有交情的朋友,唯獨忘了邀請林犀……
他們的回憶總是帶著苦澀的甜蜜,魏燎想若是當(dāng)初兩個人里有一個不那么驕傲,或者是他再聰明一點,他們是不是就能有個幸福的結(jié)局?
他不敢要答案,因為每一次的回憶,他都發(fā)現(xiàn)錯的多的那個永遠是他,不論林犀再驕傲再自尊,她對他的付出一直都在,只是他不曾認(rèn)真去發(fā)現(xiàn)。
魏燎記得他第一次對她的感情感到震撼,是婚后第一年他有一次陪林犀回林家過中秋。
林家上面兩代都人丁旺盛,旁支的堂兄表弟眾多,作為被“獨寵”的姑爺,家宴之上他差點被灌得下不來,最后是林犀變了臉色才將他扶回房間。
他在她房間昏昏沉沉睡了許久,醒來已是半夜。他們婚后一直獨居,因為一些原因一直沒有同房,魏燎不知道林犀找了什么借口當(dāng)晚沒有睡在自己房間,反正他醒的時候偌大的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
他們的婚姻倉促得缺失太多程序,那還是他第一次進林犀房間,不是一般女孩喜歡的黃粉藍色系,而是黑白綴以深藍,家具裝飾都是極簡。他不由笑了笑,這房間還真像極了它的主人。
睡了太久,他沒了睡意就起來活動,也不知怎的就“手賤”想窺探她曾經(jīng)的生活,東翻細看發(fā)現(xiàn)一個藏在衣柜暗格的木盒。
喲,藏這么緊,不會是那傻瓜的日記吧?他很沒道德的打開,里面卻是一很厚一疊各種比賽或者音樂會的門票,有游泳、擊劍、鋼琴、小提琴……
他當(dāng)時只覺得她懷舊無聊才收集這些沒用的東西,卻一點沒留意那些門票上的日期,更沒想過那些都是他參加或者也去看了的。
“傻瓜、笨蛋、混蛋……”
魏燎忍不住罵出來,別人回憶是懷戀甜蜜,他是尋找罪責(zé),還一尋一個準(zhǔn)。他無奈又落寞的搖搖頭,試圖阻止這種思緒,不是不想面對承認(rèn),只怕痛悔太多會失去理智。
他現(xiàn)在需要最多的不是痛悔,而是理智,是努力,是執(zhí)著找到她的決心。
他是徹底唯物主義者,這時卻堅定相信因果輪回。
他想上天終究待他不薄,或者就是知道他沒臉沒立場沒希望在原來的世界擁有林犀,就給了他重生的機會,讓他們在未來相遇,又不想太便宜他,才讓他這輩子離她這么遠,追得這么艱難難。
不過,他不怕難。
無論她是叫林犀,還是趙煊,他只知道她是他老婆,他得拼盡全力把她追到身邊寵著,才能安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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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煊:我擔(dān)心個鬼。
魏燎:媳婦兒我錯了,這輩子流的淚都是上輩子腦子進的水,我活該!
趙煊:滾!
好吧,前世回憶章節(jié),情感鋪墊需要,不知道大家是否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