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言手指上的傷,當天晚上就完全愈合了,但他假裝沒看見陸封寒的欲言又止,手指依然纏著白色繃帶,在家里晃來晃去。
陸封寒第一次覺得繃帶這東西礙眼。
第三天,祈言手指依然纏著厚厚一層繃帶、且不允許陸封寒幫他解下來的時候,陸封寒有點無奈地捏了捏眉心:“祈言,你的傷已經(jīng)好了,愈合得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祈言正在窗邊看書,一目十行,翻頁飛快。發(fā)現(xiàn)陸封寒站到了他對面,他眼皮也不抬,慢吞吞轉身,背對陸封寒,回了一句:“我知道。”
我知道,但我不解繃帶。
陸封寒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關注那截繃帶了?而且,不想解就不解,不就是喜歡手指纏繃帶嗎,行星千百顆,人類那么多,誰還沒有點特殊癖好呢。
做完心理建設,陸封寒看看時間,提醒:“九點了,你該出門了!
祈言把最后兩頁內(nèi)容看完,換上一件淺灰色絲質襯衣:“走吧!
這是陸封寒上任以來,第一次跟祈言一起出門。
以他這幾天的觀察來看,祈言的日常生活十分規(guī)律。早起,吃過早餐,就開始看書,或者做大量的計算,一直到天黑。
祈言看書的速度非?,至少陸封寒沒有見過翻頁翻得這么快的,甚至讓他不禁懷疑,祈言到底是在看書,還是在練習特殊的翻頁技巧。
至于祈言筆下寫出的那些公式和運算過程,陸封寒看過幾眼——全是不認識的符號,彎曲復雜得猶如天書。
陸封寒產(chǎn)生了第二個懷疑:我到底是不是文盲?
祈言住的是獨棟小樓,上下兩層,懸浮車停泊位設在地下。
看見停著的懸浮車,陸封寒眉峰微抬:“改裝懸浮車?”
祈言:“嗯!
大步走近,陸封寒屈起指節(jié),輕輕敲在漆黑的金屬車身上,聽見鈍響:“液態(tài)復合金屬做的?防護等級非常高,你這臺懸浮車,抵得上一輛陸上裝甲車了!
當然,價格也是。
祈言覺得地下有些悶,單手解開襯衣的頂扣,他腦子里正回憶著出門前剛看完的論文,聽陸封寒問,才答:“應該是吧!
車是他回勒托前就運過來的,一直放在地下,他也是第一次見。如果不是今天要出門,他都忘了這輛車的存在。
男人天性里就對這些東西感興趣,陸封寒更是典型,他又查看了車窗,發(fā)現(xiàn)車窗玻璃應該是某種材料的升級版,大部分陸上的武器,一槍肯定轟不碎。
這意味著,車門拆下來,原地就能當盾牌用。
祈言將手腕上的個人終端靠近懸浮車,下一秒,車門如同雙翼般展開,他想起什么:“對了,你開車,選全手動操作!
現(xiàn)今,每一輛懸浮車都配備多維操縱系統(tǒng),可以選擇全自動駕駛、半自動駕駛,或者關閉自動系統(tǒng),全手動操作。
聽見祈言說的,陸封寒想起以前聽過的一樁謀殺事件——有人懸浮車的操縱系統(tǒng)被入侵,全自動駕駛失效,車主意識到情況不對時已經(jīng)晚了,懸浮車直直撞向建筑物,爆炸后,連車身殘片都找不到一塊。
導致那段時間,開啟全自動駕駛模式的人數(shù)創(chuàng)了新低。
陸封寒坐上駕駛位,不禁又看了祈言一眼。忽地想起祈言家里,不管是家務機器人還是醫(yī)療機器人,都不見蹤影。
到底是不喜歡用,還是出于謹慎?
畢竟,只要侵入系統(tǒng),篡改指令,家務機器人搖身變?yōu)闅⑷藱C器,也不是不可能。
陸封寒很久沒碰過懸浮車的操縱桿了,不過,在他的概念里,開懸浮車和開星艦沒多大區(qū)別。
通體漆黑的改裝懸浮車開上快車道,兩旁的景色如同被砂紙磨過的油畫,全然看不清楚。
陸封寒單手握著操縱桿,另一只手不經(jīng)意地搭在窗舷上,側眼問祈言,試探:“好像有點快?”
祈言看出他的躍躍欲試:“怎么開隨你!
有了祈言這句話,到達目的地的時間,比預計的,提前了一個半小時。
下了車,陸封寒才發(fā)現(xiàn),他們此行的目的地竟然是圖蘭學院。幾乎是下意識地,陸封寒轉身朝后望去。
與視野內(nèi)皆是大理石白、不同時代的雕塑與各色綠植輝映、充滿學術氛圍的圖蘭學院不同,另一片建筑物雖然也是白色居多,屋頂墻面卻顯得簡潔,風格造型偏粗獷,透著一股迫人的鐵血與肅穆。
陸封寒閉著眼睛都清楚,從大門進去,百步外,是一塊石碑,下雨天,石碑浸水,顏色會變得深沉。
石碑上,用遒勁的筆鋒刻著聯(lián)盟軍方宣言:“以骨為刃,以血為盾,僅為聯(lián)盟,一往無前。”
這句話,十幾年里,他在心底,默念過不知道多少遍,生生刻進了骨血。
“你在看什么?”
陸封寒回過神,散漫一笑:“沒看什么。”
祈言順著他的視線遠望:“那里是聯(lián)盟第一軍校?”
陸封寒隨意點頭:“應該是吧,據(jù)說第一軍校就在圖蘭學院對面,兩個學校中間隔一條河,涇渭分明。”
“涇渭分明”這個形容算是十分客氣。實際上,兩所學校的人互相看不上眼。
圖蘭學院的人認為第一軍校的,是只會揮胳膊打架的未開化野蠻人,腦子當擺設。
第一軍校的,認為圖蘭學院,全是場下驕橫、場上腿軟的弱雞書呆子,除了腦子,別的都是擺設。
祈言不清楚這里面的糾葛,聽完“嗯”了一聲,帶著陸封寒往里面走。
懸浮車停泊位離校長辦公室不遠,正是假期,學校里沒什么人,祈言和陸封寒繞過草坪,上到二樓,校長已經(jīng)等在辦公室門口了。
祈言指指辦公室一旁的露天陽臺,那里設有桌椅:“在這里等我?”
陸封寒無所謂:“好。”
校長辦公室很寬敞,正對著門的,是一面透明玻璃墻,能看見樓下翠色的草坪。右手邊是一排木質書架,而左手邊的會客區(qū),則十分有歷史感的設計了一個磚紅色壁爐。
圖蘭學院的校長是個相貌親和的中年人,輪廓深,眼睛深藍色,穿著嚴謹,襯衫、馬甲、領帶、袖扣一樣不缺。站在壁爐旁,像油畫里走出來的紳士。
見祈言視線落在壁爐上,校長笑道:“是不是很像真的?壁爐里的火苗是全息投影,每到勒托的冬季,不少人都喜歡來我辦公室,在壁爐邊坐坐。雖然火是假的,但隱約會感到溫暖。你看,人類是不是很奇怪,竟然會被眼睛欺騙。”
明亮的火光令祈言的皮膚映上一層緋色,他沒有繼續(xù)討論這個問題,而是問出:“您讓我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校長正要回答,余光看見祈言手指上纏著的紗布:“手受傷了?”
祈言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嗯,不過已經(jīng)愈合了!
“那繃帶?”
祈言手指動了動,解釋:“蝴蝶結很好看!
“原來是這樣,”校長笑起來,也仔細看了看,“確實,這個蝴蝶結系得很不錯,兩邊平整對稱,大小合適!
祈言表示贊同。
“今天約你來,主要有兩件事,”引著祈言在沙發(fā)坐下,校長問,“再過不久就開學了,你決定好專業(yè)方向和上幾年級的課程了嗎?”
祈言思索兩秒:“人工智能專業(yè),二年級,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會盡快把手續(xù)處理好!毙iL沒有異議,又笑著道,“第二件事是,我想見見你。你知道,不單是我,這三年來,肯定不少人都想見你一面。只不過他們運氣沒有我好,我算是,近水樓臺先見月?不過,你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樣!
祈言:“您想象中,我是什么樣?”
校長端著咖啡杯,形容道:“我想象中,你應該是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嚴肅,內(nèi)斂,甚至寡言,眼里蘊藏著智慧的光,”他自己先笑起來,又指指自己的眉心,“因為常年思考問題,這里會有很明顯的褶皺!
正想繼續(xù)往下說,突然,就在兩人都沒反應過來的瞬間里,辦公室的玻璃墻毫無預兆地,“砰”——
一聲巨響!
無數(shù)透明的玻璃碎片霎時炸開,四散下墜,有如裂冰!
電光火石間,祈言朝門外望了一眼,又飛快做下決定:“離開這里!”
就在兩人從破開的墻面一躍而下、滾落在草坪上的同時,一道光弧落入辦公室,只聽“轟”的一聲,伴著濃煙,半棟樓在兩人眼前化作碎片,玻璃與碎渣雨點般濺開,發(fā)出了驚天動地的巨響。
祈言臉色蒼白,手肘撐著草坪,快速點按個人終端,通訊接通的瞬間,他繃緊的身形驟然一松。
對面響起的嗓音沙冷:“你在哪兒?”
祈言聲線平穩(wěn):“樓下的草坪,爆炸前跳了下來,和校長一起!
陸封寒嗓音低沉:“躲好,等我過來!
通訊掛斷的同時,校長唇角繃直:“是陸地用光壓彈,遠程精準打擊。”他神色復雜,“學校的防御系統(tǒng)沒有起效。照理來說,這枚光壓彈,根本不可能逃脫防御系統(tǒng)的攔截!
一聽這個名字,祈言便皺了眉:“光壓彈?動手的是反叛軍?”
校長頷首,聲音壓得極低:“你的身份沒有暴露,他們的目標是我!
祈言很快反應過來——反叛軍狙殺目標排行榜上,校長在第71位。
嗅到一股血腥味,祈言肯定道:“您受傷了!
“不是什么大事,手骨折了!毙iL額頭上痛出了一層冷汗,還笑著安慰祈言,“軍方派了人保護我,這段時間,已經(jīng)足夠他們反應,我們暫時安全。不過,保險起見,我們不能一起,他們敢定位這里,說不定還會定位我本人。我死,卻不能連累你。”
祈言沒有多話:“我會跟您往相反的方向跑。”
話剛說完,熟悉的氣息逼近,隨即,祈言的手臂被鉗住,來人將他一把拉起,祈言順著手上傳來的力道,猛地撞在了陸封寒的胸膛上。
鼻尖一痛,紅了,眼里瞬間生理性地涌出水意。
看了眼形容狼狽的校長,不遠處,已經(jīng)有軍方的人朝這邊過來,陸封寒話語簡短:“我?guī)!?br />
說完,他一把握緊祈言的手腕,又想起這人一貫嬌氣,手腕上的一圈青紫到現(xiàn)在還沒散干凈,干脆松開五指,手臂橫在祈言后腰,輕松將人摟住。
就這么半抱著人,陸封寒一個助跑,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貎刹皆竭^臺階,躲在了最近的掩體后面。
祈言耳邊只有風聲,眨眼便已經(jīng)換了位置。
快速將祈言打量了一圈,確定沒什么明顯的傷口,又看清祈言被眼淚沾濕的睫毛:“怎么嚇哭了?沒事,我這不是來了嗎,不怕了!
祈言:“我沒哭!
“行吧,你沒哭,”極為敷衍地回了句,陸封寒半瞇著眼,望了眼已經(jīng)化作廢墟的建筑,“是反叛軍?”
“嗯,剛剛引起爆炸的,是陸地用光壓彈,反叛軍的一貫手段。校長說反叛軍的目標是他!
陸封寒立刻反應過來,蹙眉:“圖蘭學院的校長在黑榜第幾位?”
黑榜,反叛軍狙殺目標排行榜的簡稱,上面記錄有聯(lián)盟一百位頂尖科研人員的名字,是反叛軍近期的狙殺目標名單。
祈言:“七十一。”
陸封寒眉眼凜冽:“這里還是聯(lián)盟的首都星,太猖狂了!
星歷才走到216年,聯(lián)盟與反叛軍對峙已有七十年時間,輸輸贏贏,聯(lián)盟一直未能將反叛軍徹底剿滅。
而前線,聯(lián)盟剛經(jīng)歷大潰敗,死傷半數(shù)不止,這讓反叛軍有了喘息的時間——先是更新了黑榜名單,一個轉眼,又到勒托高調搞事。
“最近少出門,反叛軍那尿性,一動手,肯定不止這一處!迸聡樀狡硌,陸封寒補充了兩句,“勒托還是非常安全的,今天這次襲擊是意外,說不準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叛徒。畢竟,勒托的防御網(wǎng)、巡航機,圖蘭的防御系統(tǒng),以及駐扎勒托的中央軍,都不是擺設!
祈言點頭。
陸封寒見他繃著一張白凈的臉,朝自己乖乖點頭的模樣,不由失笑:“剛剛爆炸的動靜這么大,雖然是草坪,但你是從二樓跳下來,受傷了嗎?”
手臂和手掌被擦傷,腰側被飛濺開的玻璃碎片劃傷,膝蓋破了皮,小腿擦傷,腳踝扭了一下。
傷的地方有點多,祈言反倒不知道應該先說哪一處。
看出他的糾結,陸封寒又笑了:“從上到下,挨著說!
祈言這才開口:“手臂,手掌,側腰,膝蓋,小腿,腳踝!
等挽起祈言沾滿草屑的襯衣袖子,看清他手臂上的傷口,陸封寒想,這次的傷口確實……挺嚴重。
連血都沒有流。
他再次意識到,自己和祈言對“受傷”的理解,相差肯定不止一百光年的距離。
不過破了皮,紅了一大片,再加上祈言皮膚白,看起來還挺刺眼的。
陸封寒拿出隨身帶著的傷口清洗劑和愈合凝膠,熟練地將傷口處理完。
祈言保持著伸手的姿勢,問他:“不用纏繃帶嗎?”
陸封寒睜眼說瞎話:“沒帶!
沒有懷疑,祈言點頭:“這樣啊!
陸封寒逗他:“就算帶了,你身上這么多傷,想被纏成木乃伊,被我扛回去?”
祈言本能覺得陸封寒的笑容有點惡劣,他岔開話題:“我還有個地方也受傷了!
陸封寒皺眉:“哪里?”
祈言抬手指指:“左邊耳垂,有點疼!
陸封寒第一眼沒看出哪里傷了,再湊近,才看清,祈言白皙細膩的耳垂上,有一點泛著紅,估計是落地時,被草坪上的草尖扎了一下。
陸封寒低聲命令:“站著別動。”
說完,他垂眼靠近,朝著祈言細白的耳垂,輕輕吹了吹氣。
※※※※※※※※※※※※※※※※※※※※
比一個用液態(tài)復合金屬做成的昂貴的心~下午好呀!
---
謝謝小仙女們的霸王票和營養(yǎng)液哦!
本章繼續(xù)發(fā)300個紅包~愛你們!
---
感謝無情投雷春 2個、竹茹lz_rrrr、瑾顏 1個火箭炮~
感謝木有棲、無情投雷春、遲鹿啊遲鹿、楚煙明、蘭澤多芳草 1個手榴彈~
感謝安圖笙 8個;弓長洛、木有棲、40353020、栓了個大坑 3個;摔倒的紅燒肉、顏故、北靈寒笙、demon、燕綏安 2個;女矢幺、阿弗洛狄忒、一葦以航、哈哈一笑、蔣丞選手、馬戲班子、白開水、sogni_infranti、blindliar、血雨化作花漫天、顧川.、戲子呀、傾忱、瑾顏、搞什么?、只途徑了盛開、雨櫻阡墨、喵嗚、大螃蟹、?大白有多白?? 1個地雷~
感謝雨櫻阡墨 70瓶;總有一天要綠了中也 40瓶;星卡里 36瓶;一只千口、沙雕之王? 30瓶;無花果樹 27瓶;放不下誰在尷尬 26瓶;whisper幽幽~、櫻花先生、落塘、蘑菇桶。 ????、暮舒、人間盛望 20瓶;柒染、隨時間漂泊-- 16瓶;心野、零邴、粟栗、摔倒的紅燒肉、笙蟄、intim、時雨濛濛、木有棲、呈歡、堅果蛋撻、析苒、良辰吉時、二語、bluedream、顏楚、青菜坨坨、渡口城郭、時間的郵差、鮮丞汁 10瓶;楚煙明、新蘭·柯南、快樂是大家的、小朋友、骨灰級潛水員 9瓶;paceeterna 8瓶;楚暮 7瓶;池哥是我哥、昭ジ珩瑾ゾ 6瓶;ln|x|、我有健忘癥呢、qt.、芷微是作者的小可愛、寧九、你知道的呀、酒釀、一仙.、麒麟、噴水雞肉飯、甜甜的旺仔. 5瓶;宵宵、陸必行甜心、是柚子精呀、總是不想動、蘇小二、披著馬甲看文 4瓶;青花魚、拔絲薄荷味的小籠包、白桃烏瀧tea_、洛纓兮煙 3瓶;柒月、云韶韻、幺、蔣丞選手、半客、gyge、賣女孩的小火柴、買一斤欠三元、葡萄樹.、子熙、choiichoi 2瓶;酸寧、趙安安安安安、女圭口合口合、39792767、景彧、櫻雪、乜韶歆、茶妍吖、落影、blindliar、憶、景梔.、46181852、小菊花、阿香、芝麻湯圓、七夜、冰見琴葉 1瓶的營養(yǎng)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