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吹得冬天的雪凜冽刺骨。
公交車站臺附近安靜了半晌。
“所以, ”聞之鷙漆黑的眸底情緒收攏,聲音壓低:“你花你老公的錢,給你老公找不痛快?”
時恬看了他兩秒, 似乎早預(yù)料到了,說:“不該用你的錢,我就知道要看臉色!
時恬聲音極盡怨念。
又有帶著“幸好花的不多,尚未滑入深淵”的劫后余生。
“……”聞之鷙覺得自己現(xiàn)在氣得頭都快炸了,但還是耐著性子, “你花錢出去找男人, 我肯定不愿意。”
“哪里是找男人?”時恬辯解, “人生投資, 又不是沾花惹草。”
還人生投資。
聞之鷙接過時恬手機(jī)瞟了眼跟蘇某的聊天記錄,全是謹(jǐn)小慎微的學(xué)弟姿態(tài), 什么“學(xué)長”“好的!”“收到!”“一定好好學(xué)習(xí)!”,言辭極其乖巧。
聞之鷙瞥他:“看不出來, 還挺舔。”
“……”
時恬被他氣著了, 拿回手機(jī), 轉(zhuǎn)向另一頭。
聞之鷙靠近耳側(cè),低聲問:“你對我怎么不這樣?”
耳背似乎炸開了花。
一陣酥軟微紅,時恬轉(zhuǎn)頭瞪他。
聞之鷙斜過視線, 言辭之刻薄, 聲音透著涼意:“和我結(jié)婚就是最好的人生投資, 還不用花錢, 我全倒貼!
“……”
太會氣人了吧?!
時恬抿唇, 索性不說話。
聞之鷙挑眉:“把他刪了!
時恬沒支聲。
“叫你刪了!甭勚v聲音提高了點(diǎn)兒。
時恬倔強(qiáng)道:“我不!
說完, 就被拉著手腕靠近, 聞之鷙的呼吸近在咫尺, 眼底情緒躁動:“留著干什么?”
時恬躲開他目光,小聲堅(jiān)持:“我要考大學(xué)。”
“考帝大?”聞之鷙追著他的目光,喉頭滾了滾,聲音緩和下來,“想和我在一起?”
“……”時恬偏頭,“你想多了!
說完,時恬盯著積雪的地面,被凍的紅紅的耳尖露出來。
他老婆就這樣,稍微吵了會兒架就特別鬧別扭。聞之鷙給他抱懷里,在冰涼的耳尖上啾了口。
也許是感受到了聞之鷙無聲的哄,時恬看了他一眼,聲音黏黏的改口:“嗯,想和你在一起!
附近溫度降得很低,站臺附近車換了幾班,只有他倆遲遲未走。
陰暗的天空漂浮著粘滯的顆粒,白天,卻把天色涂抹得晦暗不明。時恬重新打量他一會兒,話里鼓著勇氣,開口。
“我想努力一把。”
靠著臉頰,聲音有點(diǎn)兒顫,氣息落在耳畔。
“我特別喜歡你!
*
聞之鷙剛還煩的很,被這小omega三言兩語,哄的心口陷下去好大一塊兒。
一方面覺得自己有點(diǎn)兒墮落,一方面沒忍住,捏著他下頜偏頭吻了上去。
好一會兒,被手指揪著衣服往外推,時恬眼尾發(fā)紅:“……不,不親了!
聞之鷙舔著唇,眼睛發(fā)熱,感覺自己像一頭剛被挑起了興致的野獸。
他的獵物五花大綁近在咫尺,無處可逃,但卻總差點(diǎn)兒機(jī)遇吃到嘴里,所以未免感到焦躁。
時恬說:“大馬路上,被人看見!
聞之鷙收回去,繼續(xù)剛才的話題:“把他刪了!
“……”時恬氣結(jié)。
聞之鷙揉了把他頭發(fā):“刪了,我給你當(dāng)家教老師。”
也不是存心否認(rèn),時恬沉默了下:“你行不行?”
“先試試!
“那行吧,”時恬找了個附近的咖啡館,鋪開從蘇大佬處買來的昂貴壓軸大題,遞給聞之鷙。
聞之鷙看了兩三分鐘,取筆算出答案,跟復(fù)印資料背面的答案相同。
“可以啊,”時恬點(diǎn)頭,開始下一步:“你教教我,把我教會就行了。”
題都算出來了,聞之鷙遞過草稿紙,時恬看了大概十來分鐘:“不夠通俗!
聞之鷙又講了十分鐘。
時恬露出“你這個思路是什么思路?是不是跳的有點(diǎn)兒快?”的表情。
“……”聞之鷙放下筆,重新問,“刪了他沒?”
時恬:“沒刪!
“行,”聞之鷙點(diǎn)頭,“你去問他。”
時恬:“……”
*
轉(zhuǎn)眼,到了過年。
時恬這段時間忙著學(xué)習(xí),很少出來跟聞之鷙見面,接到電話時取下耳機(jī)。
“我在樓下。”
時恬趴到窗戶邊看了眼,耳邊響起他第二句。
“不能拒絕了!
大過年除夕夜,出門和他見面似乎不太好,時恬思索半天才找到借口跟顧澈說:“我下去買點(diǎn)零食!
顧澈在泡腳,每天一包非常養(yǎng)生,順便看看電視。骸霸琰c(diǎn)回來,很晚了啊!
時恬跑出去,到臺階,隔著兩三米跟聞之鷙遙遙相望。
昏黃的光線底下,聞之鷙穿了深黑色衛(wèi)衣,自然的,垂眸看他。
臺階有一米多高,時恬站在臺上跟他比劃了下手指:“你就站在那兒!
聞之鷙就站著。
時恬后退了兩步助力,縱身一躍,朝他懷里撲過去。不過力道和準(zhǔn)頭不能算很足,方向有點(diǎn)兒偏。
“啊啊啊接我接我!聞哥!”
眼看快在他跟前撲下,聞之鷙似乎笑了聲,往前兩步給他撈進(jìn)了懷里。
剛?cè)急M的煙草味兒拂過鼻尖,時恬抱著他落了雪的衣服,感覺有點(diǎn)兒冷,就地撩起衛(wèi)衣把手放了進(jìn)去。
“我也冷!
“你不冷!睍r恬去摸他的脖子,笑瞇瞇的,被聞之鷙抓著手輕輕扣入了手心。
見面的時間不長,又怕被小爸無意看見,時恬拉著他飛快朝街道另一頭走。
聞之鷙笑了:“我成你秘密情人了?”
“……”時恬回頭,“就瞞著我爸的秘密!
走了沒兩步,時恬摸到他兜里有塊硬硬的東西,類似于方盒,取出來問:“這什么?”
聞之鷙抬眉:“禮物。”
“新年禮物?”
時恬拆開盒子,發(fā)現(xiàn)是塊手表,擼起袖子戴到了手腕。
倒是很符合聞之鷙送禮物的性格,低調(diào),樸實(shí)無華,但應(yīng)該特別昂貴。時恬晃了晃胳膊,問:“為什么送手表?”
“不然送什么?”聞之鷙打量他手腕,“戒指?”
“……”時恬一時無話。
被聞之鷙牽著手打量,應(yīng)該是觀察表戴的好不好看,指尖卻拂過無名指微微比劃了大。骸跋麓谓o你送戒指!
時恬盯著他,又笑了。
剛笑著,察覺到呼吸靠近,路燈的光線被陰影遮擋住,眼前破碎了一片。
唇角的觸感粗魯,被他這么親著,時恬輕輕抓緊了他衣服,直到結(jié)束,眼睛里落滿了清亮的光線。
聞之鷙指尖從他飽滿的唇瓣蹭過。
時恬給他親的發(fā)暈,站了幾秒,又拉著他的手:“我也送你一個禮物吧。”
“送我什么?”
“沒想好,”時恬說,“你想要什么,我可以送你。你也給我送了!
聞之鷙略為沉吟,就這么一瞬間,時恬飛快補(bǔ)充:“不許要皮肉交易!
聞之鷙舔了舔唇,盯著他,氣笑了。
時恬一臉未雨綢繆的鄭重,嘟噥:“你快說,只要能用錢買來的,都可以!
聞之鷙思索了片刻,無欲無求,說:“請我吃頓飯!
“吃什么?”時恬左右打量了圈,“我感覺過年好多店鋪都關(guān)門了,而且我剛吃過晚飯!
他邊說邊看,耳邊安靜后,響起聞之鷙的聲音。
“吃你愛吃的。”
時恬偏頭看他。聞之鷙眉眼沾了細(xì)碎的雪絮,卻莫名削弱了之前的攻擊性,平添幾分暖意。
時恬抬頭:“那好,”他隨便指了一下,“我們?nèi)コ凿萄蛉狻!?br />
店里細(xì)致的暖色調(diào)裝潢將空間拉扯得很開闊,客人并不多,坐下,時恬說:“我最近數(shù)學(xué)感覺提了好幾分了,要是高考能穩(wěn)到145,應(yīng)該可以做夢帝大。”
聞之鷙點(diǎn)頭:“很好!
時恬眨了眨眼睛:“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考上帝大了,我們怎么辦?”
“嗯?”
時恬摸出手機(jī),靠向他身旁,距離近到能聽見咫尺間的呼吸:“我聽說軍政那邊的校區(qū)每天都有晨練,晚操,必須住在學(xué)校周六周日才能出校門,真的嗎?”
聞之鷙輕輕搭著他腰,接了把:“有這個規(guī)定!
時恬頓時嘆了聲氣。
聞之鷙捏他臉,直捏的時恬齜牙咧嘴非常難看,但他似乎情緒還不錯。
時恬打開他手,涮了片羊肉試圖放聞之鷙碗里,繞了一圈,立刻放嘴里吧唧吧唧咬兩口咽下去。
故意饞他,而且非常幼稚。
聞之鷙垂著眼皮,懶得跟他計較,剛挑了片肉放鍋里,“啪——”,又被時恬給搶了。
——這頓飯,邊吃邊打。
旁邊輪班的老板娘大概挺無聊的,畢竟其他員工都回家了,就坐著看他倆邊吃東西邊互懟,吵架。
不過照她看來,還是這個omega比較蠻橫,老是去逗弄人家。
alpha也不生氣,若無其事看著他,明明是不茍言笑冷銳的五官,反而還被逗的笑一下。
對老板娘來說,大冬天也就這點(diǎn)兒溫暖了。
時恬其實(shí)沒吃多少,剛在家里吃了年夜飯?zhí)貏e飽,所以興致完全在跟聞之鷙玩兒身上。
等鬧的一身羊肉腥膻味兒,肚子撐的他走路都費(fèi)勁兒,趕緊結(jié)賬出了門。
“咱們逛到幾點(diǎn)?”
時恬看了眼手機(jī),摟著聞之鷙的胳膊黏乎乎地跟著他走路。
“逛到你爸給你打電話!甭勚v說。
時恬嗯了聲,就沿這幾條街軋馬路,繞過街道轉(zhuǎn)頭,看見垃圾桶邊躺了位衣衫襤褸的老爺爺。
大過年的,他可能也沒有家了,就在垃圾桶邊縮成一團(tuán)。
莫名,時恬停下了腳步。
記憶回溯到了五六歲他跟顧澈還在貧民區(qū)的時候,殘破的街區(qū),被日光拉長的墻壁的倒影,大部分beta聚在大筒子樓里,平時鄰里相望,雞犬相聞。
時恬怔了下,突然升起一個念頭。
聞之鷙偏頭,看見時恬呆呆的站著。
“怎么了?”
時恬說:“我想回一趟,我以前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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