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看不見的情況下, 裴穗心里很慌張,但是她并沒有自亂陣腳。
她記得玻璃墻壁離她并不遠,于是她摸索著, 一步步慢慢走過去。
等她摸到了冰涼的玻璃墻壁后,就用后背抵著墻壁,緩緩坐下去。
突然失明, 遭遇這么大的打擊,先讓她緩一會兒再說。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知道,是因為看到了游客的閃光燈才失明的。
那么這失明會持續(xù)多久呢?
裴穗覺得她的失明肯定只是一小段時間, 不可能持續(xù)整場游戲。
因為失明這個打擊對玩家來說太大,幾乎是致命性的。
如果只是因為游客開了閃光燈就導(dǎo)致這樣的后果, 那這關(guān)得有多難?
這樣分析判斷過后,裴穗心里忽然安定了不少。
她就這么抱住膝蓋坐著,心里默默數(shù)數(shù)。
……果然。
大概十分鐘后。
她的視野恢復(fù)如常了。
裴穗悄悄松了一口氣。
失明的感覺,真的難以形容的痛苦。
就像是周圍一切都變得虛無縹緲的, 什么都握不住,很慌張。
裴穗重新站起來,正好又看到有個小馬游客正拿著手機, 似乎想拍她。
她立刻垂下眼睛, 盯著地板。
這次, 那個豬也開了閃光燈。
她沒正眼看閃光燈,只是感覺到視線余光里有白光閃過。
可是,她還是失明了。
又度過了窒息迷茫的十分鐘。
裴穗重新恢復(fù)視力。
這次她習(xí)慣了一些, 可還是覺得失明的時候如同失了水的魚兒,很難受。
很快, 她還沒完全緩過來, 又看到一家三口, 三只小豬,豬蹄牽著豬蹄,直立行走過來。
小豬指著裴穗隔壁的宋軒琪,“這個人類在哭誒!好有趣!”
豬媽媽倒是對裴穗更感興趣,“這個人類好漂亮!老公,給她拍張照吧!”
小豬蹦蹦跶跶跺著腳,拍著宋軒琪那邊的玻璃,急急道:“爸爸我也要,爸爸也給這個人類拍照!”
裴穗臉色微變。
因為小豬一拍那邊的玻璃,她就感覺到那邊的玻璃籠子跟地震了似的,劇烈顫動。
連帶著她這邊的地板都開始抖,她差點沒站穩(wěn),連忙扶著玻璃墻。
至于宋軒琪,她一直躲在課桌椅下,所以即便地震了,她也沒有摔跤,只是露出更加惶恐害怕的表情。
豬爸爸給她拍了張照,帶閃光燈的,然后牽起小豬道:“別鬧了,我們?nèi)ソo媽媽喜歡的人類拍照。”
裴穗連忙背對著它們,很不給面子。
“咔嚓”的快門聲響起。
裴穗這次沒有瞎。
可是豬爸爸卻不樂意了,因為他沒拍到正臉啊!
他和小豬一起,開始拍裴穗這邊的玻璃。
“轉(zhuǎn)過來!快轉(zhuǎn)過來!”
裴穗所在的玻璃籠子,被他們倆拍得不停顫動。
而且傳進來的聲音巨響,就像驚雷不斷。
甚至愈演愈烈,仿佛是這豬爸爸的脾氣不好,拍得一下比一下猛,震得地板都有了裂縫。
裴穗咬咬牙,糾結(jié)片刻,還是轉(zhuǎn)了過去。
失明只是身體不適應(yīng),心里難受,但好像沒什么危險。
但這個……再拍下去就要出事了。
豬爸爸心滿意足地給裴穗拍完照,一家三口又豬蹄牽著豬蹄,繼續(xù)往前參觀了。
裴穗失明十分鐘后,再次看清一切。
這次,她倒是淡定不少。
但是很快她發(fā)現(xiàn),比失明更麻煩的,是許多游客都喜歡拍玻璃,吸引她的注意力。
而拍玻璃,不僅會震得她耳膜都快聾了,而且會帶來地震,而且地板也會開裂。
如果玻璃籠子被徹底破壞,裴穗不敢肯定,會遭受什么樣的懲罰。
但她知道,有可能是直接被踢出游戲。
畢竟你籠子都沒了,你還能待在哪里被參觀?
于是,為了不讓其他游客拍玻璃,她只好走到靠近長廊的地方,不斷和他們互動。
其他玻璃籠子的玩家大多也是這樣,似乎都很無奈。
就連宋軒琪,也從課桌椅下出來,到了靠長廊的玻璃墻重新抱膝坐著,一臉無辜又可憐的樣子。
動物園里的游客絡(luò)繹不絕,而且興致都很高。
這條長廊上熙熙攘攘,一直熱鬧得很。
裴穗一會兒瞎,一會兒好的,也是很心累。
而且她發(fā)現(xiàn)她能聽懂動物們說話,但是動物們卻聽不懂她的話。
她嘗試了好幾次,嘰里呱啦說一大堆,游客也只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仿佛覺得稀奇。
甚至還引來不少游客對她拍照。
她索性放棄,只能抓住機會,在可以看得見的時候,盯著那些手里有吃的的游客,然后得到他們一點點的投喂。
斜對面的毛浩南似乎很不理解她。
兩人眼神對視的時候,他都要露出對“裴穗找動物們討要吃的”這種行為的不屑和鄙視。
但他一頭屎黃色的毛,又因為失明的時候會露出無奈的表情,真的很像剛撿完垃圾在思考人生的小可憐。
有游客看他可憐,給他投喂吃的。
他都直接抓起來扔到一旁,看都不看一眼。
比起其他正熱衷于討要食物的人類來說,他這別具一格的桀驁不馴,吸引到了不少游客,甚至投喂他的游客漸漸更多。
真有趣,居然有人類對食物沒興趣。
居然還主動扔掉!
這么蠢的人類,還是他們在動物園第一次看到。
難怪會淪落到撿垃圾睡街頭呢……
毛浩南:???
呸!
……
這會兒已經(jīng)是中午了。
被游客們的閃光燈,還有拍玻璃的晃動折騰了不少,關(guān)在籠子里的大家都耗費了許多體力。
而長廊前經(jīng)過的游客少了許多,好像也都找地方吃東西去了。
動物園里似乎有個餐廳,裴穗隔著玻璃聽到它們說了幾句。
裴穗收集到的食物不算多。
除去草啊小蟲子啊這類她吃不了的零食,其實也就一塊小餅干,幾片薯片,一個橘子,還有半盒牛奶。
她直接全都吃了,但才三分飽,真的不頂餓。
裴穗順便留意了一下,旁邊的宋軒琪也向路過的動物們討要了不少食物。
她裝得一副很餓的樣子,楚楚可憐掉著眼淚,所以拿到的食物比她多。
裴穗目測宋軒琪應(yīng)該能吃個大飽。
但是她都沒吃,還是全部藏在了課桌的抽屜里。
至于另外一邊,那個上班的女孩子裴穗也見到了。
妝容倒是很精致,穿著細高跟,小西裝。
原本是一直坐在辦公椅上趴著懷疑人生的,不過似乎現(xiàn)在也坐不住了,湊到了玻璃墻這邊來,但給她投喂的小動物很少,因為之前她藏在一堆埋頭辦公的機器人之間,所以大家也并沒有被勾起很大的興趣去找她。
動物們不約而同的覺得——
看那只毛是屎黃色很別扭的人類更有趣。
而且那個女大學(xué)生人類很漂亮,適合拍照。
再不濟去看看那個女高中生掉眼淚也比趴在玻璃墻上找這個女上班族有意思得多。
那個女上班族似乎是餓了,在投喂口找了一會兒,只有個干癟癟的小面包。
上面還有清晰的動物牙印。
她悶悶不樂地將那個面包直接扔到了辦公室的垃圾桶里面,然后又回到辦公桌旁趴著了。
裴穗正啃完最后一點小餅干,覺得這女的實在太沖動。
而且這么消極的通關(guān)辦法,不太像是玩家。
這時候,那堵一直被濃霧擋著的玻璃墻,居然有了動靜。
一道一人寬的門,在那堵墻上顯現(xiàn)出來。
裴穗連忙走過去,卻見那門外伸進來一只長滿黑毛的熊掌,扔了個不足拳頭大的饅頭進來。
然后,門再次合上。
“……”裴穗走過去,撿起那個饅頭,拍了拍灰。
兩口,就咬掉了。
這就是動物園給她們準(zhǔn)備的午餐。
果然,還不夠塞牙縫的,幸好她未雨綢繆,提前開始討要食物。
看來下午,需要更努力了。
裴穗重新坐回靠著走廊的玻璃墻那邊。
一邊觀察著其他籠子里的動向,一邊注意著長廊上的游客是否有投喂的意向。
宋軒琪那邊,她沒有吃扔進來的饅頭,而是把饅頭和之前討要來的食物都放到了抽屜里。
然后……
她掏出手機點了幾下,身前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塑料餐盤。
餐盤里有白米飯,還有三菜一湯,很營養(yǎng),很豐富。
裴穗看得有點傻眼,這也行?
這是道具吧?居然還有這種道具?
宋軒琪淡淡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示威似的,然后端著餐盤去課桌上吃東西去了。
裴穗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假裝自己一點都不羨慕。
再看向毛浩南那邊。
他那兒有一堆吃的。
看起來他也挺餓了,但他還在擰巴。
雙手抱胸,靠在墻邊。
不吃!他餓死都不吃這些狗玩意兒!
……
到了下午,外面的太陽漸漸大了起來。
游客也沒那么多了。
裴穗打著哈欠靠著玻璃墻坐著,又餓又困。
這場游戲,不說別的,就說這條件,實在太慘了。
這時候,又走過來一家四口。
黑熊爸爸和黑熊媽媽牽著兩只小熊,一黑一白。
熊爸爸和熊媽媽好像吵架了。
熊爸爸有點兒不耐煩,“大家都說熊二不是我的孩子!我覺得也是,我們都是黑熊,怎么會生出白色的熊?”
熊媽媽憨憨地撓著腦袋,“我也不知道啊,孩子他爸,我可沒有對不起你!”
裴穗聽明白了,小白熊叫熊二,被懷疑不是親生的。
它應(yīng)該也聽懂了,正無助地捏著自己的小熊包包,低著頭,眼神很不安。
另一只小黑熊則完全沒關(guān)心這個,它蹦跶著跑過來,拍裴穗的玻璃,“出來呀!你出來和我玩呀!”
這熊看著小,力氣倒是很大。
玻璃籠子被它拍得劇烈顫動,不少課桌都移了位。
裴穗使勁瞪著熊爸爸和熊媽媽。
……這熊孩子,家長也不管管!
熊爸爸和熊貓貓正在對峙,才不理會這邊籠子都快被小黑熊拍裂了。
裴穗咬了咬牙,實在沒轍,只好拿出自己的本命道具,那根小柳穗。
她目前研究出來唯一的用法就是可以用意念控制它漂浮移動。
裴穗控制著小柳穗通過投食口飄出去,然后在小黑熊的咯吱窩里撓了撓。
小黑熊頓時癢得在地上直打滾,嘻嘻哈哈地笑。
黑熊爸爸和黑熊媽媽都著急地抱起它,“不會是生病了吧?”
“快去動物園里的緊急醫(yī)療處看看!”
它們腳步匆匆一臉緊張地抱著小黑熊離開。
而小白熊,被它們落在原地,完全忘記了。
一臉茫然地看著它們的背影。
裴穗也有點懵。
……這心是真大啊,孩子都不管了?真不是親生的?!
而且這小白熊也憨憨傻傻的,不知道跑過去追,反而懵懵地站在原地,一副快哭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