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停云來到辰廉房間門口，還沒敲房門，就心有所感。

  他深吸一口氣，才輕輕推開房門。

  和兩年前一樣。

  一室冷清。

  他這次沒有哭，只是心里還是像缺了一塊似的。

  他熟門熟路來到床邊，果不其然在枕頭下面找到一封信。

  “停云：

  回樓蘭吧，去戰(zhàn)場上，那里可以實(shí)現(xiàn)你的抱負(fù)�！�

  抱負(fù)？

  停云有些恍惚，他似乎都快忘了，他姓肖，名停云！

  肖家，是武將世家。

  *

  辰廉坐在小花身上，嘀咕道：“小花，你堅(jiān)持久點(diǎn)兒，我不怕孤獨(dú)，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在的�！�

  到最后，剩下來的人，還是他一個。

  辰廉接下來，又在四國游歷，感受這人世情感，妄圖能夠共情一下。

  當(dāng)然，最后失敗了。

  他也不失望，人類的七情六欲，他并不向往。

  三年后，在他和印居安約定的十年時(shí)間過去一半之際，戰(zhàn)爭爆發(fā)了。

  是蕭自青的韓國和焦子晉的吳國聯(lián)手，對穿越者裴莽的魏國出手了。

  這一戰(zhàn)，打了兩年，最后還是樓蘭加入了韓吳聯(lián)盟，才一舉擊潰了魏國。

  在這片大陸上，屹立了一百三十年的魏國，就此滅亡。

  那一年，是樓蘭歷三十年。

  接下來三年，吳國翻臉，侵吞了韓國。

  也是這個時(shí)候，辰廉才知道，蕭自青這個韓王愛的人，居然是焦子晉。

  辰廉：“……”

  是他太過單純，根本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不過似乎也并不是難以理解，畢竟焦子晉此人，有天下第一美男之稱。

  和印居安約定的時(shí)間過去了八年，如今四國只剩下樓蘭和吳國。

  就在此時(shí)，又是八年沒見的印居安，出現(xiàn)在了辰廉面前。

  依舊是踏月而來，依舊是竹林，依舊是動作隨意的坐在了他的對面。

  “老師，多年未見，你還是沒變�！�

  印居安表情淡定，看著面前這個快而立的學(xué)生，時(shí)間也還未在他臉上留下痕跡，他依舊容顏出眾，氣度不凡。

  他眼神有些恍惚，似是想起了那個面色平淡的孩童。

  算起來，他們認(rèn)識了二十一年了。

  “你做得很好�！�

  印居安夸贊辰廉，“你策反了魏國最衷心的將領(lǐng)，才能夠讓魏國敗得這么快，只是我不明白，為何看中了玄燁。你明明知道，你若沒有趁機(jī)讓樓蘭在與魏國之戰(zhàn)中謀得那么多的利益，樓蘭會在隨后得韓吳兩個夾攻之下滅亡。如此一來，很有可能在十年內(nèi)讓天下一統(tǒng)。如今時(shí)間只有兩年，兩年時(shí)間，樓蘭和吳國要留下一個，幾乎不可能。”

  辰廉長睫微微顫動，其下的琉璃眸沒有絲毫溫度，他笑道：“老師，我愿意答應(yīng)十年之約，并非是為了天下，只是因?yàn)槲以敢狻！?br />
  他愿意，即使萬難，他也因?yàn)檫@個“他愿意”去達(dá)成。

  他不愿意，即使舉手之勞，他也不會幫。

  這就是他。

  “如今，你問我為何，那么我還是可以告訴你，因?yàn)槲蚁胱寴翘m一統(tǒng)天下，就這么簡單�！�

  所以哪怕會花更多的時(shí)間，但是只要他想，他就做了。

  他本不是一個喜歡扛事兒的人，會不嫌麻煩花好幾年時(shí)間策反魏國大元帥，也不過是為了樓蘭一統(tǒng)。

  印居安無話可說。

  他覺得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看明白這個和天命緊緊相關(guān)的人。

  他道：“那如今只剩下兩年，你可有辦法讓樓蘭勝？”

  辰廉看著天上的月亮，神色恍惚的道：“月光甚好，為這月光常在，我也會做到的�！�

  印居安真的不懂辰廉，不為他自己，不為天下蒼生，只為月光？

  這種理由……實(shí)在是難以理解。

  “那位名震天下的女將也和你有關(guān)系吧�！�

  辰廉想了一會兒，才知道他說的是張淑。

  “老師是想說，她坑殺二十萬俘軍的事兒？”

  “沒錯�！庇【影矅@道，“手段太過殘忍。”

  辰廉冷漠道：“但是這是對樓蘭和樓蘭百姓最好的選擇，戰(zhàn)亂時(shí)期，樓蘭糧食不多，養(yǎng)不起那么多非我族類的人。或許也只有張淑那樣的人，才能夠做出這個對樓蘭最好的決定�！�

  若是把那些俘虜養(yǎng)著，耗費(fèi)糧食，還有可能令樓蘭社稷不穩(wěn)。

  直接坑殺，雖是心狠，卻是能夠最大程度保障樓蘭社稷安穩(wěn)的方法。

  印居安嘆了一口氣，“我說不過你了。”

  他走的時(shí)候，又語氣復(fù)雜的問辰廉：“你曾經(jīng)在韓國大殿上說，你心悅我……”

  辰廉：“……”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啥？

  好在印居安并非要他回答，再次離開了。

  想來這是最后一次見面了。

  辰廉又在這大陸上行走一年。

  這一年。

  樓蘭和吳國的戰(zhàn)斗頻發(fā)，但是一點(diǎn)亡國的端倪都沒有。

  樓蘭帝后成婚多年后，終于生了一個兒子。

  樓蘭這邊有常勝將軍肖停云，無情女將張淑，二人鎮(zhèn)守前線，阻擋吳國百萬雄獅。

  十年時(shí)間，只剩最后幾個月。

  辰廉就在此時(shí)，坐在已經(jīng)年邁的小花背上，朝著吳國國都而去。

  在快到達(dá)吳國國都的時(shí)候，小花因?yàn)槟赀~，死了。

  壽終而寢。

  在死之前，它還抬了抬前蹄，想要碰一下辰廉的手。

  辰廉卻沒有動，只對它笑了笑，最后在它死后，伸手合上了它的雙眼。

  “謝謝多年陪伴�！�

  辰廉埋了小花之后，就進(jìn)了吳國國都。

  國都之內(nèi)，甚是繁榮。

  他在國都之中逛了好幾天，把那些出名得菜肴都吃了一遍后，就在一天夜里，進(jìn)入了吳國王宮。

  那一夜，死在他手上的焦氏王族之人共七十七位，老少婦孺也沒放過。

  那一夜，焦氏王族滅絕在他手中。

  那一夜，吳國王宮在幽靜之下，一條條人命被無情收割。

  消息傳出，天下皆驚。

  此后三月，吳國內(nèi)亂，再兩月肖停云和張淑趁機(jī)帶領(lǐng)樓蘭的兵士，殺入了吳國。

  樓蘭歷三十二年末，三十三年初，樓蘭滅吳，天下一統(tǒng)，前樓蘭王登基稱帝，改年號為弘武，結(jié)束了三百多年的亂世。

  *

  辰廉并非是無敵之人，雖武功出神入化，但是到底是血肉之軀。

  在面無表情的殺了焦子晉，也就是吳國焦氏王族最后一個人之后，他就被趕來的吳國禁衛(wèi)軍萬箭齊發(fā)射死了。

  他想，那么多殺戮用他一條命還，是他賺了。

  辰廉為了今日，不知練了多久的劍。

  不知將這吳國王宮走了多少遍。

  不知將王室焦氏族譜背得多熟。

  畢竟這身體，終究只是凡軀。

  當(dāng)然，最后死的時(shí)候，他也很平靜。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印居安在這時(shí)候，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

  他抱住他只剩最后一口氣的身體，幽幽道：“我欠你一條命，從此這長生之軀，還于天地。這靈魂，還給你。”

  辰廉：“……”

  因果嗎？

  這就是因果！

  辰廉靈魂在離開原身體內(nèi)之時(shí)，親眼看到原身的身體和印居安的身體，化為光點(diǎn)。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腦中最后的印象就是那些面露驚恐的吳國禁衛(wèi)軍。

  這些人……真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