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卷上天空遮蔽了陽光,沸騰的吶喊在大火蓋過一切。
燃燒的烈火和焦臭的氣息,奔來的腳步聲、沉重的車轅碾過的聲音匯集到一起,火光中重重疊疊的身影撲出手中的水,試圖將火勢漸小,有發(fā)了瘋的小吏渾身澆濕沖進大火里,捧著些許燒熟了的米粒沖出來,然而被身上的火焰所吞噬……
自今年入春開始,不少州縣的官倉出現(xiàn)縱火,就算他們?nèi)绾螄兰臃婪,這些人都能找到漏洞點燃糧倉,守倉的官吏如今一撥又一撥的換,曬場上已經(jīng)掛滿了頭顱。
大火的范圍外,一群趕過來的男女老少正掩面哭泣,從他們身上打滿補丁的漢服可以看出這些都是漢人,看到大火吞噬了糧庫,一個個小聲的哭泣著,金人的官府在捉拿幾次縱火人后發(fā)現(xiàn),俱都是漢人所為,便開始對城中漢人開始清查,自然也有稀里糊涂被緝拿推上了刑場砍頭。
直到入秋后,金國幾個州大小一百多個糧倉被燒毀,城中被砍下腦袋的漢人也同樣堆積如山,甚至有不少漢人官吏的頭顱夾在其中。
這一切就像是某種競賽在進行。
……
“縱火的人在這里——”
“看到他了!!”
“別讓他跑了!否則就是我們死。!”
遠處,奔跑的人影嘶喊著,招呼附近的同伴圍過來,手指的火光里一個面容消瘦,雙眼無神的男子,雙手持著兵器望過來,片刻后,轉(zhuǎn)身就跑。
此時是白晝,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了那個狂奔出去的身影,前方幾名趕來的衙役聽到了呼喊,也注意到了詭異男人的行為,手中樸刀抽出迎了上去。
隨后,便是一聲“。 钡膽K叫。
下一刻,人頭飛旋,血光從肩上噴出——
那蒼白無神的男人錯過對方倆人,刀鋒有血滑落,身后一具尸體撲倒,另一個衙役在倒飛摔在地上。
追來的人群來不及弄清狀況,匆匆跨過尸體,那邊,已經(jīng)有女真士卒沖出,將行兇者攔下,呯呯呯…..廝殺的吶喊,金屬撞擊的聲音陡然響起來,被圍著的男人雙手握刀極快的速度與數(shù)把兵器劈砍,剎那間,刀鋒橫過拍打,有人影從戰(zhàn)團中劃出一道虛影,飛過了人群。
嘭的一下,撞在屋檐上后又重重的摔在地上,瓦片碎裂嘩嘩掉下來將人給埋住。這時,城中街道上傳來噠噠噠馬蹄聲,反應(yīng)過來的百姓分開跑到兩邊,一隊騎兵轟隆隆從他們前面風(fēng)馳過去。
十多丈外的混戰(zhàn),那漢人劈開襲來的兵器,正要回過頭,視線里一桿長槍、奔馳的馬頭在瞳孔中放大,下意識的身體躲避,手臂舉刀護住身子,短短的瞬間,馬蹄踩了過去,有人嘶啞的慘叫,刺過去的鐵槍挑出血線以及一條握著刀刃的手臂。
那漢人抱著斷臂在地上不斷的翻滾,一柄柄槍頭叮叮叮的刺在地上的一瞬,他便是翻身起來瘋狂的奔跑,想要闖入人堆里,借機離開。
“別讓他走…不然金人又要在城中抽人來殺——”人堆中有聲音在喊。
身影沖過去的剎那,被外面的百姓猶如一堵墻壁般的將他倒推了回來,男人踉蹌后退幾步,在原地嘶啞的‘啊啊!’幾聲,轉(zhuǎn)身另尋他路。
馬蹄聲再起,他還是忍不住的回過頭,大火前面,一騎金甲,貂尾在空中甩動,沖過來時揮起了手臂。
男人本能的一倒,一只擂鼓甕金錘擦著他衣袍過去,刮起的風(fēng)將整個倒下的身子又在地上滾動了幾圈才停下。
戰(zhàn)馬緩緩?fù)O,大錘被扔在了地上,高大威猛的身影下馬走過來。靠一只手撐起半坐的男人忽然哭了起來,搖著頭,隨后,對面粗壯的手臂帶著甲葉伸過來,不顧他的掙扎,將嘴撬開,空腔里只有半截舌頭在顫抖。
“又一個啞人……”
求饒的人影哭泣著,從地上爬起又跪下,不斷的磕頭…..完顏金彈子直起身子瞇起了眼睛:“整整一年了,你們這些人到底吃了武朝朝廷什么藥,一個個都不怕死的來,又怕死的求饒……也有武功在身,江湖人?”
啞巴男人點點頭,隨后又搖搖頭,看對方的表情,他似乎也知道會是什么下場,帶著淚水笑了一下,頭顱猛的下撞。
咔嚓——
骨頭碎裂的聲響,跪著的身影已經(jīng)不動彈了,殷紅的鮮血順著地磚縫隙緩緩淌了出來。完顏金彈子抬起頭,不再看尸體一眼,望了望大火,轉(zhuǎn)身拾起大錘翻身上馬,帶著騎兵朝宮門的方向而去。
燃燒的大火完全撲滅已經(jīng)是黃昏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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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傾斜,一束光在琉璃瓦上。
“本王欲差遣使者去武朝,嚴厲警告他們,這樣下去只是會讓整個金國將怒火傾瀉到武朝,到時戰(zhàn)火再起,大不了我女真從頭再來就是,用漢人的一句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适迥沁厡⑹靠墒前賾(zhàn)之軍,真要開戰(zhàn),大可邊打邊劫掠……”
“這點上有些像你們的父親了!
原本離開皇宮的宗翰又回來,與宗干走在這片花園的黃昏里。。老人負著手與他并肩而行,臉上難得浮出笑容:“能屈能伸的完顏阿骨打方才創(chuàng)建了這金國,開始以為你性子軟弱,守成尚可,開疆不足,剛剛聽你這番話,倒是骨子里還是有女真人的脾性…..”
他望著遠處的天空飄著淡淡的黑色:“光腳不怕穿鞋的,當年我女真不就是這樣過來的嗎,現(xiàn)在大不了再打一場就是,女真當年受過的的苦難還少嗎?所以絕不再讓別人騎在頭上…這樣很不舒服…”
“皇叔認為該讓何人領(lǐng)軍南下?”
“宗望去了南邊,你們誤解太深……還是讓四皇子兀術(shù)去吧,他與宗望向來關(guān)系很好,說不定陣前還能說上話,讓他回來!
提到完顏宗望,老人不由長嘆了一聲,“…本帥老了,完顏阇母他們也老了,金國下一代能打的,已經(jīng)很少了,真不愿意看到這樣的畫面啊……我女真在白山黑水中尚能團結(jié)一致,為了這花花世界的皇位,搞的兄弟鬩墻…..真不知道你們父皇會不會從棺材里跳出來罵死你們這些崽子!
完顏宗干難堪笑了一下。
“本王不在意來一場戰(zhàn)爭的,不過還是等使者回來再說吧!
宗翰愣了一下,轉(zhuǎn)過身看他:“你已經(jīng)派人去了?”
“去了!”宗干保持著笑容,點了一下頭。
愣住的身影沉默下來,隨后抬起頭瞪著對方,一字一頓:“你還著想殺宗望?”
“順手辦了吧…..宗望死了才是對金國最好的選擇!蹦沁,金國的這位大皇子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不過,主要還是警告和試探武朝……”
“畢竟誰都不想當軟柿子讓人捏……”
他笑容收斂,變得冷冰冰。
……
而這時候,武朝最有權(quán)勢的那個人,已經(jīng)獨自踏上了茫茫草海,那邊萬里無云,牧羊人的歌聲響亮的傳來。
ps:明天休假,多更一些,盡快把劇情進展開,然后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