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的山道。
雨水打著樹葉落下,獨(dú)行的身影走在上面。河.南府城外十余里,名為擂鼓山上通往高家莊的路上,一瘸一拐的人在這樣的雨天里趕路。
遠(yuǎn)遠(yuǎn)近近,就像一縷孤魂在昏暗的山間徘徊。
小雨之中,高府門口的護(hù)院看見對方慢吞吞的走過來,昏暗的視線無法辨清是何人時,便是警惕起來,將手中的兵器緊了緊,壯起膽子,方才喝問。
“那邊那人站住…干什么的!
雨中,那人面目不清,身上掛著包裹,手臂只是抬了一下,“高家高世手下,彭良!從沖平縣過來,有急事見高家二爺!
“三爺?shù)娜?”一名護(hù)院心中狐疑,又看到肩上掛著的包袱,“包袱里是什么,打開來看看!
說著,走上前去,另一名護(hù)院較謹(jǐn)慎,拉了一下同伴衣角,“就在這里讓他打開!
沉默的漢子側(cè)臉瞥了一眼身上帶有暗紅血垢的包袱,才抬起頭,語氣平淡如水:“里面是三爺?shù)娜祟^,他被人殺了,我送他回來的。”
那邊,石階下的二人陡然聽到這句話,嚇了一跳,跨出去的腳步往后縮了縮,“人…人頭?這位兄弟莫要亂開玩笑…..三爺?shù)娜祟^….”
話到這里,倆人吞咽著口水互視一眼。
“你看著他,我….我進(jìn)去通報!闭f罷,其中一人急忙轉(zhuǎn)身朝莊子里跑。
被留下的護(hù)院則退回到石階上,立在屋檐下,“你在這里等等,不許向前,待通傳的人回來再做理論。”
雨中那人點(diǎn)點(diǎn)頭,想必是急著趕路,有些虛弱的原地坐在雨水中,輕輕的盤起那條像是受傷的腿,散亂的頭發(fā)仿佛千斤重般貼在臉上。
“兩天前,高三爺去了沖平縣設(shè)計(jì)一個人,原本順風(fēng)順?biāo)摹?不想,事情到了后面卻被人反過來殺了,廝殺里我被人打暈,無意中逃過一劫……醒來時,高三爺已經(jīng)被尸首分離,念著舊日….我把他頭顱帶上送回來,算是沒有做無家之鬼!
“小哥…我也不為難你們,若是我真有歹意,早就殺了你們!
他坐在濕漉漉的地上,看著放在腿間的包袱,抖動著干裂翻起死皮的雙唇,像是想將心里堵著的急于說給別人聽。
屋檐下,那護(hù)院聽完后,也不似之前那般畏懼,但也是小心的盯著對方,不久,他終究還是在懷里拿出備著的一塊干糧,遞給了對方。
彭良接了一口雨水就著干硬的餅子吃進(jìn)嘴里,兩天從沖平縣感到河.南府北的擂鼓山,星夜跨過兩三百里路,就算是綠林中人也是到了極限。巴掌大的一塊餅,兩三下就消失在了他口中,便是抬手對那護(hù)院拱供手,表達(dá)謝意。
半盞茶功夫后,先前跑去通傳的護(hù)院回來,緊跟在后的一個中年富態(tài)的男人,以及四五名護(hù)衛(wèi)。
“我弟弟死了?”大門,高全紅著眼盯著那包袱。
彭良點(diǎn)點(diǎn)頭,緩緩從地上起來,抱了抱拳,將包袱遞過去,隨后拉開距離,又站到雨中。那邊,接過包袱的護(hù)院顫抖的將其解開,慢慢露出里面一張腫脹淤青的人臉,眼睛、鼻腔、口中有些許黏液流出,此時血液早已干涸了。
完全呈出人頭時,惡臭難言,周圍五六人皺了皺鼻子,想要遮掩口鼻,卻又怕高全怪罪,只得站在那里看著。
人頭的模樣雖然難看,但還是看的出那是高世的臉。
“….真是我那弟弟啊…”
高全痛聲干嚎,手掌用力拍在大腿上,片刻后,手指顫顫微微指著那顆人頭,望向雨中的那人,“….怎么死的….怎么死的….是不是周侗那父女二人干的?”
雨中,彭良點(diǎn)點(diǎn)頭,也搖搖頭。
他將事情本末講給了對方聽,一字不落的說完,語氣并沒有多大的起伏,只是到了末尾,聲音才有了變調(diào)。
“….那晚偷襲失敗后回了三爺?shù)淖√帲?dāng)時沖平縣轟雷幫的趙洞之應(yīng)了三爺?shù)难堃黄鸪跃,后來?來了一名叫‘鬼獄刀’的人,他叫黃正…..”
說到這里,彭良低垂的視線抬起來,有些心有余悸的繼續(xù)講:“全院八十多名轟雷幫幫眾和三爺?shù)氖窒,都擋不住對方?那轟雷幫趙老幫主一家一二十口人也都被那人給殺了…”
“但是…那人身邊的一個人,我認(rèn)識!就是周侗身邊的一個隨從,就算不是周侗殺的,也和他們父女二人有莫大干系!
滴滴答答.....
高全咬著牙,仰頭合上眼簾,聽著雨落在地上、樹葉、瓦礫的聲音,良久,深吸了一口氣,方才開口:“跟我進(jìn)來!
…………
呯的一聲,茶盞摔破在地上,瓷片在跪著的人面前飛濺開來。
“….周侗那個老東西….別以為進(jìn)了監(jiān)牢就不用死了。還有那個什么刀的,我要扒了他的皮啊——”
大廳中,憤怒的人影在半空揚(yáng)著剛剛?cè)映霾璞K的那只手,粉碎的瓷片面前是進(jìn)屋的彭良,只是一語不發(fā)的垂著視線,沉默的聽著高全發(fā)怒的吼叫。
此時廳門緊閉,下人們自然是聽到里面摔碎東西和怒吼聲,便是不敢靠近過來。高全背著手來回走動,口中不斷怒罵,聲音洪亮,過了一陣,他腳步停下來,看了跪著的人影一眼,尋了身旁椅子坐下來。
手掌呯的一下拍在桌上。
“….既然那人武功高強(qiáng),但周侗在牢里卻是不假,新仇舊怨一并報了!”說著,他目光轉(zhuǎn)去望向彭良,“你說高世平時待你如何?”
男子盯著地面,唇嚅動:“好!”
“好!”
呯——
手掌再次在桌上一拍,高全叫了一聲好,站起身,指著他道:“既然如此,我另外派人知會大兄,他是官面上的人物,得知自家弟弟死了,不可能不管。而你休息片刻后,立即下山將高世在河.南府的人馬集結(jié)起來,咱們黑白兩道一起壓過去,我就不信那什么鬼獄刀能扛得住,反正周侗是牢中之物,他們要是有關(guān)系,自然不會跑!
“到那時….咱們逼死他們!备呷г诎肟盏氖终莆粘扇^,憤怒的顫抖,好半響后,方才緩下心態(tài),一字一頓道:“不管如何,這次要讓他們死!
“是,我自然也想為三爺報仇!
彭良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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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沖平縣東北,大雨帶著水霧遮掩了山巒,十多道人影披著蓑衣,戴著斗笠在翻越行走,在某一處山坡駐足,顯出五個為首的身影立在那里。
望著蒙蒙雨幕的遠(yuǎn)處,若隱若現(xiàn)的城郭輪廓。
站在最右側(cè)的是一名身著紫色長袍,腰間系一條獸吞紋的男人,枯瘦如柴,雙目渙散無神,眼袋發(fā)青腫脹,他蹲下來,朝下方望去,“接了紅樓的鏢…..也不知這趟差事如何,保一個人,嘖嘖,要讓咱五毒一起出來,看來不簡單!
在他身邊,另有四人,身份打扮皆是古怪,其中有女子陰陽怪氣的聲音:“….那又怎樣,殺完人,回去領(lǐng)賞就是,怎么?‘心狠手辣’也會猶豫?”
那人舔舔嘴唇回望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嘿嘿…哈哈…”喉嚨里發(fā)出暗沉的笑聲。
旋即,撲下了山崖。
他身后,‘不折手段’‘蛇蝎心腸’‘人面獸心’‘喪心病狂’四人俱都冷笑。僅看了一眼那邊遠(yuǎn)處雨幕中的城池,便一一縱身朝山崖下方而去……..
ps:明天上演大戲,肩周炎還沒好,不過也比昨天好很多了,明天應(yīng)該會輕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