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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籠罩,相府后院,人影從墻上翻下。

  視線的對面,火燭的光在書房亮著,他推開門走進去。蔡京此時也并未睡下,見對方進來的剎那,身子傾了傾想要上前,但隨后又不著痕跡的繼續(xù)坐著,神色恢復(fù)淡定。

  “得手了?”

  金毒異點點頭,不過老人細微的變化,他是看在眼里,綢布背后的臉孔,嘴角微微上翹,動作間,那只古樸的木盒被從胸口拿出,“蔡相要的是這個吧!

  手伸出去,腳卻沒有邁動分毫的意思。

  老人臉色沉了下去,燭火燃燒的同時,臉上又浮起笑容,點頭起身,“事情順利做下來,老夫心里甚是欣喜,你要什么就說吧!

  “蔡相應(yīng)該知道的!苯鸲井惞肮笆郑瑢⒛竞休p放在書桌上。

  “老夫會考慮的,畢竟禁軍將領(lǐng)補缺,不在老夫管轄內(nèi),只能幫你活動活動!崩先四眠^木盒仔細的檢查一番,確實是自己拿出去的那個后,心里終究是松了一口氣。

  “這事到此為止,你沒拿過任何東西,老夫也沒拿出過任何東西,你清楚了?”

  火星在燭臺上搖晃,書房里平靜的對話,倆人的身影剪影在窗戶紙上,人心不同的,所思不同,充滿了利益的味道。

  綢布后面,潰爛的臉露出笑容,隨即點頭,“這個自然。”

  不久之后,金毒異離開。

  蔡京端坐在木椅上,向后靠了靠,有老仆過來將加了炭火的小爐放在他腳邊,“主人,該休息了,這開春天氣潮濕,對主人腿腳不好!

  “嗯...不是老夫不想休息....算了,說與你聽,其中內(nèi)情你也不會懂的!

  木椅上,老人靠著椅背感受炭爐冒出的溫?zé),心中卻細細想著木盒,以及皇帝趙吉陡然中毒身亡的事情,猶如一張巨大的、黑暗的亂潮,在他心里浮起。

  “到底哪兒不對.....”

  ...........

  慈明宮,曹震淳抱著一摞奏折過來,如今皇帝大行后,新皇未決的情況下,上的折子中,大抵是一些關(guān)于新皇人選,登基之類的事,當(dāng)中不乏慷慨陳詞的將小皇子繼位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做出預(yù)先的判斷和認(rèn)定......

  推門的一瞬,他便看到身著白色碎花宮袍的雨化恬伺候在桌子旁邊,然后一堆之前拿過來的奏折被推翻。

  嘩啦——

  掉落紅色毛毯上,鋪延開去。

  “這幫文臣....真是夠了!”太后尚虞氣的渾身顫抖,“我兒在世,一個個裝的忠心體國,一口一個圣人,如今我兒一走,就變著臉來欺負孤兒寡母,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桌旁的白色身影走到階下,躬身將地上的奏折一一撿起的同時,曹震淳抱著另一堆奏折過來,輕輕放在桌上。尚虞看也不看一眼,坐回到精雕細琢的木椅上,“把它們拿走——本宮不想看!”

  曹震淳猶豫片刻,終究選擇不開口,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況且計已定下,此時多嘴反而可能壞事,放下的奏折又被他拿起,告了一聲罪,轉(zhuǎn)身便要離開。

  “把這些東西都留下吧!

  門陡然被打開,鄭婉的身影被簇擁著走進來,她揮揮手,身后的內(nèi)宦退去了門外,又對要出門的曹震淳吩咐了一句。

  “是!崩匣鹿俚拖骂^,回去把奏折重新放到桌上,才離開。

  那邊,身影邁動,垂地搖裙,蓮步款款過去,發(fā)髻上的哀花一矮,身子朝金階上的夫人福了一禮,“婉兒拜見母后!

  “奕兒睡下了?”

  婦人從椅上起來,走過去將皇后扶起,雙目微紅望著對方,“今日朝堂上,真是難為你了,說出那番話,我知你是不得已的,現(xiàn)在想想那晚不正是應(yīng)了那白寧的話嗎,這朝堂上就沒一個忠臣,都想著自個兒呢!

  橘黃的視線中,皇后的身影低了低頭,朝火光看去,眸子禮映著火焰的倒影,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沉默了一會兒,“母后,朝堂上那番話是婉兒心有所發(fā)的,那些人的嘴臉,是看夠了,奕兒坐不坐上皇位,那是我趙家的事,一幫子外人湊什么熱鬧,婉兒今日算是想明白了,為什么他們不敢去招惹那東廠白寧?偏偏揪著我們孤兒寡母不放?”

  話語略頓了頓,她眼睛一瞇,“人吶...都是喜歡欺軟怕硬,他們不去招惹白寧,是因為怕對方一刀殺了他們......”

  站在那邊的尚虞雖然點了點頭,但目光卻是有些擔(dān)憂的看著對方,似乎意識到曾經(jīng)溫婉的女子變得有些陌生。

  “婉兒不必在意他們....讓他們說去好了,白寧他不會讓蔡京那幫人得逞的,咱們坐山觀虎斗就是了,畢竟他還是奕兒的舅舅!

  “舅舅?”皇后噗呲的冷笑出聲,“他是擔(dān)心奕兒得不到皇位,別人會拿他的東廠開刀呢,這樣的人,母后怎么能認(rèn)為他是好心?”

  “那婉兒心里有接下來的打算嗎?”尚虞難堪的笑了笑,目光復(fù)雜又帶著慈祥。

  “如今只能先依靠白寧了,不管他想怎樣,他首先是宦官也是奕兒的舅舅,不可能奪皇位的,只要奕兒坐上九五之尊的寶座,一切再慢慢的來....從頭計議也行的。”

  這書房里陡然安靜了下去,就連雨化恬也被打發(fā)離開了。

  就倆人,一人背向一人的沉默下來。

  不久,倆人的目光望在一起,鄭婉撇開話題又聊了家常,便告辭離去,夜風(fēng)在宮宇間肆虐,各個檐下的燈籠彤紅交織人的身影,成為了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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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垂拱殿。

  昨日懸而未決的事情,又舊事重提,而且迫在眉睫。

  “本宮仍舊堅持皇子趙奕為新帝,無論你們是否同意,他都是陛下的骨血,也是皇位唯一繼承人!

  珠簾左側(cè),尚虞的聲音帶著不予質(zhì)疑的威壓。

  “太后三思。 比撼箭R齊跪了下來。

  文臣首位的蔡京沖童貫點點頭,那邊,身影嘆口氣,也站了出來,連帶著他身后的武臣一個個跟著魚貫而出,跪在朝堂上。

  “太后,奴婢以為蔡相所言確有道理,國家危難,不易以幼皇登基,武朝家國或許能等上一年半載,但等不了十多年啊,還請?zhí)笕!?br />
  右側(cè)珠簾的身影動了動,想要起身據(jù)理力爭,但隨后她又坐了回去,涂抹胭脂的唇微翹浮出笑意。

  外面,傳來小黃門的高呼:“東廠白提督求見——”

  “喧!”鄭婉深吸一口氣,聲音隨著氣一起吐出。

  敞開的殿門,正是外面升起的晨光的時候,一縷光芒過來倒映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的影子走進大殿,一個慢慢騰騰的身影牽著一個蹣跚學(xué)步的小孩,朝門外進來。

  “陛下慢點。”白寧躬著身子牽著奶娃娃這樣說著,然后看了一眼滿堂跪著的文武。

  走到蔡京跪伏的身子前,他指著老人對懵懂無知的趙奕笑了笑:“陛下,你看這個老家伙快死了!

  “啊....啊..八..八...”尚不會說話的小人兒抬起小臉好奇的看向說話的白寧,隨后用小小的手臂將白寧的大腿抱住。

  “現(xiàn)在不能抱....你是一國之君!卑讓幬⑿χ瑢⑿〖一飶牡厣吓e了起來,面向那邊伏著的百人,聲音陡然放大:“把這些家伙的臉看清楚了,他們將來會在你手下混飯吃的,記著一定要看清楚。”

  “奕兒——”

  龍庭上,鄭婉急忙沖下來,白寧斜眼看了看她,最終還是把趙奕放下交還給皇后的手上。片刻后,下方有人說出聲,“白寧,休得放肆,奕皇子且是你一個閹人把玩在手里的?你這是想要干什么?”

  “本督想要干什么?”

  白寧招招手,一張木椅被搬過來放到蔡京的面前,袍擺一掀坐下來,雙掌放在膝蓋就那樣端坐直視對方,聲音冷如寒冰:“本督當(dāng)然是來拿你——”

  下方,眾人驚駭?shù)奶痤^來,視線齊齊集中在二人身上。

  蔡京氣的發(fā)紅,自己原本是下跪的姿勢,對方卻坐在他前面,變成他在跪?qū)Ψ揭话,又聽對方這樣一說,頓時起身指過去:“閹宦爾敢如此放肆!”

  “本督如何放肆也不沒蔡相居心叵測吶!卑讓幾旖枪雌鹄湫χ鹕恚D(zhuǎn)過去面向龍庭一揖,“還請?zhí)、皇后娘娘容咱家一個閹人在朝堂放肆一回。”

  尚虞不動痕跡的看了看那邊簾子后的女子,那邊點點頭,金色的袍袖向前一掃,“準(zhǔn)了!

  其實得不得恩準(zhǔn),白寧都會是要說的,這樣做其實無非是做給人看的,他轉(zhuǎn)再次轉(zhuǎn)回去,看向蔡京:“據(jù)本督了解,陛下出事那晚,聽說是服了蔡相送給官家的一盒丹藥,不知是否屬實?”

  “荒唐....陛下身子健朗,老臣如何會做這種多此一舉的事!辈叹┧α讼麻L袖,側(cè)過身子,傲然的說了一聲。

  “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白寧拍拍手,側(cè)旁,老宦官躬身端著木盤過來,上面蓋著紅綢,透過掩蓋的形狀不難看出那是一只盒子的模樣。蔡京渾身一抖,很快還是恢復(fù)過來,冷哼一聲:“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隨便找一個木盒就說是老夫下毒毒死陛下的?簡直可笑!

  “蔡相別慌啊....”

  黑金相間的身影坐回木椅,他目光朝后抬過去,像是在看什么,引的周圍所有人不由跟著往后望過去,兩道身影走在晨光中,遠遠的過來,隨后在殿外跪下。

  蔡京看到其中捧著東西的一人時,瞳孔陡然縮緊,手劇烈的顫抖起來,指了過去,“你....你...竟敢....”

  曹少卿身邊的人影,便是他常伴身邊的老仆,那位老人全身都在顫抖,“主人,老奴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淚水頃刻間流出眼中,雙手托著的木盒正是那晚蔡京交給他拿去銷毀的。

  “看....認(rèn)證物證都在,蔡相沒話說了吧!卑讓幾叩脚c蔡京平肩的位置,斜眼瞄向?qū)Ψ健?br />
  為官一輩子的老人閉目深吸著氣,卻也不會那么容易認(rèn)輸,“白提督說話也太早了,萬一那老仆乃是別人買通了來陷害老夫的呢?老夫豈不是要受這弒君大罪?”

  一頭銀絲的白寧站在那兒笑了一下,勾勾手指,讓曹震淳把先前拿出來的木盒托舉到面前,他打開拿出一枚,“那蔡相不妨吃上一顆,證明清白如何?”

  同時出現(xiàn)裝有丹藥的紅漆木盒,明顯是對方有備而來。

  吃?

  蔡京看著對方手里攤在手心的丹藥,冷汗從臉頰流了下來,猶豫了。白寧卷起手指將丹藥握在手心,“就知道你不敢,因為你知道其中有毒的....本督說的對吧。”

  珠簾后面,太后和鄭婉幾乎是同時站了起來看向頭發(fā)斑白的老人,“蔡相,白提督說的可是真的?難怪你如此心急另選新皇,原來真是你下的手?”落井下石的話從鄭婉口中說出,雖然她明知道這一切頗有漏洞,但依舊還是這樣說了。

  “這....這....”雙重的打壓過來,明的暗的,陡然發(fā)難,倉促之下讓蔡京此時完全有些發(fā)懵。

  “老臣冤枉啊....請?zhí)竺鞑欤 崩先斯蛄讼聛恚追亍?br />
  白寧在他頭前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走上龍庭朝簾子后,鄭婉抱著的皇子問道:“陛下怎么看?”

  “啊...喔...喔!眿牒€露l(fā)音不知說著什么。

  隔著簾子躬身的白寧直起身子看向階下的老人,“陛下說,蔡京居心叵測,暗害先帝,罪大惡極,除去所有官職交于東廠發(fā)落!

  階上,宮袍一揮:“除帽,帶下去——”

  “什么?”童貫等人大驚失色,驚詫中已有侍衛(wèi)過來將那邊的身影除下官帽拖了起來。

  掙扎中,被拖行的蔡京大叫:“太后....太后.....閹宦指鹿為馬啊......他在冤枉老臣吶!老夫不服!”

  聲音遠去,最后消失在殿外。

  “人證物證俱在,誰有不服?”白寧陰柔的臉看向那邊眾文武,手指搖了搖,“不服的,都可以來找咱家來理論.....不過今日可不行,那是要商議新皇冊立的。”

  隨后,白寧拱手朝龍庭上一躬,“微臣已緝拿暗害陛下真兇,便是要立刻回東廠審訊,看是否還有同黨,就此告辭。”

  簾后,鄭婉抬了抬下巴,“退下!

  “是!”白寧望了對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

  大殿上,靜謐蔓延了片刻,皇后走出珠簾。

  “新皇冊立迫在眉睫,眾卿可還有異議?”

  “臣等附議!

  “嗯,克日舉行新皇登基,再舉行先帝葬禮,就此決定!”鄭婉一錘定音的說道,隨后和太后尚虞一起離去。

  曹震淳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掃了一眼殿上跪伏的眾身影,喧道:“退朝——”

  ps:大章,今天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