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夜鴉嘶鳴黑漆漆的山頭,月光如水鋪去延綿起伏的山麓,夜色還未深,黑色的樹林間隙后方,有著昏黃的燈火亮著,是只有幾戶人家的山村。
破爛的窗欞映著人的影子走動(dòng),傳出碗筷放去桌上的聲響,接著一道人聲里面笑著說話。
“老先生,你也是的,眼睛不方便,怎的在山里亂走,磕碰摔著了,可就麻煩了,遇上山里的豺狼.....”
“別亂說!”
有婦人的聲音呵斥一句,昏黃的油燈火光之中,坐在墻角矮凳的婦人咬斷縫補(bǔ)的線頭,起身奪過丈夫手里的碗,白了他一眼,隨后走去那邊破舊的方桌,“老先生,你別介意,我男人說不來什么話,老是說些不好聽的,你別往心里去!
風(fēng)擠進(jìn)窗欞,立在方桌的油燈火焰搖晃。
火光里,一個(gè)穿著臟舊的老人雙目微闔,須發(fā)雪白卻梳理的整齊,聽到婦人說的話,‘呵呵’笑了兩聲,伸手接過遞來的碗筷。
“不妨事,口直心快之人,多是心地善良之輩,老朽如何會生氣,倒是女主家才是好眼光。”
老人笑呵呵的一句話,令得村婦臉上泛起笑容,回頭朝自家男人瞪去一眼,意思:看著沒,是老娘有眼光,可不是你。
男人笨拙的撓了撓頭發(fā)蹲去門邊,嘿嘿的直笑不說話,倒是那邊的老者吃了幾口粗淡的飯菜,笑道:“一家之和睦,可是兩個(gè)人的事,僅其中一個(gè)可不成,對了,老朽少說一句,還得算上家中子嗣!
原本見老人掐算,還有些發(fā)愣的婦人,忽然聽到‘兒子’二字,臉低了低,捏著麻布衣角面去墻壁那邊,肩膀微微抽了兩下,走去灶頭呆呆的看著灶口還未熄滅的余火。
“怎么了?難道老朽說錯(cuò)了?”
老人又掐算起來,臉色一僵,嘆了口氣,隨即又笑了笑:“是老朽錯(cuò)了,不該提起兩位傷心事,不過兩位也不用黯然神傷,已去之人,就讓他隨風(fēng)而去,剛才重算,二位命中該是還有一子!
陡然聽到這番話,蹲在門邊的漢子眼睛頓時(shí)一亮,連忙從地上起來,坐去對面,猶猶豫豫搓著粗大的手掌,倒是坐在灶口的婦人過來先開了口,聲音都有些顫抖。
“老先生,你真會算命?我夫妻兩人,還會有一個(gè)兒子?”
“老朽所算不差,該是有了!
老人微微轉(zhuǎn)過臉,半闔的眼簾像是能看到般,盯著婦人的肚子,撫去下巴白須,點(diǎn)頭:“確實(shí)是有喜了,老朽先給二位祝賀!
對面夫妻兩人對視一眼,漢子木訥但不笨,下意識的伸手撫去妻子肚子,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
“真.....真有了?”
還有外人在,婦人臉唰的紅了一下,將丈夫的手打開,捂著肚子轉(zhuǎn)去一邊,仔細(xì)回想,自己似乎還真有兩月沒來月事了,因?yàn)槊χ镩g做活,便將這事給忘了,現(xiàn)在想起來,臉上頓時(shí)泛起喜色,想來自己是真有了。
漢子見女人護(hù)著肚子的表情,傻子也看出是肚里害了喜,看去對面的老人,又是作揖又是道謝的,手忙腳亂的端了碗給老人添上。
“老先生真是活神仙啊,我.....我莊稼漢說不來什么......家里也沒什么東西感謝,您不嫌棄,就多吃點(diǎn)......多吃點(diǎn).......”
‘呵呵。’
那邊,老人撫須搖頭,擺了下手:“老朽哪里當(dāng)?shù)蒙裣啥,不過會些觀人相、氣運(yùn)罷了,本事還不及我?guī)煾赴敕帜!?br />
老人正是王承恩,王半瞎,出來游歷山水,感悟天機(jī),此時(shí)正回長安的途中,夜里路過山中村落,便來借宿一晚,順道蹭上一頓飯。
“老先生.....你還有師父。俊
漢子將飯碗恭敬的放去王半瞎面前,看著老人這般歲數(shù),想來對方的師父,怕真就是山中神仙了,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不敢怠慢,齊齊跪去地上,朝老人磕去一記響頭。
聽到磕頭聲,王半瞎渾身一振,不由頷首撫須,整個(gè)人都感到輕飄飄的,不過還是開口,伸出一手,虛抬了下。
“哎,你們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那漢子重重磕下一頭后,攙著妻子起來,粗糙黝黑的臉上,眼睛紅紅的,拿起陶壺倒了一碗涼水,遞過去。
“老先生,我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又有了一個(gè)孩子,不想他又沒了,還請老先生救他。”
聽著陶碗觸及桌面的聲響,王半瞎眉頭一皺,自有一股豪邁,伸手?jǐn)傞_:“你前一個(gè)孩子過世,還有其他說道?”
邊上的漢子一時(shí)間組織不起言語來,旁邊的婦人坐到桌邊,就著燈火接上丈夫的話,說道:“回老先生,我們前一個(gè)孩子,是被妖怪給害了。”
端坐頷首的王半瞎,身子直接晃了一下,差點(diǎn)一屁股坐去地上,邊上的漢子以為凳子老舊不穩(wěn),連忙伸手去攙扶,“先生勿怪,家中沒什么家當(dāng),都還是當(dāng)初成婚時(shí)打的,有些年頭了。”
王半瞎穩(wěn)住身形,重新坐下,話語淡然:“無妨!彪S后又朝婦人開口:“到底怎么回事?此間有妖怪出沒?”
婦人點(diǎn)點(diǎn)頭。
“有的,我那孩兒當(dāng)時(shí)七八歲了,我夫妻兩人在田間做活,忽然一陣風(fēng)吹來,就聽孩子大叫了聲,回頭看去的時(shí)候,田埂上只剩一只草鞋還在,后來村里幾戶人家?guī)兔ふ伊朔綀A幾里,終于在前面一個(gè)山頭,找到了撕爛的衣裳,上面....上面還有幾縷頭發(fā),和血跡.....”
說到這里,大抵想起往日那般凄慘一幕,婦人停下話語,捂著臉哭了出來。
哇~哇~~
夜鴉在屋外黑暗里傳來幾聲嘶啞啼鳴,風(fēng)嗚咽的跑過房檐,油燈搖晃間,王半瞎喉嚨滾動(dòng),咽下一口口水。
‘......老夫只會算卦,又不會降妖除魔,那是另外幾個(gè)師弟的本事!
鴉鳴滲人,王半瞎想到這里,桌上的飯菜都不香了,甚至一路走來的疲憊都一掃而空,面容鎮(zhèn)定的站起身來,走去房門。
漢子連忙跟過去:“老先生,你這是去哪兒?”
哼!
老人口中重重冷哼一聲,抽開門栓,開門走了出去,那雙無神半闔的蒼目望去遠(yuǎn)方夜色里的山勢。
“沒有聽到則罷了,既然老朽聽到此間有妖魔作祟,豈能袖手旁觀!
“可.....可是天都黑了,老先生還是等到明日白天再去也不遲!
“哼!”王半瞎又是一聲冷哼,表情肅穆,微微側(cè)了側(cè)臉,一拂寬袖,舉步走出了屋檐,“降妖除魔之事豈能隔夜!”
屋檐下,夫妻二人握緊了手,目光看著負(fù)手而行的老人背影,平添出一股神秘。
“老先生,當(dāng)真是高人啊!”
旋即,兩人朝著前面黑夜里,躬身作了一揖。
月光如水拂過這片村落,繞過低矮院墻的老人,舉步緩行,邁開的腳步落下的一瞬,唰的加快速度,摟著雙袖,飛快奔跑起來。
“此處不能久留,趕緊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