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豆,香辣炒豆嘞,一邊看一邊吃!”
“炊餅~~俺娘子親手揉的炊餅,香脆可口~~”
“脆梨——”
“來一個嘗嘗。
春末晨陽慵懶延伸全城,許許多多人走在這座城池之中,一夜之間多了廟觀和高臺的事傳開,紛紛從附近,乃至更遠(yuǎn)方向,聚集東南芙蓉池。
最近的曲池坊,已是人山人海,貨郎、小販挑著擔(dān)子走在人群外的街沿高聲吆喝,上方附近的閣樓窗欞后此時也都站滿了人,遠(yuǎn)遠(yuǎn)瞭望距離湖岸不遠(yuǎn)的廟觀、祭臺。
“真多出一座廟觀!”
“那高臺怎么來的,昨日下午也未曾見過,今一大早就看見了!
“......你們看,那臺子四周還有四座小臺!
“哪兒呢,瞧不見啊,前面的,把腦袋縮一下!”
“放屁,縮一下那豈不是成王八了!自個兒踮起腳,把脖子伸長了看!”
“那還不是王八么!!”
.......
閔月柔黛眉微蹙看了眼一旁四個黝黑書生,拉著兔鈴走遠(yuǎn)一點(diǎn),小丫鬟倒是不矜持,抬起小手臂擠在自家小姐前面開路。
“讓讓,我家公子想看看,順道吟詩作賦,流傳千古......”
沒人理她,不過一旁還是有滿面虬須的漢子見她一個小姑娘家,在人堆里擠的滿臉汗?jié)n,幫忙擠了擠,騰出一條道來。
“這位大哥,謝了謝了!”兔鈴回頭:“公子,快些跟上,不然又有人擠上來了!
“兔鈴,你小心點(diǎn),別被人擠摔著!
閔月柔緊跟后面,過去時也朝那漢子道謝的拱下手,可對方容貌有些眼熟,怕被認(rèn)出來,急忙轉(zhuǎn)過臉,跟著小丫鬟擠去前面。
主仆二人好不容易靠近曲池坊最南端通往芙蓉池柵欄,從這里能清晰看到遠(yuǎn)處的高臺,足有八丈高,后方以前閔月柔知曉的涼亭位置,此時卻變成了一座小丘,那廟觀就矗在上面,附近還有粗枝蒼木遮掩。
“小姐,那就是昨晚突然出現(xiàn)的廟觀啊,好大啊,你說里面會不會有神仙啊?它是怎么來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長安城里呢,小姐你看你看,這芙蓉池的水,比去年我們來的時候,好像洶涌很多!
扶著柵欄的小丫鬟興奮的指那方廟觀,高臺,一會兒又興奮的叫嚷湖水,令得閔月柔拿手拍了一下她腦袋,才消停了一會兒。
只是一座高臺,一座廟觀,閔月柔看了會兒也沒覺得什么稀奇。
“哪里會有什么神仙啊,肯定有人裝神弄鬼,要說真有得道高人,我見過的,就有好幾個了......”
兔鈴偏頭,見小姐那方廟觀有些出神,抿起嘴偷笑了一下:“小.....公子你說的是陸先生吧!
“多嘴。”閔月柔伸手悄悄在她細(xì)腰上掐了下,“走吧回去了,沒什么好看的。”
相隔的人群外,熙熙攘攘的長街陡然涌動,維持秩序的衙役抵著水火棍將人推去兩側(cè),叫嚷讓行人靠后,不多時,街道響起馬蹄聲,上百名騎士持長兵、旌旗走在前面,后方則是一輛輛馬車,鑲嵌鉚釘?shù)能囖@壓著街道從皇城方向駛來。
其中一輛馬車掀起簾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原本準(zhǔn)備離開的主仆二人,兔鈴眼尖,‘呀’的低叫了一聲:“是老爺!”
閔月柔也是嚇了一跳,急忙拉著兔鈴將臉埋下去,待車轅聲從面前過去,眸子劃去眼角瞄了一眼,方才抬起臉吐出一口氣。
“幸好沒被爹發(fā)現(xiàn),不然少不了打手心了!
一旁,兔鈴煞有其事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時,忽然問道:“公子,老爺不是去上朝了嗎?”
對啊,一想到丫鬟問的話,月柔這才發(fā)現(xiàn)不僅父親來了這邊,那過去的一輛輛馬車,都是有官員標(biāo)識的。
難道,文武百官都來了?
想著,耳中聽到轟轟的腳步聲,那是許多人齊齊走過地面的動靜,忙偏頭望去,就見旌旗林立,從青龍坊那邊蔓延而來。
轟!
轟!
一列列甲士在前開道,邁開的腳步重重落去地上,震動身上的甲片、兵器碰撞,發(fā)出金屬的摩擦聲。
長龍般的隊(duì)伍過來,站在檐下的百姓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探頭看了一眼。
“這不是皇宮里的兵卒嗎?”
“快看后面的馬車,這.....這是當(dāng)今陛下的御輦吧。”
旌旗、步卒之后,九匹毫無雜色的駿馬拉動的御輦,沉重的車輪壓過地面平緩的行駛過去。
閔月柔自小官宦人家中長大,是認(rèn)得這種場面,文武百官,加上當(dāng)今天子都來了,難道那廟觀里,真有神仙?
原本息了的好奇又被勾了起來,拉著小丫鬟重新擠回去,不過這次那邊已有士卒架著長兵戒嚴(yán),喝令百姓不許靠近,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那架御輦在附近停下,皇帝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漆紅重木底鞋走出簾子站在車攆上,楊堅(jiān)頭戴冕冠,身著肩頭織有日月的玄衣、纁裳,在貼身宦官攙扶走下地面。
皇帝望了一眼波濤起伏的湖面,嘆了聲:“湖中有龍入水,端的是不一樣了啊!
松開宦官的手,走去正前方的祭天臺,那邊的李淵快步迎上,拱手躬身:“淵,拜見陛下!
楊堅(jiān)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仰起臉,望去這座八丈高、四丈寬的石臺,以及四周各置的小石臺。
“此五座石臺,當(dāng)真一夜修筑而成?”
“回稟陛下,確實(shí)一夜而成,乃陸先生施法,驅(qū)使無數(shù)小鬼連夜修筑,法術(shù)當(dāng)真通玄!
“還叫陸先生,該叫國師!
這青年與他還是親戚,還未當(dāng)皇帝前就常在府里住,語氣與臣子相比,稍顯輕松一些。
說著,楊堅(jiān)招來上署令太祝。
“禱告上天,還需要什么,快去準(zhǔn)備,莫要等國師來了,才后知后覺!
“是!”
那官員告退,此時,大大小小上百名文武官員前后有序的過來,站在皇帝的身后,俱都與平日朝服不同,都是整齊的大典才穿戴的玄服。
那方山門,李淵獨(dú)自一人,壓著劍柄,拖著披風(fēng)飛快跑上石階,與此同時,四周小臺立起了代表風(fēng)調(diào)雨順的旗幟,在風(fēng)里獵獵作響。
太祝微躬著身子,捧著祝詞一步步走上高臺。
“今,我大隋立國師上告蒼天、下達(dá)后土,只為天下九州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豐谷滿倉......”
高亢的聲音隨著風(fēng)飄散開去,圍觀的人山人海當(dāng)中,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這才有人反應(yīng)過來要干什么。
紫山觀閣樓之中,敞開的窗欞有人抬手系上了通天冠,陸良生坐在窗前,望著外面,高高的祭臺,四周小臺飄蕩的月、風(fēng)、雨、土、四神旗,聽到外面李淵的聲音在喊,方才慢慢轉(zhuǎn)身走出房門。
陽光照進(jìn)拉開的閣樓門扇,一雙祥云履踢著袍擺走入金色的光芒范圍,晨陽照去的身軀上,烏縷燙金水紋袍,繡日月星辰、山川大河。
嘩——
拂開織有火紋的寬袖,陸良生腰懸月朧劍,大步越過了李淵走去前面,徑直出了山門。
晨陽高升,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