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節(jié)省政府用地, 市孤兒院被安置在了火葬場旁。嚴格來說, 離整天冒煙的高爐煙囪還有一片公墓的距離。
席莫回隱身進了孤兒院, 空蕩蕩的灰墻里,有兩個身材臃腫的女人在說話。
“是哪塊燒起來了嗎?大雨天還有人來燒紙錢?”
“哪是燒紙錢, 是火葬場燒人吧!
第三個護工繃著臉加入話題, “不是, 是那個死孩子又發(fā)情了!
臉最長的那個說:“都十五了, 也該發(fā)情了。但怎么是這個味兒?怪晦氣的, 聞著跟火葬場那邊開爐子一樣!
其他兩個嘎嘎大笑起來, 毫無顧忌。
“院長讓我們把他關儲藏室了,省得有人碰他一下,被他發(fā)瘋揍個半死還得倒貼醫(yī)藥費。就因為上個月他發(fā)情揍了人, 這個月都沒給他晚飯吃!
“餓著好, 不餓不長記性。”護工不掩嫌棄, ”我活四十年沒見過這樣的小孩,又沒殘疾弱智, 領出去一年了還能被丟回來, 可見平時德行有多差!
這些話語會在記憶中大聲投放出來, 足以說明帶給幼年桓修白的印象有多深刻。
不過, 成年后的他早就把這段過往胡亂搪塞在犄角里,假裝忘記了。
院墻灰敗,綠色和白色的漆把墻上下分為涇渭分明的兩段, 雨水浸泡下, 墻皮密密麻麻地卷起來, 泡脹過度后碎在了角落。
席莫回越往深處走,越覺得心驚。這和他印象中明亮溫馨的福利院天差地別,更像是個簡陋的收容所。
他看到了很多僵硬的面孔,五六歲的,七八歲的,都死死盯著他。明明是人間,卻比火葬場的地獄還死氣沉沉。留在這里的幾乎都是有重大殘疾的孩子們,無人領養(yǎng),軀體的畸形觸目驚心。
桓修白是唯一一個健康孩子。
席莫回在沒有人煙的后院找到了護工所說的儲藏室,它更像個狹小緊窄的燒火房,沒有窗戶,房頂是舊式的瓦片,門也歪歪扭扭,一切看起來都很“湊合”。
他站在門前,深深呼吸。
他知道,這個小屋就是最后的終點了。
鑰匙在鎖孔里咔噠響了一聲,一束曙光穿過漸漸開啟的門板縫隙照/了進來,光線的盡頭正好觸及少年赤著的腳踝。
縮窩在黑暗中的少年眼前模糊,遲疑地挪動下頜,撐在地面的動作很吃力,用一只手背遮著光,想看清逆光里站著的人——
那道散發(fā)著淡淡微光的高挺人影,將束在背后的長發(fā)挽到前面,解下發(fā)繩,月色發(fā)絲傾撒而下。在這小動作中,有種婉轉又隱秘的曖昧,也揉進了一絲難以窺探的決絕與自我奉獻。
天使……
少年干枯的嘴唇無聲動了動。
席莫回一步步走向他,少年麻木的臉上突然多了一份警惕。
桓修白抓起一塊碎磚頭,驟然暴起,孤注一擲朝男人沖過去。
席莫回頓住腳步,既沒有躲,也沒有出手,安靜地俯視著沖擊而來的小獸,看著他在靠近時禁不住大喘氣,吞下了alpha的信息素,僅那么一瞬,他就墜倒下去,一蹶不振,只能虛弱地撐著地面大口呼吸。
席莫回蹲下去,從他手心里摳出那塊并不鋒利的磚頭,丟到一旁,不經(jīng)意地說:“用這種東西傷不到人的,如果你能弄到刀子,下次就用刀。”
桓修白倒著爬跪在地上,后退到墻根,抱起膝蓋,呈現(xiàn)出自我保護姿態(tài)。
雖然盡力隱藏,也藏不住眼里的恐慌。這是年齡差帶來的不自信。
席莫回張開雙手,表示他沒帶任何能傷害他的東西。之后,他掩上了門,離得遠遠的,也靠墻坐下。
墻上密布的斑駁的劃痕,從顏色來看,很像剛剛那塊磚頭刻下的。席莫回試著辨別上面的圖案,但它們太過密集,以至于線條覆蓋著線條,糊成了一團,辨認不清。
席莫回聽到了小屋另一邊窸窸窣窣的動靜,凌亂的黑發(fā)在暗處挪動,把發(fā)育期正在抽長,卻因營養(yǎng)不良而細瘦的四肢,縮進拐角里。
發(fā)情期的腥潮味很重,混合著一股濃濃的焦煙氣息。omega剛開始生殖發(fā)育的第一年需要保暖和呵護,少年期的桓修白卻連一雙毛襪子也沒有,在激素猛增的生理反應中忽冷忽熱,捂著滾熱的小腹,吭也不敢吭一聲。
席莫回想要站起來,那邊的反應卻超出他預料的劇烈,桓修白也“蹭”得扶墻站住,一雙赤黑的眼睛尖敏地盯住他。
仿佛是動物的應激發(fā)應。
席莫回重新坐回去。頭頂一面小窗滴滴答答透進雨聲。他借著微光,暼了眼正在寒冷中掙扎發(fā)抖的少年,視線又落在瘦得骨節(jié)突出的手,發(fā)現(xiàn)那只手青筋突起,處于肌體緊張狀態(tài)。
他這么大一只alpha坐在這里,沒有成年記憶的發(fā)情期o能穩(wěn)住情緒,沒有再次發(fā)起攻擊,已經(jīng)是對他無形中的最大信任。
第一天,席莫回沒有再進一步刺激他,而是靜靜坐在小黑屋,陪伴了少年一整夜。
第二天,席莫回選了臨近傍晚的時間。他開啟門,敏銳地捕捉到一束迫切的視線,即使少年很快轉過臉,席莫回也明顯感受得到他在期待自己來。
沉默了一個小時,少年終于開始說話了:“你是誰?帶我去試藥的嗎?”
他音調(diào)很硬很干,有種裝出來的大人腔調(diào)。
席莫回反問:“你想去試藥?”
桓修白悶悶低喃一句:“不想這樣……”話未說完,他突然起身沖到旁邊的洗手臺嘔吐,但他沒吃東西,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是難受地干嘔。
席莫回看得皺眉。這是腸胃也不好。
少年擰開生銹的水龍頭,熟練地拍了拍管子,水管仿佛一個被割斷了氣管的老人,吭吭“咳嗽”一會,呼嚕呼嚕吐上來一股清水。他洗干凈臉,又漱了口,最后捧起冰冷的自來水狠狠灌了六大口,腳步虛浮地回到墻角,一下子坐倒下去,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喘著。
過了幾分鐘,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把發(fā)燙的額頭抵在冷冰冰的墻皮上,恢復了一點神志,很不在乎地問:“喂,試藥的……你有沒有……o發(fā)情能吃的藥?什么都行!
席莫回聲音幾不可察地發(fā)緊,“他們?yōu)槭裁床唤o你藥?”
“藥,什么藥?”少年像聽了什么笑話,嗤了聲,“你說抑制劑那玩意嗎?”
“對……”席莫回不知道為什么遲疑了。
少年以一種過來人的口氣,老成地說:“孤兒院里哪有那玩意?殘廢們發(fā)情就往屋里一丟……不是殘廢,早就被領走了,有好心爹媽給他們買,再貴也買……就算有,也都被她們?nèi)磕贸鋈ベu了……抑制劑挺貴,能賣不少錢吧?”
席莫回陷入了沉默。
十多年前那會,cc丸還不像現(xiàn)在這樣普及到大小便利店都是,價格也遠稱不上便宜,是許多底層o消費不起的東西。
年少的桓修白當然也吃不到。
因為他既沒有好心的爹媽,也缺乏賺錢的手段。
少年在寂靜中忽然不安,又很急促解釋著:“我……才不是跟你抱怨……我是想,如果我自由了,有錢了,一定要買很多抑制劑,屯起來,每天都吃,就不會像這樣……很多,有很多毛病。”
席莫回想到他以前藥物心理依賴的毛病,和那一柜子抑制劑,輕輕嘆息。
夜色漸濃,外面的雨噼里啪啦落個不停,小窗口卷進來一道冷風。少年手撐著墻站起,在窗下踮起腳,但他還不夠高,也不是那個強到一指頭轟穿墻面的男人,他只是個被發(fā)情期和饑餓折磨得虛弱的少年,想看看窗外的雨,卻看不到,而已。
“你喜歡下雨天嗎?”席莫回帶了點私心與念想,問他。
“我喜歡下雨……很奇怪,感覺以前不喜歡的。你喜歡嗎?”桓修白盡力朝窗外探出手指,觸摸到一點雨滴,就合攏手掌,將它們留在熱燙的手心。
席莫回凝望著他,輕輕松動嘴角,“我還好。但有一個人很喜歡。”
“是誰?”少年倏然轉頭。
“我喜歡的人。”
“……你有喜歡的人。”
“嗯!
少年愣愣退回墻角,面朝著墻,神經(jīng)質(zhì)地低聲重復:“你有喜歡的人……有人被你喜歡……”
席莫回心口針扎似的痛,差點都要脫出口,我喜歡的是你。
但他沒有。
“……你也很喜歡那個人的味道吧?”少年幾乎是酸楚地問。
“喜歡!
“是什么味道?”
“很特別的,吸引我的味道!
“真好……”少年干巴巴地說,有些羨慕。
過了一會,他在黑暗里自言自語:“現(xiàn)在是春天了。很冷的,這里。她們說冷的地方,我的臭氣就不會散開!
席莫回告訴他:“那不是臭氣,是信息素!
少年慘笑一下,把頭埋進膝蓋間,模模糊糊地說:“我知道。味道和火葬場燒尸的一模一樣!
“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他帶著一分希冀問。
席莫回輕輕呼氣,嗓音柔和:“你是硝煙,是子彈在槍膛里堅硬摩擦的味道。”
少年消化了一會,忽然小心翼翼地說,“你喜歡……子彈和槍嗎?”
席莫回怎么會聽不出藏在下面的那份愛慕和渴求。
所以他誠實回答:“我很愛!
少年身邊的氣氛肉眼可見地改變了。即使得到的是這樣委婉折中又折中的贊賞,只要和他有一點點關系,他都快樂地心底顫熱。
桓修白假裝不經(jīng)意提起,“……真的很冷。你今天也要待在這嗎?”
“嗯,會陪你!
少年慢慢挪過去,一點點,一寸寸靠近,大著膽子挨著他坐好,低聲說:“我發(fā)情了……身體溫度高,你靠著我,就不冷了!
緊張到發(fā)抖的聲音,明明是羞澀的。
他想讓我留下,想親近我,所以自愿奉獻體溫,哪怕我是個成年alpha。
席莫回脫下外套,把他和自己都罩在了里面。
就像桓修白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做過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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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有被少年桓萌到,嘿嘿嘿嘿嘿嘿嘿可愛了!
還有這個婚后美????你是怎么回事?上來第一面就解發(fā)繩,信息素全開,你想干嘛??這,這,這也太嗚嗚嗚嗚,又勾人又蘇啊。。〔恍辛撕么廖遗叮ㄉ碁┥蠞M地翻滾拍打魚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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