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席莫回是蓬勃自信的春天, 以萬物茂盛開端, 以岌岌之雨結束。
年邁的席莫回是寒冷干枯的冬天, 自己尚無法自保,卻用身體僅剩的溫血供養(yǎng)了情人。
桓修白從頭到尾看盡了兩世情緣, 久久無法言語。他從椅子上站起身,身軀不穩(wěn)地向熒幕反方向走去,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凝望無影的空間,到底哪里才能找到他的愛人?
他惦念著席莫回的病, 更惦念著這個人無法逃脫的命運。于是,他撕開了自己的胸膛,掏出了火熱跳動的心, 于夢境之中,時空冪洞真實地跳脫出來,在他身后如影隨形。
桓修白隨手碎裂了空間, 跨進不知去向的黑洞里。
日久歲深, 當席莫回第三次醒來, 他的時間軸滑向了四十歲。他從床上坐起來, 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這是他原本在席家大宅里臥室,是屬于長子的臥室,非那個塔頂囚籠,也更不是巷子角的灰暗小室。
這怎么回事?
他下意識摸向鬢發(fā), 那里空無一物, 什么也沒有。然后他發(fā)覺, 自己竟然是短發(fā)造型, 那頭及腰長發(fā)沒了。
他隱隱有了某種感覺,從床上下來,走到浴室里,剛關門轉身就在大穿衣鏡里清楚看到了自己的頭發(fā)。
剪得干凈利落,看起來經常能得到修飾,也很符合他的氣質。
但那顏色竟然是黑的。他的白發(fā),這一世竟然沒有出現。
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哥在嗎?”席墨之在門外問道,輕輕敲了兩次門。
席莫回換上便衣,不緊不慢去給他開門,門只開了半道,他堵在門口面對同為壯年的席墨之問:“有什么事?”
席墨之偷偷朝門里瞥了眼,被席莫回的眼神勸退,回歸安分地說:“是母親讓你過一小時到祠堂去,今年的祭禮你得主持。”
“祭禮?”
“哥哥都做了二十年家主,連這個都忘記了?”
“家主……”席莫回咀嚼著這兩個字。
是了,他好像模糊地回想起來一點,他繼承了智慧之書阿辛羅,那東西寄托在他的眼睛里,他如果使用能力,有一只眼睛會變成金色。
金色,所謂的智慧之力,可保存它的寶具實際是本邪虐的食人書,真是諷刺啊。
“下周母親和父親會去其他國家周游,母親說放心哥哥處理族中事務,還說——”
“好了我知道了!
一切都發(fā)生了根源性的改變。他桌子上的藥瓶沒有了,席家人能夠出鎮(zhèn)子了,他接受了家主之位,也根本沒發(fā)生過喝下錯誤藥劑頭發(fā)變白的副作用慘案。
似乎一切都朝著完美正常的方向發(fā)展。席莫回卻在心底發(fā)出了否定的聲音,這是不對的,那枚卡子呢?他的卡子去哪兒了?
席莫回對弟弟說:“祭禮推遲,我去一趟鎮(zhèn)里!
他轉身回去,從架子上拿起鉛灰色的風衣外套。席墨之在門口嘆了口氣,探著頭看了眼,說道:“哥哥又要去看那家伙了嗎?”
席莫回打腰帶的手僵住了。他立馬轉身,沖到門邊,抓住他弟弟的衣襟粗暴按在門框上,逼問道:“‘’那家伙‘’是什么意思?給我說清楚!
席墨之被他嚇住了,溫文爾雅又慈悲的席大公子從小性情就好,從來就沒這么疾言遽色過,更別說對他這個親弟弟。
“你怎么這么激動?就是那家伙啊,嗯,怎么稱呼他呢,上輩子做過我嫂子的那個!毕⌒挠^察著兄長的臉色。
“他怎么了?”席莫回的手沒松,反倒把弟弟摁得更緊了。
席墨之有點喘不過氣:“他怎么了,哥哥你應該比我清楚啊。不是你說不認得人家了嗎?”
“我什么時候說過?”
“今天之前一直都這么說的!
席莫回沉默了一下,放開手。他覺得自己有些失態(tài),特別是在這個混頭弟弟面前,更不能失了儀態(tài)。
“你說我經常去看他,為什么又能說不認識他?”席莫回面不帶笑問。
“我怎么知道,你應該是去確認他還活著沒有?畢竟是他治好了哥哥的病,解除了詛咒,憑白讓人家死了也不太好。哥哥人這么愛慈善,肯定會偶爾關注一下的啊!毕疅o所謂地說。
席莫回心中猜想得到驗證,他閉了閉眼,望著天花板深深調整呼吸,反手帶上了房門。
在他離開時,挺直高挑的背影對席墨之說了句:“他不是做過你嫂子。他現在也是你嫂子!
席莫回走院子里牽了匹馬,圍繞著廣闊的庭院跑了半圈,出了大門,期間有仆人向他恭恭敬敬行禮,再也沒人語氣死板地攔住他,拋一句類似于“我去稟報夫人老爺”的話給他聽。
上一世,他的心田干涸了,所以無良鎮(zhèn)四十年間再也沒下過雨。
這次,席莫回跑馬下山,被眼前景象震懾住眼睛。干燥的沙土地上長出了叢叢小草,綠油油的地毯一般鋪生到視線的遠方,綠茵道一路伴隨著他進了鎮(zhèn)子,曾經干到發(fā)裂的路旁種植著低矮的樹木,雖然稀疏,但也長勢茂盛。
潮濕的風打著溫柔的旋兒掠過他的身側。席莫回給了馬一鞭子,催促它大步躍進,一路走,他一路將無良鎮(zhèn)的巨大變化看在眼中。這里多了許多外鄉(xiāng)人,本地居民的臉上再也沒有那種死氣沉沉的緊張,每個人都步態(tài)悠閑,相隔狹窄的摩天大樓玻璃倒映出藍天白云,天氣晴好得完全不像那個受過詛咒的地方。
這個鎮(zhèn)子,被注入了生機。
他的世界,被一個人大刀闊斧地修正過了。
席莫回穿過鎮(zhèn)子的每一條主干道,又順著小巷逐一尋找,他經過了樹林公園,干枯的中央噴泉池子又灌滿了清澈的水,他甚至沒有為它停留一眼,徑直穿過公園向那個地方奔去。
他們相遇的地方,只剩下那里了。
水泥樓梯還是那么粗糙,凹凸不平,表面些許粉化了,席莫回踏在臺階上,每一階都高低不同,是這粗制濫造的梯子把桓修白帶到他面前的,現在,他又踏著它回到小窗前。
在那個曾經黑到照不進光的小屋,地上投射著方形的陽光,有個人伏倒在上面,日光清楚地照射出他夾雜著灰白的頭發(fā),他幾乎是衣衫襤褸的,虛弱地蜷縮在地上,宛若死了許久了。
席莫回在那里面住過很久,他知道里面有多陰冷,即使是再溫暖的天氣,地上依舊是濕冷的,那股子寒氣會順著骨頭一直爬進骨髓里,時不時出來敲擊一下附著在骨頭上的神經,讓人痛不欲生。
“桓……桓修白!”
男人低吟一聲,連腦袋都抬不起來,他也不過四十出頭,看起來卻垂垂老矣,像將近六十歲那么蒼老。這也不怪,能為他煥活新鮮血液的心臟早就不在了,他還拿什么年輕呢?
桓修白緩緩在一小方太陽下翻了個身,他的衣襟開了,曾經健實飽滿的胸膛干瘦下去,衣裳的縫隙間能看清一道傷疤,它正在心口上,粗紅而猙獰,突起得像條毒蛇,盤踞在男人胸口。
在陽光延伸不到的地方,鎖鏈正拴在他的腳腕上。這一次,桓修白替他老去,代他受苦,只為了讓他活在陽光下,生活在水草豐盈間。
桓修白茫然地睜開眼睛,向呼喚傳來的地方轉動眼珠,迎著日光他視線恍惚,“桓修白……”直到又一聲更加急切的呼聲在眼前響起,他才逐漸想起了所發(fā)生的的事。
他撕破了空間,踏進那個黑洞中,在無邊虛空中尋找著,或許找了一年,或許是一輩子,每到一個地方,他就帶著時空冪洞進去,耗費心力撞破夢境的束縛,只為了找到悲劇起始的那一年。
他并不是無能為力的。無論用什么方法,哪怕獻出他自己,都要阻止一切不完美的結局出現。
擁有主人的夢境空間對他極力頑抗,升華為神念的意識不斷將他推擠出去,他卻含著一口血,一往無前地前進著,在不斷把空間墻壁化為固體,暴力拆解后,抵抗的力量逐漸減弱了。
他一頭扎進了正確的時間節(jié)點中,停留在那里,頂著世界主宰的巨大精神壓迫力和排斥力,一點一點重塑了無良鎮(zhèn),一步一步逆行而上,改變了席莫回本該固定的命運。
注定的結局,固有的輪回,竟然被他一個外鄉(xiāng)人成功扭轉了。他獻上了自己的心臟,換得留在無良鎮(zhèn)的可能,二十年來和那道管控空間的神念暗中較勁,早就精血空竭了。
他的付出,終于換來了回報。他的席莫回來了,那個屬于他自己的席莫回。
桓修白虛虛爬起來,拽著腳鏈子蹣跚朝窗口撲過去,不顧一切,心無雜念,阻擋他們的墻在心中化為虛幻,也在現實中消失了。他像條被主人拋棄了二十年的瘋狗,瘦得太狠,也餓得太厲害,聞到了主人的味道,惡狠狠地撲倒在席莫回身上,張著一口牙猛得咬在男人雪白的脖頸上。
但他終究沒有咬下去,只是淺淺印了個牙印,就不舍得舔了舔,給席莫回打上標記,宣誓占有。
“把自己折騰成這幅樣子,可太不應該了!毕乇凰驳乖诘厣,就勢靠著樓梯壁坐著,揉著男人干枯發(fā)白的頭發(fā)。
桓修白用力過猛,本來就在強弩之末的身軀更加不行了。他這一撲身仿佛用盡了所有生命力,只能靠在席莫回肩頭虛弱喘氣,間或難忍得嗚咽兩聲,他呼氣時斷斷續(xù)續(xù)的,有幾次喘不上來氣,氣息像要斷了一樣。沒有心的男人竟然能活到現在,席莫回想到其下的原因,手順著他的后頸滑到了背上,慢慢給他順著氣。
桓修白骨瘦嶙峋,干枯欲死,含著一口氣,有點得意地說:“我……破了你的小把戲。我改了你的世界……”
他仿佛用一根鋼棍,強橫地撬動了輪回的齒輪,逼迫它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前進了。
“你很厲害!毕剌p輕拍著他的背。
“我當然厲害……做你男人,不厲害怎么行?”桓修白頭埋在他衣服里,悶聲笑了。
“那我也讓你嘗嘗你男人的厲害吧。”席莫回捧起他蒼白的臉,一手攥出了一本頁面黃澄澄的破敗書籍,他修長的手指拂過書脊,書本像是受了巨大刺激一般劇烈抖動,吐出了一枚金色懷表。
席莫回一手抓住瀕死的桓修白,一邊以骨節(jié)撥動指針。那不是普通的懷表,而是時間法則在他手中具象化的實體,它不僅有時分秒針,還有年月日針,席莫回撥動的正是掌控年份的紅色年針。
世間景物隨著他的動作在四面八方不斷變換,時光倒流所帶來的四季換轉幾乎每隔兩秒就會發(fā)生一次,他看著情人臉龐上歲月的痕跡一條一條消失,臉頰逐漸變得紅潤,皮膚的光澤和彈性也都迅速填補回來。他撥到了二十年前,桓修白胸口的傷疤消失不見了,他松開懷表,時光的年針詭異得偏轉了七個小格子,停在了他二十七歲那年。
“這樣就好了!卑装l(fā)的席莫回低聲對他說。
時間完全歸位,輪回已經破除。
周遭的環(huán)境開始波動,變得虛幻浮動,系統重啟的聲音不適時響起:【天秤植入系統正在啟動,您的封印層數正在重新加固中——】
桓修白在夢境崩塌前再次看了這個男人一眼,現實記憶的不斷涌入讓他產生了混亂。他在這個由自己主導一半的空間中松動了曾經的記憶封印,不久之前的往事悉數展現在他眼前,而這個男人的臉,席莫回的臉,和記憶中的某處完全重合了——
席莫回……
席……美麗?
那個掏了他心的男人,erd的高級干部,他的致命死敵,怎么會在這?
在他串聯起一切的瞬間,撒旦留下的天堂魔法將他們傳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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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怎樣整治發(fā)情期前后不穩(wěn)定強o的科普知識講座——
那么我們這次請到的是我們村最專業(yè)的心理醫(yī)生席老師(話筒塞過去):席老師,為什么你會覺得桓主任是老實人呢?他暴躁陰險坑了同事坑上級的樣子一點也不老實。≌埬阏婊卮鹨幌,這是不是你的私人濾鏡?
席老師極具專業(yè)素養(yǎng)地推了推金邊眼鏡:陰險?他那種嚴格來說還稱不上。我會這么評價,十分中肯,因為他在感情上是個雛,不是嗎?
【完全沒見識過高級白蓮花手段的直男——桓修白,在風中石化了】
桓修白硬了,拳頭硬了,一拳砸碎門板,獰笑:你不也是雛嗎?搞我搞得那么爽,現在就要編排我了?
席老師指了下門:這位病人,麻煩照價賠償。
話筒繼續(xù)采訪席老師:呃……席老師,不覺得這樣說會傷害情人的自尊嗎?
席老師換了個姿勢坐:omega發(fā)情期前后是會這樣的,偶發(fā)性的攻擊性變強,理智缺少也是經常性的,經過信息素補充就會恢復正常。
話筒:那么是怎樣的信息素補充嗎?沒聽說過吃cc丸還有精神安定效果。
席老師:你們業(yè)外人士不懂也很正常,我來給大家示范一下吧。
席老師下了高腳椅子,對暴躁omega勾了勾手指。桓主任繃著一身腱子肉過去了。
席老師:像這樣,我只演示一次,記得記下要點。
話筒:哦好的!我已經準備好紙筆和錄像了。
席老師按住桓主任肩膀:放松,肌肉放松,深呼吸,數到三,來,試試,從一開始——
桓主任深呼吸:一
話筒:?這么簡單的嗎?
桓主任:二
席老師:接下來是關鍵步驟了,信息素注入。
話筒:嗯。坎晦D睛抓緊筆。
桓主任:三……
席老師拉過來,親了一口。
桓主任:?。浚。。ㄞD身回到門邊)
話筒:????。?你??等等,他又在做什么?
席老師坐回椅子上,坦然接受大家啪啪啪啪啪啪的熱烈掌聲:他去修門了。
話筒:?之前不是木門嗎?怎么修了個金門出來?!
席老師專業(yè)地解釋:這說明這個omega的信息素得到中和,正處于相對放松的心情狀態(tài),簡單來說,就是幸福得有些飄飄然。
話筒(震驚.jpg):您說得……很有道理!
席老師轉向鏡頭:好的,那么鏡頭前的大家學會了嗎?治理發(fā)情期前后激素不穩(wěn)定的omega高階版技巧。希望大家有空的時候可以在家練習練習,如果沒有伴侶就算了。有興趣朋友的可以來我的事務所反饋,歡迎各種abo關系情感咨詢,我們下期再見。(微笑揮手)
(節(jié)目結束后的后臺)
桓主任:……我吃藥了。
席老師低頭收拾材料:嗯。
桓主任過去捏他指頭:晚上那個嗎?
席老師一手撐著辦公桌笑:哪個?
桓主任惡聲惡氣:……解決我的發(fā)情期!
席老師抱起文件夾,把西裝脫下搭在手肘,變出銀發(fā),經過桓主任時撩了下長發(fā),輕描淡寫:你不是吃過藥了?應該不用了。
桓主任:………(走到門邊把金門一拳揍扁了)
席老師抱文件袋側頭無奈看:怎么了?
桓主任:我又暴躁了,需要整治!
席老師勉為其難解扣子:那么出于對病例的關照考量,我就免費——
桓主任惡狼撲食撲過來把西裝席老師推倒,文件撒了一地。
(鱈魚接過話筒:來來來圍觀群眾覺得席老師說的好的,給席老師留下評論吧!有啥疑難雜癥的都可以找老席看看,反正不保證看好就是了【分發(fā)名片中】)
哈哈哈哈哈這個小劇場是為了幫助你們回憶下又蘇又騷又強的席老師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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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回結束了啊,但我其實好不舍的,感覺還能再嗑一會……
第三個輪回發(fā)卡沒了,是因為主任改變了結局,沒人逼迫美麗剪頭發(fā)了,自然也就不需要“發(fā)卡”作為一個人生選擇肯定的東西來贈與美麗了。
關于珍珠卡子,其實是個映射現實的意象。美麗的家人,包括弟弟,都認為卡子太女氣,不讓他戴,讓他丟掉。其實這個東西就代表著美麗的自我性別認知。
然而送卡子的那個人,一直堅定地認為他適合卡子,夸他漂亮好看。所以是桓主任一直堅持讓美麗放開自我,不管他做o還是做a,桓主任都會縱容他放肆做自己。是桓主任給了他一個舒適的心理環(huán)境,讓他可以在兩種性別中自由切換,沒有任何不適。這個態(tài)度可以理解為:珍珠發(fā)卡。
家人的不解,認為他太過看重美貌是一種病,想剪了他的頭發(fā)。這映射的是美麗在現實得了過敏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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