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夏意在海灘上想辦法弄熟那只海鳥的時候,雖有點手忙腳亂,不過很明顯是有個靠譜的想法,逐漸的就飄出誘人的香味。
島太小了,隨便就能看到夏意的一舉一動。但人魚想要接近也沒那么容易,在靠近海島的地方就得擱淺,人魚能變化出雙腿但那根本不能用來走路,因為感覺到夏意心情不錯,塞壬不知不覺就很有些惱怒——因為在岸上嗎?
人魚對這件事情簡直敏感過度,所以夏意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只不過是塞壬故意想將他騙下海來…海水暖洋洋的,夏意的身上也溫?zé)岬煤苁娣,塞壬剛剛有些情動的念頭,就被迷迷糊糊的陶瑪斯攪亂了。
纏緊的銀色魚尾松開后,尾鰭中支撐的骨刺劃得夏意小腿一癢。
竟然主動伸出手,抓住了塞壬的肩膀,慢慢攬緊。
初時被吻亂的氣息已經(jīng)平復(fù)下來,被撩撥得躁動也逐漸消散,夏意是個很少有激烈情緒波動的人,除了特別情況下的本能需要外,基本上很少會有那個念頭。末世前人們總說動心動情,那么夏意就是個感情與理智完全兩回事的家伙,不過他可不是睿智,而是駐足不前,寧愿一切永遠不改變,也不肯去試探。這種性格缺陷,讓他覺得抱住塞壬就已經(jīng)很愉快安定了。
而人魚這種生物,更需要的是喜歡的人在身邊。
存在,比行為更重要。
夏意一直覺得這種無限貼近的感覺很奇妙,側(cè)臉能感覺到塞壬耳鰭后流出的海水,呼吸急促或者剛剛捕獵回來的時候,水流就十分快,現(xiàn)在兩人在海水中靜靜相擁,呼吸越來越平穩(wěn),到最后已經(jīng)完全覺察不到了,與這片海域的水流速度同步,像完全融在藍碧的海水里。
只有陽光,珊瑚礁,魚群…
很久很久,都沒有動,塞壬直到感覺肩上略微一重,夏意的手臂也放松半垂時才悄悄伸手?jǐn)埳舷囊獾募纾屗M量在海水中保持一個不費力不僵硬的姿勢迷迷糊糊的繼續(xù)睡。
陽光太好了,要是在沒有棕櫚樹遮擋的沙灘上估計能被曬脫一層皮,但在距離海面十多米的水中,就是非常暖洋洋,外加剛剛吃過一餐,逐漸放空思緒寧靜著啥也不想,不睡著才怪。
陶瑪斯也慢吞吞的游過來了。
它可不是傻呆呆的尤瑞比亞與滿腦袋奇怪想法的阿碧瑟。
最初喊那么一聲是因為惱怒,之前它啃完海藻比較吃飽了要上路,夏意與塞壬偏偏不走,海龜開始打盹,一睡醒這兩個又不見了,難道是故意丟下它不管?
氣惱過后,陶瑪斯忽然一想,對啊,塞壬跟夏意是那啥對象啊。
軍艦鳥能筑巢,他們背著自己游走去玩也不奇怪。
于是陶瑪斯有多慢游多慢,一邊游一邊繼續(xù)吃,迂回著以海島為中心點磨磨蹭蹭的游——那啥期的人魚特別兇殘啊,去打攪的是傻子(你已經(jīng)打攪了)等終于遇到后,陶瑪斯古怪的伸著脖子瞅夏意。
還活著沒?
看半天沒瞧出啥,陶瑪斯扭頭又看塞壬。
——沒什么不對,魚尾還是魚尾,難道猜錯了?
塞壬沒跟陶瑪斯說話,擔(dān)心吵醒夏意。
時間仿佛凝固了,有陶瑪斯如此龐大的身形在,鯊魚與金梭魚都沒敢靠近,海水寧靜得連稍大一點的波瀾都沒有。
塞壬攬著夏意游得很慢,幾乎就是順著海流的速度在往前浮,這也就是陶瑪斯這個慢性子,換了刻托估計這點時間已經(jīng)足夠它竄到百慕大去了——前提是沒撞到火山,沒被紅樹林纏死。
加勒比海東面與南面的珊瑚礁特別有名。
跟馬爾代夫與大堡礁的不同,不是因為風(fēng)景美麗而出名,而是因為災(zāi)難。
這里海水的溫度比大西洋要高,也很穩(wěn)定,海水往薩加索海流去,造就了百慕大因為溫度鹽度多變次聲波詭異的環(huán)境,洋流穿過長長的島嶼在海底下形成暗流,也讓百慕大海域的漩渦怪異莫測,最糟糕的還是颶風(fēng)。
一直到十一月,都是加勒比海的颶風(fēng)季。
陽光好,溫度高,颶風(fēng)形成的機會就多,而且無遮擋,那威力可想而知,軍艦鳥之所以敢在這時候就繁殖,又被當(dāng)成加勒比真正的強盜,是因為它們的彪悍,能夠像大航海時代那些掛著黑帆的海盜一樣,冒著傾覆的危險穿行在海浪之中。軍艦鳥不止是世界上飛得最快的鳥,它們是能在12級的風(fēng)力下照常穿梭在海浪與天空下打劫的強盜。
不過颶風(fēng)就跟臺風(fēng)一樣,12級以上才會有這種稱呼,超強級別的攜帶的是16級以上的風(fēng)速。軍艦鳥也只能蹲在紅樹林里躲避,更別說加勒比海上的船了。就算不在風(fēng)力中心圈,即使勉強穩(wěn)住了沒有讓船傾覆,不過可悲的是船一定會被狂風(fēng)吹偏航道,它們的結(jié)局一般都是撞上暗礁后沉默。
這個暗礁,在加勒比一般都是珊瑚礁。
跟德雷克海峽不同,這片珊瑚礁里雖然到處是沉船,不過一眼過去,無比難找。
沉船上覆蓋的不是海藻,也不是貝殼,并非側(cè)躺在海沙上,而是完全變形了,船體上全部都是珊瑚,一層層的。只要五十年過去,沉船就面目全非,變成了全新的珊瑚礁,只是因為甲板船艙,顯得這片珊瑚礁的形態(tài)有些古怪。
塞壬就是順著側(cè)斜生長的鹿角珊瑚,游了一陣,就找到了一條沉船。
依稀是桅桿的地方被各種向陽斜伸的珊瑚占據(jù)了,一簇簇種類極多,還有成群艷麗的海葵。
加勒比的海水不夠透明,珊瑚礁尤其泛著一種黃碧色的略微渾濁,這卻恰好是浮游生物足夠多的結(jié)果。
在大珊瑚的縫隙與船艙內(nèi)部的板上,都生著地衣似的藻狀物。
不知道為什么,塞壬的臉色陡然變了,冷冷瞪著這空蕩蕩的船艙。
他的情緒變化得過于激烈,夏意驟然驚醒過來。
外面的陶瑪斯恰好也古怪的喊了聲:
【塞壬,這條船不對。】
船?
夏意從迷糊著伸手揉下額頭,也發(fā)現(xiàn)了身在何處,明顯是一條沉船,不過船艙塌陷了一半,空蕩蕩的窗口上還掛著枝條骨節(jié)分明的珊瑚,四壁全部都是厚厚一層海藻狀東西,沒有貝殼,船艙里空蕩蕩的,一條小魚都沒有。
這很古怪,沉船是魚類天生庇護所,可以躲避颶風(fēng)與天敵,章魚也青睞這地方,甭管空間多小都要擠進來。但是這間塌陷了都還有一個房間大小的船艙卻什么都沒有。
不對,角落里面好像有幾個貝殼似的東西。
塞壬已經(jīng)游過去撿起來了。
是空的海螺殼,螺肉很明顯已經(jīng)被吃完了,如果是正常死亡的海螺,寄居蟹早就顛顛跑來當(dāng)成新家住進去,這算是很不錯的資源,可這些海螺上面連船艙上生長的黃綠海藻都沒有,干凈光滑得很。
塞壬手上用力,硬生生的將海螺殼捏出了一道裂縫,表情極度的憤怒。
他回頭拉住夏意,立刻退出了船艙,速度非?欤~尾甚至拍碎了桅桿上一叢珊瑚伸出的枝節(jié),冰冷的次聲波帶著恐怖的殺意:【出來。
陶瑪斯仰著脖子往后一縮,游到夏意身邊:
【喂,我們趕緊跑!】
【?】夏意還茫然著。
大海龜無比焦急,再也不慢吞吞了,身體往下一抄,已經(jīng)把夏意帶到背上,頭也不回的就往前竄,那架勢簡直就是逃命。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難道是沉船上原先藏著的寶藏不見了?
夏意莫名其妙。
不過好在他不問,陶瑪斯也是個會嘀嘀咕咕的海怪:
【糟糕了,危險了,趕緊跑,人魚要殊死搏斗,次聲波會要命的!】
【呃?】塞壬么,要跟誰?
夏意茫然的低頭看陶瑪斯,可惜只能看見背甲上又多出來的貝類若干,海藻幾種。
這時候陶瑪斯忽然扭頭:
【不對啊,最近兩百年,我都沒聽過除塞壬外第二條人魚的聲音,這里的沉船上怎么會住著一條人魚呢?】
【……】
夏意恍然,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不過,塞壬上次說,人魚之間是互相殘殺?!
【陶瑪斯,趕緊回去!】
塞壬就是遇到一群虎鯨,夏意也不見得會有這么緊張,但人魚!單是對塞壬的了解就足夠知道人魚的彪悍了,速度,力量,能生生撕扯開魚腹,鋒利的指甲,還有足夠殺死附近所有生物的次聲波。
回去,至少能幫塞壬吧!
【不,不能回去!刻宅斔构麛嗟恼f,【你要是回去,塞壬就非要殺了那條人魚,兩個不看見對方死是不罷手的,你不露面,那條人魚說不定還有機會逃!
這,這算是人魚的嫉妒心與小心眼?
這都是什么樣扭曲的危機感?
夏意有點暈頭轉(zhuǎn)向。
還沒回過神呢,陶瑪斯又神經(jīng)質(zhì)的叫起來:
[阿碧瑟,涅柔斯?在附近嗎,快跑吧,千萬別來銀沙洲!]
原來這里叫銀沙洲…
[火山噴發(fā)到哪里去了?]
[比火山爆發(fā)更可怕!]陶瑪斯拼命劃,它那四鰭就跟撲騰在水里的鴨子似的。
[難道那里沒吃的了?]阿碧瑟疑惑,比火山爆發(fā)更嚴(yán)重的事情是什么?
[……]
陶瑪斯剛要吼,忽然一扭頭,對夏意說:
【不對啊,怎么還沒打起來?】
這種等待天災(zāi)劇變倉皇逃命的時刻,居然一點動靜都沒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