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柔跑上河堤,沿著橋頭跑到了橋尾。她跑得太快,岔了氣,捂著腹部搭著橋架艱難地呼吸。
“你自己也看見了,未來是不可改變的,你跟霍北辰?jīng)]有未來!你還要執(zhí)迷不悟到什么時候,非要自己頭破血流,一個人在深夜里撕心裂肺地哭才舒服是嗎?”大柔的語氣頭回異常尖銳。
耿柔不說話,她喘著氣拿出手機開機。她記得霍北辰打過一個電話。
“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你見過有自己害自己的嗎?沒有吧?就算那人是個癡呆的,傻的,都知道保護自己!你為什么就偏要跟自己對著干?你是不是年少時叛逆期沒地方發(fā)作,現(xiàn)在跟自己鬧起叛逆來了?你要搞清楚,我不是什么棒打鴛鴦的家長,我就是你,未來的你!”
耿柔注視著老舊手機緩慢的開機界面,她握緊了手機。
如果你真的是我,那你就會明白,我愿意用未來的痛苦,來換現(xiàn)在。
霍北辰是真的,她的感情也是真的。
當(dāng)下,是真的。
“你這樣做值得嗎?拿一時的荷爾蒙歡娛,換一輩子的平和安順,你是不是傻!”
人活到了最后,所有只是一場回憶!
“你……”
不要再說了。我現(xiàn)在很生氣,你暫時不要跟我說話,我不想理你。耿柔平復(fù)了氣息,手機完全開了機,她立刻撥打了霍北辰的電話。
電話一聲還沒響完,對方就接了起來,“喂?”霍北辰帶了些許急迫的聲音傳來,“耿柔,你在哪里?”
“我在外邊。”耿柔不解霍北辰為什么這么急切,好像有什么事一樣,“怎么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沒事嗎?”問這話時,霍北辰顯然冷靜了不少,甚至有些冷淡。
“沒事,我……”
“那行吧!被舯背津嚾淮驍喙⑷岬脑,突地電話就斷了。
耿柔有些奇怪,她懷疑是不是霍北辰把電話給摔地下了,或是不小心摁斷了,她又撥了一個電話過去,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自動給斷了,她再打一個,這回直接傳來關(guān)機的語音了。
沒電了嗎?耿柔放下手機,但沒有放回口袋,而是拿在手上;舯背匠渖狭穗姂(yīng)該會給她打電話。
耿柔站在橋上,眺望遠(yuǎn)處風(fēng)景如畫的山水,不知怎么地就發(fā)了呆,直直在那兒站了半晌,路人看她看得有點緊張,好像這姑娘一聲不響就要往下跳似的。
一聲喇叭令耿柔回過神來,她動了動腦袋,看看四周有些茫然,想想?yún)s想不起剛才在想什么。
大柔不再說話,不知道是生氣了,還是沉睡了。耿柔也不去找她說。
今天大柔的舉動是真的令耿柔生氣了。耿柔就沒有像今天這么生氣過。
從小到大,耿柔不會爭,也爭不贏,所以她的性子中后天養(yǎng)成了這么一面,說好聽點是隨遇而安,說難聽點就是消極。就像一開始答應(yīng)當(dāng)霍北辰的女朋友,也像一開始大柔告訴她要跟霍北辰分手。最初她根本沒想過跟霍北辰談戀愛,她認(rèn)為這是公子哥的游戲,她怕麻煩,所以選了一條最簡單的道路,不去刺激霍北辰的好勝心,而是直接順從了他,想著幾個月后就順理成章地分手。
大柔告訴她她的悲慘遭遇,讓她跟霍北辰盡快分手時,她也沒有想太多,一來是自己本來就沒想著長久,二來自然也是信了大柔的話。
可是從來沒想到,霍北辰會在點點滴滴間闖入她的心。她也沒想到自己,會為了霍北辰去押一盤名叫未來的豪賭。
是傻嗎?是執(zhí)著嗎?是不甘嗎?
還是……
耿柔的手機響了,她猛地回神,條件反射地接了電話,“喂?”
“現(xiàn)在知道有多膈應(yīng)了吧?”霍北辰?jīng)]好氣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哦……”什么膈應(yīng)?
耿柔還沒想明白,那邊霍北辰就噼里啪啦一大堆地發(fā)牢騷了,“天天帶個手機跟擺設(shè)似的,能不能接通我還得燒香拜個佛!你知不知道要找人卻找不到人有多膈應(yīng),你剛才感受到我的九牛一毛了沒有?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差點就要報警了!”
“九牛一毛不是這樣用的吧?”耿柔先好心糾正了一下他的語法錯誤,然后道,“你太夸張了,我不過出來一下,你報什么警?”
這些小不著調(diào)已經(jīng)刺激不到霍北辰越發(fā)厚的臉皮了,他直接接她后一句,“什么夸張,伍甄尸體還在停尸房躺著呢,你就不能長點心?”霍北辰一覺起來不見人,打個電話耿柔直接給關(guān)機了,這事兒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但聯(lián)想清晨的遭遇,霍北辰無端就生出了恐懼。
伍甄是怎么死的還不知道,他也不是很關(guān)心,但耿柔昨天替她出了頭,那些人會不會查到了耿柔的身份,所以將她給綁架了?雖然這種情況可能性很小,但霍北辰卻止不住往這方面想,就在大柔與荊京揚說話的時候,他都已經(jīng)打了不下數(shù)十個電話,真的差點要報警找人了。
放作平時,這種胡思亂想的事對于霍北辰簡直就是個笑話,但他聽到耿柔說沒事的那一刻,并不是嘲笑于自己的丟臉,而是深深地松了口氣。
耿柔略驚,他這意思,是知道伍甄發(fā)生了什么事嗎?所以擔(dān)心她出意外,那句報警不是個笑話,也不是個梗?
“所以說,你以后思想上能不能淫一點?”
“?”畫風(fēng)是怎么突變的?
“怎么,是不是還想讓我掛你電話,你才想得明白?我問你你以后要不要富貴淫一點,手機要不要換?你自己看著辦吧!”
“換。”耿柔唇角上揚,“你別掛我電話了!
霍大少立馬樂了,他帶著滿意又得意的笑聲說:“騙你的,小傻瓜,我怎么舍得掛你的電話,趕緊回來,換了手機請你吃好吃的!
耿柔嘴角彎彎正要說好,挑眼看見偏西的太陽,她改了口,“霍北辰,你來接我吧,我在半山橋這邊。”
“沒事你跑那里去干什么,”霍北辰嘀咕一句,不過他很享受耿柔行使女友權(quán)利,“你等著,我這就來!
半個小時后,騎著摩托車趕來的霍北辰看見了站在河邊看老大爺下棋的耿柔。他打了兩聲喇叭,耿柔機靈地回頭,看見了他,她笑著對他招招手。
他家妹妹笑起來可真好看啊。霍北辰取下安全帽,咧開兩排白牙。
正好從霍北辰面前走過的兩個高中小女生頓時受到了暴擊,耿柔走過來時,還能聽見小女生壓著聲音說她男朋友好帥。
嗯,是挺帥的。耿柔暗地里同意,她走過去,霍北辰拍拍后座,“上來。”
耿柔搖頭,“不上。”
“嗯?”霍北辰挑眉。
“你把車找個位置停好,我們再在這兒呆一會!
“干什么?”
“看日落!
霍北辰對這項活動不置可否,但還是依言找了個地方把摩托車停了。耿柔跟在他身后,一邊看他停車一邊問:“這種車你跟荊京揚每人有一輛?”
“嗯,我跟他一起買的!被舯背酵:密嚕澳阍趺粗?”
“……我猜的。”
耿柔伸手,主動握住霍北辰的手,與他十指相扣,“走吧!
霍北辰愣一下,暗地偷笑,大手緊了緊小手,將人往他身邊拉了拉。
兩人從橋尾的臺階走到江邊,這時已經(jīng)快到六點,橋頭橋尾,橋上橋下,都已經(jīng)聚了很多人,拍照的,游泳的,打卡的;舯背娇催@陣勢,才記起半山橋是個景點來著,好像還是什么情侶必來的景點之一。霍北辰對看日落這種文藝的事沒什么興趣愛好,但對于耿柔叫他來干情侶干的事,這點他是很滿意的,雖然他更想跟她干其他情侶間常干的事。
兩人找了一處人少的角落席地而坐,看日落的角度有點偏,但談情說愛的角度卻是剛剛好,霍北辰扣著耿柔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耿柔的腦袋靠在霍北辰的肩上,霍北辰的臉輕輕抵在她的額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舯背揭詾樗因為伍甄的死心情不好,使勁說冷笑話逗她。這些笑話真挺冷的,但不知是霍北辰說得好,還是自己偏心,每一個笑話,耿柔都笑得眼都瞇了。
霍北辰最稀罕她這樣兒,偷偷親了她一口。這會兒大庭廣眾,人多,孩子也多,耿柔清咳著叫他注意影響。
正說著,兩個小胖墩腰上掛著小鴨子游泳圈,虎虎地從他們身邊跑過去。
霍北辰得意忘形,開始說傻話,“你說咱們第一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耿柔臉皮微熱,先是瞪他,然后心念一動,她問他:“你喜歡小孩?”
“不喜歡,男孩吵,女孩愛哭,”霍北辰說完,馬上又接一句,“不過我爸媽喜歡,以后咱們就丟給他們帶!
耿柔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霍北辰大概也知道自己有點不靠譜的嫌疑,他摸了摸鼻子干笑兩聲。
“太陽下山了!辈恢勒l說了一句,大伙的視線齊齊地轉(zhuǎn)向了天空。
日落開始了,不再耀眼的橘色太陽領(lǐng)著火燒云緩緩降下,所有人的等待都是為了這一刻,一時間長槍短炮,各式各樣的手機,鏡頭全都對準(zhǔn)了夕陽,情侶們開始各種打卡秀恩愛自拍。
耿柔微瞇著眼看著天邊的風(fēng)景,漸漸滑落的紅日像一個happy ending的宿命,充滿了玄幻的神秘。
霍北辰看看周圍都在拍照了,覺得他們身為標(biāo)準(zhǔn)模范情侶,這事兒不能落后,于是也拿出自己的手機,要耿柔跟他合照。耿柔答應(yīng)了,霍北辰讓她就靠他身上別動,自己打開手機自拍鏡頭,伸長手臂對準(zhǔn)兩人,耿柔讓他把夕陽也照進(jìn)去點,霍北辰這才給了太陽半個鏡頭。
“我數(shù)一二三,要笑,聽見了沒有,別跟上次聚餐似的板著個臉!被舯背降馈
“我知道了!惫⑷狳c頭。
“那行,來了,一、二……
霍北辰“三”沒數(shù)完,忽而感覺臉上覆上溫?zé)岬娜彳,他手一抖按下快門,低頭對上的,是耿柔眨巴眨巴的漂亮眼睛。
“你在干什么?”他啞聲問。
“親你啊!惫⑷峄卮,“你照到了嗎?”
“等會兒!被舯背矫Φ皖^看相冊,剛才雖然是手抖的,照片照得十分不錯。上面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耿柔閉眼輕吻霍北辰的臉,既可愛又溫柔。自己雖然有點呆傻,但好在不影響美感。霍北辰心里美死了,唇邊的笑容不能再大,可他嘴里還說道:“你這姑娘,大庭廣眾下也不注意點影響!
“也是呢,那我下次不這樣了!
“誒誒誒,我就說說,又沒說不行。要是有居委會大媽來,我就說是我逼你的,你就放心大膽地親!”
耿柔眼兒笑瞇了,罵了他一聲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