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爾，你再不讓開，我們可不會顧你是村長�！�

  “我還以為你是野心勃勃，沒想到你是為了這個外人！”

  莫爾看著眼前早已瘋掉的人們，抓著骨塤的手扣出一片暗紅。

  “我不會讓�！�

  眼前的眾人已然被血霧包圍，怨念悄然襲上心頭，便會迅速占據(jù)他們的思想，侵蝕他們的理智。

  錯亂的樂章自血霧中奏出，混著濃郁的血腥味，彌漫天際。

  噗地一下泥土破開，一只腐朽如枯枝般的手撥開厚重的土層，暴露在空氣中。

  緊接著，是腐爛又完整的手臂。

  然后，是一個黑洞似的骷髏頭，眼睛沒有眼珠，盡是空洞，幽深得恍若要將你吸入萬惡地獄中。

  深黑色的天穹下，紅色的漩渦盤踞在上空，潑了幾點暗紅的墨，落成猩紅的血霧。

  血霧里，一只只煉尸破土而出，伸開灰白枯木般的四肢，沒有一絲血肉痕跡的手向你抓來。

  莫爾忽的想起傳承里的記載——

  當高級煉尸出現(xiàn)時，最可怕的不是煉尸本身，也不是人們對煉尸的貪婪。

  而是血霧之下，所有的貪欲都被放大無數(shù)倍的人類。

  一萬多年前，便有這樣的經(jīng)歷。

  那一次，所有的掌尸人都召喚出了煉尸。

  煉尸的能力在怨念的加持下，會變得更強。

  控制煉尸的不再是掌尸人。

  ——而是那個，高級煉尸。

  這次的規(guī)模，雖不比當年大。

  但僅莫爾一個三級掌尸人守著，對付一群全部提升一級的掌尸人，尤其是原先那個三級提升到四級的，根本就不夠看。

  并且，因著末世的存在，出現(xiàn)在這里的煉尸竟然高達上千個，只在數(shù)量上，已足以同當年鼎盛時期的魔尸村相提并論。

  雙方對陣之際，絲絲縷縷的黑氣從煉尸頭頂升起，徐徐飄向蘇離。

  *

  秦歡看著面前的男人帶著溫柔的笑容，一步步逼近，心里驀地緊張起來。

  男人看不到她，也觸碰不到她。

  她不知該怎么護住身后這個孩子。

  只能試試她能不能在這夢境中變成實體，或者讓他能夠看見，至少，讓蘇離能夠重新看見她。

  然而，一切都是徒妄。

  身后，蘇離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了起來。

  眸色染上一層兇煞的血紅，自眼瞳中蔓延，直到眼尾，童稚的小臉帶上了不合年齡的狠厲與邪肆，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魔。

  “殺了他，你就再也不用天天喝營養(yǎng)液了，不用一次次被割去血肉，不用變得和他們一樣。殺了他，你將獲得自由了你可以吃任何你想要吃的食物，你可以出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一團黑紅的霧氣在蘇離身后環(huán)繞，魔音一遍遍地如同鬼魅般鉆進他的耳朵里，不停地盤旋，來回逡巡。

  “你給我閉嘴�！碧K離的聲音稚嫩，卻很冷。

  小巧的薄唇掛上一絲殘忍的笑意，卻不顯得突兀。

  雙眸微瞇，便只剩下兩道詭異的血光。

  明明只是一個半大點的孩子，卻露出如此陰森恐怖的表情，仿佛他天生就是地獄中的惡鬼，生來便是世間的黑暗。

  “別想威脅我。十五年前或許可以，但現(xiàn)在，我可以殺了你。”

  薄唇露出小巧尖銳的利牙，讓人看著可愛，說出來的話卻摻著濃濃的血腥氣息。

  那血霧聽了他的話，驟地縮了一圈，更小，也更濃郁了。

  秦歡聽到身后的動靜轉過頭來，卻見身后的小孩突然長大了幾歲。

  男孩修長的腿一條撂在空中，一條半曲在床上，雙手往后撐著，整個人向后仰，透著三分冷冽，又摻了幾分慵懶。

  黝黑如小鹿般純真的雙眼換上血色的紅，雙眸半瞇，眼尾好看地翹起，讓人莫名覺得邪肆恐怖。

  “小姐姐，你很好……”蘇離的唇瓣微啟，剛說完好字，嘴角突然大咧，呲牙咧嘴的停頓了幾秒，眸中染著興奮的光芒。

  秦歡懷疑他想吃她，或者說，他就是想吃她。

  秦歡下意識地往就想后退了一步，想著身后那還拿著針筒的男人，剛退到一半的右腳又收了回來。

  他還是個孩子。

  秦歡如是想著。

  她來就是為了救他的。

  秦歡滿眼堅定地看向蘇離，心中要救他的念頭也在此刻落定。

  然而神識狀態(tài)下的她，并沒有看見蘇離身后躲藏起來的血霧。

  蘇離單手高高抬起，姿勢倦懶，又帶著幾分優(yōu)雅，幾分邪氣。

  秦歡以為他是要對她做什么，卻見他薄唇彎起，唇角調(diào)皮。

  若不是眸中血色太濃，她都要將他當作一個單純可愛的孩子來對待。

  然，他并不是個可愛的孩子。

  他是惡魔。

  蔥白的指尖輕輕往前一指，調(diào)皮的唇瓣吐出的話語刻薄又嫌棄，“真是礙眼的東西�！�

  身后忽的傳來一陣撲騰倒地聲。

  秦歡急忙往后看去，卻見男人跪在地上，肌膚表面滲出一絲絲鮮血。

  秦歡櫻唇微張，腦子突然停頓了幾秒，放空，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只是呆呆地看著，男人的白大褂被染成血紅，最后，血紅落處，衣衫被燃燒得一干二凈。

  秦歡想要轉頭，卻猛地發(fā)現(xiàn)自己被定住了。

  一雙冰冷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蘇離的聲音自背后響起，“姐姐繼續(xù)看呀，是不是很好看？”

  男孩的聲音已經(jīng)脫離了原先的稚嫩，帶著少年的青澀，每一個音節(jié)都稍稍拖曳，尾音尤為綿長，語氣透著幾分怪異，聽上去很鬼畜。

  秦歡被逼迫著盯著男人看。

  伴隨著鮮血漸漸干涸，男人的表皮頓時皺了下去，顏色從青白到蒼白到灰白，最后變成褐色的灰黑。

  失去了所有的水分與營養(yǎng)，男人的頭發(fā)盡數(shù)脫落，眼珠子也掉了下來。

  爾后，慢慢地變成了一灘血泥。

  秦歡櫻唇一張一合，卻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良久，終于從方才的畫面中晃過神來。

  聲音有些顫動，“阿離，不要被那些怨念迷惑了，你有自己的意識，你應該做你自己�！�

  秦歡并沒有說蘇離這樣做不對。

  對于這個完全不能稱得上是父親，甚至完全稱不上一個人類的人來說，蘇離的做法，她并不否定。

  但她不希望的是，他因此被怨念操縱。

  她想喚醒他。

  蘇離按住秦歡的肩將她轉向自己，血眸靠近她的眸子。

  兩眼相對，秦歡只捕捉到他眼中的瘋狂與興奮。

  血眸閃著幽深的光芒，帶著極致的蠱惑，仿佛要將人拖至黑暗，引人沉淪。

  秦歡閉上眼，不去看他的眸子。

  “蘇離，你不應該是這樣的�！�

  耳根傳來一陣冰寒，“那我應該是怎樣，嗯？”

  男孩暗啞的嗓音將最后一個字音高高吊著，不落不歇，悠長不止，如一根羽毛輕輕緩緩地滑過心頭，撩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