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歡離開明帝寢宮后,床榻上的明帝兀自睜開了眼,從床上坐了起來。動作自然流暢,絲毫不像個重病之人。
“蘇公公!
蘇公公從側(cè)邊出來:“皇上!
明帝嘴角輕扯:“好戲最精彩的部分要開始了。”
蘇公公躬身:“皇上英明。”
“朕不是英明,”明帝搖頭,“這二十多年的算計,有什么用?她死了,即使得到了秘境,即使滅了這平?jīng)鰢,都是些沒用的。”
蘇公公默然,他知道,明帝此刻要的,不過是個聽眾,而他恰好就是那個最合適的聽眾。
“但是這又怎么樣?我如今不費一兵一卒,便可以滅了那平?jīng)鰢K曉卻只能做天下人眼中的死人,什么都阻止不了,還要幫朕養(yǎng)兒子!
明帝說到此處,不以為然地輕哼道:“他們還以為崇明將亡,殊不知不過是朕擺的其中一局。那小子殺了其他十三個勢力又如何?九黎秘境的寶藏還是落到朕的手中!”
蘇公公跟著笑道:“還是圣上高明,就是那宋家軍,不也如同圣上的囊中之物一般!
明帝擺手:“此事言之過早,等到一切落定再說!
“是!
明帝估摸著時間,伸手道:“扶朕起身吧,有客!
蘇公公扶著明帝起身收拾。
爾后,真的有人推門而至。
——是白溪。
白溪一推門便開口:“你還真是老樣子!
明帝坐在桌旁,抬眼向她看去,女子著一身素衣襖裙,眉宇間帶了幾分滄桑,卻掩不住舊日的風(fēng)貌。
看著她那副熟悉的容顏,不由地回想起昔日的少年時光。
他與她早就相識,那時二人只是不知彼此身份,只做兩個江湖游客相伴,一人行俠仗義,一人救濟世人,好不恣意瀟灑。
明帝如是想著,勾唇道:“你是在說朕依舊風(fēng)度翩翩?”
白溪秀眉微皺,卻不應(yīng)他。
明帝看上去心情甚好,微微挑眉:“你來找朕,是為了救你的兒子?”
白溪從始至終都板著一張臉:“不是。”
明帝作驚訝狀,心里也不覺得奇怪。這女人還算了解他,他不會放過她兒子。那是罪惡。
卻聽白溪道:“秦明,放過歡兒!
明帝輕笑:“她是朕的女兒,你怎叫朕放了她?朕會害了自己的女兒不成?”
白溪低吼道:“你叫她去平?jīng),不就是讓她死!蘇嬉她那么喜歡你,你怎么可以這么對待她的女兒!”
白溪看著面前那仍面帶笑意的男人,覺得如此可怕。他從來都是一副最溫和的模樣,卻做著最殘忍的事!
當(dāng)時他明明知道自己就是九黎公主,卻故意靠近自己,從自己口中套出九黎秘境的事,將九黎滅了國。
他為了得到圣女,設(shè)計讓蘇嬉喜歡上他,讓她心甘情愿為他誕下圣女圣子,若不是自己早就生了一個圣子下來,怕是所有的圣子圣女都要落入他的手中。
蘇嬉為他生的又何止兩個孩子?可但凡不是圣子圣女,都被他親手殺死,拋尸荒野。
她從平?jīng)鰢鰜砭褪菫榱司忍K嬉,可蘇嬉卻沒能跟她走。等到蘇嬉生下秦歡,他便活活將蘇嬉活活逼死了。
就是這么殘忍又喪心病狂的一個人,卻是她的妹夫,也是她曾經(jīng)愛過的人。她真后悔當(dāng)初如此輕易地便信了他。
明帝獰笑道:“呵,宋韞那么喜歡你,你不也不是讓他的女兒去保護你的兒子?蘇曉,別以為你的心思就沒人發(fā)現(xiàn)。
你讓宋青青帶著宋家軍左派歸順了你兒子,讓他以為你死了,來找我復(fù)仇?
呵,可惜,朕的兒子也拿住了宋家軍右派,你還扒拉著每日關(guān)心他,真當(dāng)你是愧疚呢?你就是在為自己謀了兩條后路罷了。
我們終歸是同類人,不過最后是你輸了罷了。這個天下會是朕的,而你的兒子,終究會死,宋家軍,也只能是朕的!
明帝的眼神就像毒蛇一般掃過白溪,嚇得白溪渾身冷顫。
但明帝還并未停下,繼續(xù)道:“你跑朕這給朕的女兒求情?真心還是假意,我們彼此心里都清楚。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既是來找朕,就應(yīng)該清楚朕的脾氣。
想在朕面前樹立你的圣女形象?你別忘了,我們曾經(jīng)共患難五年,這五年里,對彼此還不夠了解嗎?拓跋焱那傻貨會被你騙了,朕可不會。”
白溪俏臉煞白,連續(xù)兩次被人掀了自己的心思,她想狡辯,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覺得無地自容。
她怎么就忘了,這人是個殺伐果斷的君王,一上位便一舉滅了九黎國,還鎮(zhèn)壓住了東域大大小小十八個國家。
她怎么就忘了,這人就是不是君王,當(dāng)年在江湖也是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明爺,先皇昏庸無道,他便設(shè)計讓太子謀權(quán)篡位,最后自己打著清君側(cè)的名頭登上寶座。
明帝看著白溪那副嚇得沒膽的模樣冷笑,他當(dāng)年怎么會看上這樣一個女人,還讓她害死了蘇嬉?若不是她打著救人的名頭來與他勾勾扯扯,蘇嬉又怎么會誤會他還喜歡著她,最后郁郁寡歡而死?
明帝聲音狠戾道:“朕勸你,老老實實地呆在燕王府,平?jīng)鰶]了拓跋離,就剩下一群酒囊飯袋。你若是還敢亂打主意,朕就不是送你去燕王府,而是直接將你送到閻王殿去!”
白溪瞬間傻在原地,不應(yīng)該這樣,她應(yīng)該是勸他留下蘇嬉的女兒,她應(yīng)該是一個一心為了妹妹好的姐姐,她應(yīng)該得到他們的喜歡與贊美。
她不向來都是如此?可現(xiàn)在她就像被人脫了個精光掛在城門上,過去所有的美好都隨之煙消云散,只剩下一臉的羞恥。
蘇公公走到白溪面前,躬身擺出個請的手勢:“平?jīng)鎏,請吧!?br />
白溪聽著更是覺得沒臉,他肯定是在嘲諷自己,嘲諷自己假死欺騙世人,嘲諷自己丟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跑到燕王府?伤菫榱司人拿妹茫瑸榱搜a償她的妹妹啊。
可她沒有說話的機會,便被蘇公公強硬地請出了皇宮。
蘇公公回到房里,雙膝下跪,賀道:“恭喜陛下如愿以償。”
明帝不甚在意地擺手,這個局他下了這么多年,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也并沒有什么好得意的,畢竟,他已經(jīng)失去了她。
蘇公公起身,小心翼翼地看著明帝:“皇上,那天和公主?”
明帝斜過眼看他,眼底一片陰沉。
蘇公公霎時住了聲,他越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