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相比于從批發(fā)商那兒買到薄荷糖，空巷之梔和寄浮生更希望的是從批發(fā)商口中問出生產(chǎn)薄荷糖的廠家，乃至薄荷糖主要成分的源碼。在冰淇淋店外面的時候寄浮生就悄悄提醒了繪千世，那時候他只是小幅度地搖了搖頭，那意思就是別問。
繪千世忌憚批發(fā)商，但并不忌憚志愿者。因此離開那條街之后，空巷之梔就對他問道：“剛才買了貨之后，不能借機問問么？”
繪千世搖了搖頭：“千萬別問貨源的事兒——他們上家兒那都是黑市的大佬，咱們普通p民惹不起的，真的別摻和�！�
“我們來就是為了——”空巷之梔不小心把真實目的說出去了，不過心想繪千世早就知道，便并不遮掩地說，“本來就是要調(diào)查薄荷糖源頭的事兒�！�
“但您要是直接問買貨的人，那肯定是得被盯上�！崩L千世有些無奈地解釋道，又小聲說，“待會兒這位老哥會帶咱們?nèi)フJ識一下兒接受捐助的人，里面肯定有接觸黑市的，問他們風險低一點兒，說不定還能問出點兒東西�！�
那不是完全碰運氣么？空巷之梔看了寄浮生一眼，表達了明顯的不信任。而寄浮生無奈地挑眉，意思是“這事兒就是這么難”。
大小姐要匡扶正義為民除害，也得在心里有個底兒，知道這事兒有多難辦吧——連單純?nèi)ふ铱煽啃畔⒍家呀?jīng)非常不容易了。
——
回到紅雪救助站那個臨時的破房間，志愿者先翻進去把登山包取下來在角落里藏好了，而后翻出來對下面蹲著的一個死魂靈說了兩句，那個人便站起來有些搖搖晃晃地走了。
志愿者通過翻譯插件告訴繪千世他們：“剛才那位就是一名捐助對象，她現(xiàn)在去叫其他人過來。”
而后他挨個兒介紹了其余四個這里的死魂靈，他們的名字都是俄語，也沒人能聽得懂。其中那對兒情侶似乎還有點兒感動，向他們用聽不懂的語言表達了感謝，另外一個男性玩家平淡地說了兩句話，而剩下的那個干脆完全無動于衷。
看到他們接受捐助卻不太有禮貌的樣子，空巷之梔和寄浮生都不禁有點兒膈應。不過繪千世卻能夠理解這種心態(tài)，無非是對于未來失去希望了吧，他們是重度網(wǎng)癮和社交恐懼癥患者，快要不行了才被迫到紅雪救助站抱團兒，本來就是社會的廢物，也不能指望他們懂得感恩。
繪千世看了一眼旁邊頗有熱情的志愿者，心想這位老哥還真是一顆紅心滿腔熱血用愛發(fā)電吶。而后不禁又聯(lián)想到，其實秋收也是這樣兒的人吧，他可是幫他收尸了呢，現(xiàn)在想想還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世上真的有這樣兒的好人。之前繪千世覺得人類只不過是地球的癌癥而已，他自己茍著茍到死也就完了，可自從他真的“死”了，被紅雪救助站救過，再被秋收幫過之后，才突然真正意識到人生的價值。
對于地球而言，人類或許是類似于癌癥那樣有害的東西。但對于其他人類而言，他王明清就是真正的一個有自我有思想的人類啊。站在所謂的上帝視角，人類就是癌癥啥也不配，但站在癌癥的視角，他這個癌細胞就要好好活著，也希望別人都能好好活著。
他當初離開紅雪時還未曾醒悟，而現(xiàn)在只想好好感謝紅雪救助站。這一趟即使空巷之梔和寄浮生不調(diào)查黑市，繪千世也會到這兒來捐錢的——錢倒在其次，他其實主要還是想再回到這兒看看。
不過調(diào)查黑市當然也是重要的。不一會兒那位去叫其他人的死魂靈回來了，帶來了七八個人，多數(shù)都是衣服褶皺、頭發(fā)凌亂的，也有稍微整潔一點兒的，怕是才當了死魂靈不久。
志愿者用他們聽不懂的俄語介紹了一番，繪千世挨個兒點頭打招呼了，這些人的回應也大多沒什么禮貌，讓不知內(nèi)情的空巷之梔和寄浮生都有些生氣。
而后志愿者通過翻譯插件問他們還想了解紅雪救助站的什么，以及之后如何聯(lián)絡(luò)傳達救助情況信息的事情。繪千世卻對他表示：“不用了。我們打算先和被救助者聊一聊。”
——
志愿者回到那個房間里之后，外面的這些死魂靈們也就都散了。之前帶人來的那個女性玩家走的時候，她領(lǐng)來的人也都跟在她后面，之前蹲在墻根兒下面的那個最麻木的死魂靈和那對兒情侶也跟著離開了。
繪千世帶著空巷之梔和寄浮生趁機跟上，用翻譯插件對那對兒看起來還稍微有人樣兒的情侶問道：“請問您現(xiàn)在要去哪兒？”
情侶中的男人答了一句，然而或許是因為帶口音，翻譯插件并沒有翻譯出來。他旁邊的女人又答了一句，這倒是翻譯出來了：“中央穹頂比較暖和�！�
這么說來，這些人平時都呆在中央穹頂里。這也難怪，紅雪實在太冷了，雖然類腦體里的冷不會對機體產(chǎn)生任何影響，但呆在雪地里實在不舒服。
“為什么有人在剛才的窗戶下面等著？”空巷之梔借著翻譯插件問道。
“救助站的人經(jīng)常會買零食給在那里等著的人吃�！蹦莻�染了粉紫色頭發(fā)卻疏于打理的女人解釋道。
其實會在那個地方等著的，已經(jīng)是這些人里情況比較好的人了。至少他們還有對零食等其他娛樂方式的渴望，而不是覺得自己真的已經(jīng)完全死了。多數(shù)還算“有救”的人，就像繪千世，都只是在發(fā)現(xiàn)自己“死”后瀕臨續(xù)費困難的時候被紅雪救助站救助，而恢復一段時間后也就紛紛開始能夠找點兒事兒做了。他們不一定能賺錢給自己續(xù)費，或許還要依靠紅雪救助站，但至少不會天天在紅雪等著無所事事，好歹也能找點兒免費的娛樂方式消遣一下兒。
看到這位粉紫色頭發(fā)的女性玩家還比較喜歡跟人說話，也不排斥用翻譯插件的外國人，繪千世就繼續(xù)跟她聊起來：“一般您在中央穹頂里待著的都有多少人？”
“之前一共有二十幾人……（因為口音不標準而翻譯不出來的空白）……少了差不多十個人�！彼卮鸬�。
少了差不多十個人，聽起來是件好事兒，然而這位女性玩家卻又補充了一句：“有八個人已經(jīng)至少一個星期沒有領(lǐng)錢了�！�
她說的領(lǐng)錢，自然就是每天在紅雪救助站領(lǐng)下一天的在線費。紅雪救助站對于救助的死魂靈有嚴格的花銷控制，當天只能領(lǐng)一天的錢，而在線費扣費時也是按天扣，這是為了避免死魂靈拿到錢之后花在別的上面，到時間時無法成功扣費而被下線。
“他們找到工作了？”繪千世問道。
然而這位女性玩家卻淡淡地嘆了口氣：“薩沙說，他們已經(jīng)無法用類腦體通訊聯(lián)系到了�！�
類腦體內(nèi)通訊是免費的，只要同意了雙方的通信權(quán)限，就能夠直接撥入對方的類腦體玩家id進行聯(lián)系，即使對方?jīng)]有接通也會提示“對方未接通”。而無法通過這種方式聯(lián)系到，恐怕只有一種可能，即對方的id失效了。而對于死魂靈而言，id失效……意味著他們已經(jīng)不存在于這個虛擬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