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漸黑,路邊幾棵粗壯的梧桐樹伸展著禿枝,像是恍恍地鬼影,又像陰冷的枯骨,暗淡的月光隱隱綽綽從樹枝的縫隙中投射到雪地里,讓平日里車水馬龍的街路上只剩一片荒涼凄冷,刺骨的北風(fēng)從洞開的路口呼嘯而至。
施清璇打著寒顫,忍不住蜷縮起身子,她的羽絨服和內(nèi)衣之前早被汗水浸透,此時就像一塊生冷的鐵皮裹在身上,她伸出冰冷的雙手哈了一口熱氣,朝著前方奔跑起來。
旅館二樓的窗戶上亮起了一盞微弱的燈火,施清璇瞇起了眼睛,方才看見一個人影站在窗口處朝她招手,“施清璇,快上來!”
聽到聲音才知那正是久等不急的蔡悅萌,她從窗口處遞下長梯,施清璇連忙順著梯子爬了上去。
“趕快來烤烤火,這天氣肯定冷死了!”蔡悅萌抓著施清璇的衣服把她往火堆旁送,“你衣服怎么濕成這樣……我的天!這是什么?”
蔡悅萌連忙松開手來,順著火光檢查,這才發(fā)現(xiàn)手上沾滿了像是海藻一樣的墨綠色東西,連忙惡心的找東西擦拭。
“你掉進下水道里了,怎么弄成這樣?對了,找到藥了嗎,馬蕊恐怕快不行了!”
施清璇的大腦都已經(jīng)凍的糊掉了,整個人還沒有緩過神來,一聽到馬蕊的名字,這才想起該干的事還沒干完,連忙從口袋中掏出早已經(jīng)從系統(tǒng)商店中兌換出來的生命恢復(fù)藥劑,遞到蔡悅萌手中,“趕緊給馬蕊灌下去!”
“這是?”蔡悅萌本來還有些疑問,當(dāng)手指剛觸碰到藥瓶的同時,臉上頓時驚喜起來,“怎么會有這個!我馬上就去!”
聽著蹬蹬蹬輕快的腳步聲,施清璇的精神終于徹底放松了下來,在安全的環(huán)境下,身邊又有溫暖的火光,不由地放任自己陷入了沉睡……
好熱……
整個人像放在火上烤……
難受,太難受了……
模糊中,嘴里被滴入了冰涼的液體,又被塞進了一顆硬硬的丸子,發(fā)現(xiàn)很苦,又被吐了出來。
“這可怎么辦?”蔡悅萌用手指抹去吐出的藥丸,無奈的嘆了口氣。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她又從施清璇的額頭上撿起已經(jīng)漸干的毛巾,心翼翼地浸了礦泉水,放回了回去。
窗外,探出了半個灰白色的月亮,冷冷的光灑到老舊的木地板上,勾勒出一塊空洞的光影。天邊微微亮起廖廖的幾寒星,使這寒夜不至于那么落寞和凄冷。
寒風(fēng)仍然在呼嘯作響,夜色越發(fā)的濃了。
“哆!……哆!哆!”
隱約中,角落里傳來了東西擊打窗戶的聲音,蔡悅萌的心跳陡然一停,連忙抓起手邊的弓箭,看向窗外。
卻看見一對幽綠色的眼睛正直愣愣的盯著她,頓時嚇了個魂飛魄散,一向淡定的她居然忍不住扯著嗓子尖叫起來,“啊!……啊!……”
眼睛的主人似乎也被這刺耳的叫聲嚇到,瞬間就消失了!
蔡悅萌抬手緊緊捂住嘴巴,胸口劇烈地心跳聲恨不能充滿整個房間,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雙綠色的眼睛卻一直沒有再出現(xiàn),仿佛剛才的景象不過是一道幻影。
蔡悅萌沒敢放松警惕,左手緊緊的握住弓柄,右手從身后抽出一支長箭,迅速的搭上弓弦,抬起身子慢慢地跺向窗口。
正在這時,老舊的窗戶突然間發(fā)出咯噠咯噠地聲音!
蔡悅萌眼皮一跳,迅速地將復(fù)合弓的弓弦拉滿,箭鋒指向了窗口,卻見那窗戶被拉開了一個手指粗細(xì)的縫!
有東西在窗戶外面?
蔡悅萌干咽了口唾沫,壯著膽子朝著窗口再近了兩步。寒風(fēng)如同鋒利的刀刃順著窗戶的迸裂而來,吹的臉頰隱隱作痛。
突然間有一個白色的東西混著寒氣飛了進來,正好打在她的臉上!
她的心跳猛然暫停了兩刻,直到窗外的動靜平息了許久,這才哆嗦著伸手將它撿起。
原來是一張白色的紙條,趁著慘淡的月色,模模糊糊地看清上面寫了兩個歪歪斜斜的字,“別怕!”
原來是人?蔡悅萌的心情猛然一松,卻仍然沒能放下警惕,聲地朝窗外問了一聲,“你是誰?”
沒有人回答。
只是窗口處又飛進來一張紙條,“別害怕!我沒有惡意!”
蔡悅萌離窗口的距離更近了,幾乎將臉頰貼到了窗戶上。順著月光,她看見的窗戶玻璃上,倒映出一頭雪白的短發(fā)。
窗戶的縫隙在她眼前被推的更開了,緊接著,一個拳頭大的東西滴溜溜滾落進來,蔡悅萌伸手將它按住,卻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蘋果,紅彤彤地,正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
她伸手將蘋果握在手中,莫明的,她有些想笑,卻又更想哭。
她胸口有些酸澀,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
她已經(jīng)猜到窗外是誰了,那是變成了怪物的聶稟!
“別哭!”飛進來的第三張紙條上這樣寫著。
蔡悅萌不知道該什么好,她同聶稟并不熟,只知道他是馬蕊的姐夫,是個好人,甚至是個英雄,除此之外,并無了解。
她并不是個容易沖動的人,理智而冷靜,總是能在各種情況下作出更好的判斷,例如放棄朱常青的隊伍同施清璇交好,甚至順著她的意圖同邵老師分裂。
她的分析果然沒錯,施清璇確實有所憑借才顯得比旁人更多幾分底氣。
家里人曾經(jīng)因為她過度的理智而更偏愛妹妹,連去三亞渡假都沒帶上她,這一度讓她心情抑郁。而此刻,卻正是因為她的理智才讓她存活下來。但她畢竟也只是個普通的女孩,沒有三頭六臂,她也渴望像妹妹那樣獲得更多的寵愛。
窗外,已經(jīng)變成怪物的男人靜靜的貼著墻壁,那頭寸短的白發(fā)似乎在寒風(fēng)中結(jié)成一根根冰凌,卻一動也不動的固執(zhí)地呆在那里,就像一座石砌的雕塑。
蔡悅萌貼著墻壁坐了下來,捂著有些燥熱的胸口,那里似乎滋生出一些復(fù)雜的感覺,她不懂,只覺得心里有些溫暖和熨貼,但是她卻不敢開口叫他進來,甚至不知道該些什么話才好。
時間匆匆流逝,兩人一內(nèi)一外沉默了許久。終于,窗戶的縫隙處又扔進了一個東西,又是一個紙團!
蔡悅萌撿起紙團,打開一看,卻發(fā)現(xiàn)里面包著一把汽車鑰匙!紙團上面還寫了幾行很難辨認(rèn)的字跡和幾個畫的很抽象的圖,她斷斷續(xù)續(xù)的念了出來:“開鎖……鑰匙扭到……右手邊按下手剎……踩住離火器……微微抬起……方向……”
示意圖上簡單的畫了幾個方位,分別對應(yīng)著離火器,剎車和油門。
這是在教她怎么開車嗎?蔡悅萌不解的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窗戶上的白色腦袋已經(jīng)不見了,她連忙打開窗戶,卻發(fā)現(xiàn)窗外空空蕩蕩,什么人也沒有。
緊接著,樓底下響起幾聲喇叭聲,她低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路口邊停著一輛嶄新的越野車!
他走了!
蔡悅萌的心陡然間沉淀下來,齊耳的短發(fā)被凜冽的寒風(fēng)吹向腦后,露出一張清秀恬淡的臉龐,一雙明亮的眼睛在月光的印襯下顯出幾分楚楚動人的婉約。
街邊的墻角里瑟縮著一道痛苦扭曲的身影,閃著銀光的利爪瘋狂刨打已經(jīng)結(jié)成冰塊的地面,久久地,直到幾滴螢綠色的液體滴落在雪白的冰層上……
“嗷。。
它突然間仰頭長哮,那聲音如同野獸的凄嚎,令人倉皇驚恐,卻又宛如臨死前絕望的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