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魔宮中卻并未點燈。時卿盯著書看了半晌,將雙手疊在膝蓋上,下巴靠了上去。
他面露倦色,看起來累極了。似乎是因為蜷縮幅度過大,十世鏡猝不及防從袖中滑落,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時卿聞聲望去,卻只從鏡中看到了自己的臉。
他撿起十世鏡,摩挲著斷裂的紋路,似是在猶豫要不要催動十世鏡。片刻后,他將十世鏡收回袖中,恢復(fù)了原本的姿勢。
好累。
時卿只覺眼皮沉重?zé)o比,卻又不敢就這樣睡下。連日的危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這魔宮里的每個人他都信不得,他怕他一合眼,就再也見不到柳澤元了。
在原地坐了半晌,時卿才起身站了起來。手腕處傳來一陣癢意,時卿低頭看去,這才發(fā)覺自己腕間不知何時被戴上了一節(jié)紅繩。
那紅繩斷了大半,露出毛茸茸的線。時卿皺眉回想半晌,還是沒能搜尋到關(guān)于這紅繩的記憶。
他伸手試圖將這紅繩拽下,卻見那缺口紋絲不動。試了半晌,時卿收回動作,若有所思地盯著那紅繩看了半晌,才收回目光,轉(zhuǎn)身朝著桌案旁走去。
紅繩在衣袖掩蓋之下發(fā)出異樣的紅光,試圖修補那缺口,卻毫無用處。
時卿將陣法畫好,指尖溢出靈力,直直朝著那陣法飛去。片刻后,那陣法卻是倏地熄滅,時卿被陣法反噬,只感覺喉間涌上一股腥甜。
鮮血順著唇角流下,染紅了陣法圖。
時卿拭去唇角鮮血,有些艱難地喘了幾口氣,卻顧不得休息,拿起毛筆便匆忙朝著那陣法圖上又改了幾筆。
這次終于沒出錯,時卿舒了口氣。他劃破指尖,照著陣法圖在地上畫出血痕。待陣法圖全部畫完,一陣白光閃過,時卿再睜開雙眼時,陣法圖的痕跡蕩然無存。
然而時卿卻是笑了起來。
他將脊背靠上墻,只手撐地,另一只手舉到高處。蠟燭剎那間被點燃,魔宮中變得無比明亮,時卿瞇著眼睛,看著自己手上多出的幾道黑線,面色逐漸冷了下來。
成功了。
此陣名為縛命陣,屬于上古秘術(shù)。需先取百只毒蟲、百株毒植分于陣法范圍內(nèi)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待毒蟲腐爛、毒植死亡,再取催動者的鮮血,畫出陣法,方可成功。
縛命,顧名思義,自然是束縛住妄想改動命數(shù)的人。明曦妄想叛離天道重生,時卿就偏不如他的愿。
他要明曦死。
縛命陣對催動者的損傷極大,尤其是元神。果不其然,時卿剛畫完陣法,便感到自己元神上傳來一陣疼痛。這痛深入骨髓,遍布全身。他只覺自己的元神似是被一點點撕碎,然后又有人拿起針線,一陣一陣扎穿了他,將他胡亂拼湊起來,絲毫不顧那細(xì)細(xì)密密的針孔。
時卿面色蒼白,額角冒出冷汗。他半跪半趴在地上,鮮血順著唇角滑到白皙的胸膛,竟顯出些冶艷的感覺來。
疼痛感加劇,時卿卻毫無預(yù)兆地笑了出來。他一雙眸子亮得嚇人,一只不知何時沾上鮮血的手顫顫巍巍伸了出去,抓著書架便強撐著站了起來。
他用力得指節(jié)都泛了白,一雙修長的手變得無比扭曲。外袍滑到肘彎,露出誘人的肩膀和鎖骨。
“哈……以為這樣我就會認(rèn)輸嗎……”
時卿像是瘋了一般,元神越痛,他便笑得越是癲狂。天空降下幾道雷電,直直朝著時卿劈來,大有要他命的陣勢。
時卿面色一沉,手中幻出一大把符咒,便猛地朝自己頭上扔去。上了朱墨的黃符凌亂散下,竟是在空中就自動燃了起來,趕在天雷來之前筑成了一道明黃色屏障。
只聽得一聲巨響,第一道雷電將屏障劈出了幾絲裂縫。時卿赤足站在其中,臉上卻并無懼色。第三、第四道雷電接連落下,卻并未將屏障劈開。
半晌后,天雷終是不再落下。時卿靠在書架上,彎腰捧著臉,肩膀微顫,卻并不是哭。
他喉間溢出斷斷續(xù)續(xù)的笑,那笑尖銳又驚悚,似是嘲諷。他笑了有一陣,終于將手放下,絲毫不顧那臉上沾上的一大片血跡,便朝著窗外看去。
他眼眸微彎,正好能看見今晚的圓月。
一陣腳步聲在殿中響起,時卿赤足踏過黃符灰燼,朝著窗子而去。他指尖滴下的鮮血順著衣袍滑下,滴在外踝上,停了一陣,又朝下而去,與灰燼融為一體。
“天道不容我,那我便……”
時卿頓了頓,笑吟吟道:“破了這天道!
他已經(jīng)沒什么可怕的了。
從他和柳澤元結(jié)為道侶開始,便注定了結(jié)局——他已經(jīng)不為天道所融了。
他愛上自己,對于天道來說是不可饒恕,是大逆不道。因為這種荒謬叛逆的情愛擊垮了天道幾萬年來不可觸犯的絕對威嚴(yán),把他定下的規(guī)矩亂了個稀碎。
天道不會容下一個不遵守規(guī)則的人。
當(dāng)然,時卿也不會乖乖遵守一個不公平的規(guī)矩。
所以——他和天道,只能活一個。
時卿拭去自己唇角的鮮血,笑了一聲,“那就拭目以待吧。”
他不想輸,也絕對不會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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