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城大搖大擺走進房間,看都沒看姜允一眼,更沒跟他打招呼的意思,徑直打量起整個房間。
這里其實是雜物間,只是姜城長大,需要分床睡后,他的房間就被讓了出來。
比起打量,姜城的眼神更像搜尋。
姜允知道,他在找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對方找到自己想要的,總會不顧一切拿走,為此姜允早有準(zhǔn)備,將喜歡的東西都藏了起來。
姜城搜尋一圈,沒找到什么有趣的,正打算離開,忽然瞥到姜允藏在枕頭下的積木。
“哥,這個你拼好了?”他說著走過去拿起積木。
姜允臉沉了下去:“這是我的,你還給我!”
只能躺在床上后,拼積木成了他唯一的樂趣,這個積木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拼成,寶貝得很,絕不可能給姜城。
姜城翻來覆去打量積木,一臉嫌棄的模樣:“一個積木而已,我可以讓爸媽買十個,你這么小氣干嘛?”
姜允知道爸媽很寵他,他要什么肯定是會給他買的,但自己不一樣,他早就被放棄了。
“你還給我!”他伸長手臂想把積木搶回來。
姜城知道他下不來,故意往后倒退幾步,沖他做了個鬼臉,然后轉(zhuǎn)身就跑了出去。
姜允胸腔劇烈起伏,氣得整個人都快瘋了。
他大聲喊著姜城的名字,讓他把積木還回來,罵他沒禮貌、沒教養(yǎng)。
不知過去多久,姜媽媽從外面走進來,手里正好拿著那個積木。
她生氣道:“什么沒教養(yǎng)?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再說一個積木而已,你給他又怎么了?你這個哥哥怎么當(dāng)?shù),一點不知道讓著弟弟?”
她滿臉失望,說完將積木隨手扔在床上就走了。
外面響起弟弟撕心裂肺的哭聲,說哥哥欺負(fù)他、媽媽欺負(fù)他,所有人都欺負(fù)他。
然后是爸低聲下氣哄弟弟的聲音,說改天給他買個更好的玩具。
雜物間寂靜無聲,與外面仿佛兩個世界。
姜允盯著床腳的積木,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話來。
為什么每次都是這樣?錯的明明不是他啊。
他咬著唇,在黑暗中不敢哭出聲音。
外面燈火通明,他卻連開燈的自由都沒有,因為媽說開著燈費電,沒必要,可明明弟弟都能開一整夜的燈睡覺。
他早知道兩人的待遇是不公平的,卻不敢有半點怨言,畢竟他現(xiàn)在這具身體已經(jīng)沒有價值了,只會成為累贅。
一般情況下,姜允都很聽話,爸媽說什么就是什么,從不主動要求什么。
但這天是個例外,他跟朋友約好一塊去看畫展,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出去。
于是趁爸媽周末在家,他猶豫許久,終于鼓起勇氣提出,希望他們能帶自己去一趟畫展。
他對畫展其實興趣不大,重要的是,這次是跟朋友一塊出去,這讓他覺得自己跟正常人也沒什么差別。
這個朋友是他在網(wǎng)上認(rèn)識的,兩人談天說地,聊得很投機。
這次對方來b城玩,便順路約了他見面。
姜允看過對方照片,人長得高高大大,看起來很陽光。
他怕對方嫌棄自己,不愿跟他做朋友,并未說過自己的病情,所以對姜允來說,這也是他往前踏出的很重要的一步。
他準(zhǔn)備在見面時告訴對方自己的情況,要不要繼續(xù)做朋友,則由對方?jīng)Q定。
“畫展?”姜爸爸緊蹙眉頭:“你什么情況自己不清楚嗎?還瞎折騰什么?”
若是之前,姜允可能就放棄了,他很懂事,從不愿為難任何人。
但這次他沒有,無論如何,他都想努力爭取一次。
姜允認(rèn)真道:“爸,我只是想在動彈不得之前,再過一過正常人的生活,您還記得我有多久沒下樓了嗎?”
因為下樓很麻煩,他們得負(fù)重將自己背下去,尤其他們住的還是頂樓。
狹窄的樓道里,要將他和輪椅一塊搬下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姜允之前從沒主動要求他們這么做過。
他都忘記自己上一次下樓是什么時候了。
那之后,爸媽總是以各種理由跟他解釋,為什么沒法帶他出去,姜允總是安靜聽著,哪怕那些理由十分蹩腳,也從不辯駁什么。
姜爸爸心煩意亂:“我一周就一天假,上班已經(jīng)夠累了,只想放假休息一下,你就不能懂點事嗎?”
姜允沉默很久,最終道:“你不用陪我去畫展,只要送我下樓,這樣可以嗎?”
姜爸爸看起來還是不情愿,但終究沒拒絕,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畫展當(dāng)天,姜允難得收拾了下自己,讓媽媽幫忙換上最好看的衣服,心里對即將參加的畫展充滿期待。
爸爸背著他下了樓,媽媽則將輪椅送了下來,并叮囑他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隨時打電話過來。
姜允應(yīng)了聲“好”,沒將這些話放在心上,畢竟他們要真關(guān)心自己,早就跟著一塊來了。
他們對自己的疼愛和關(guān)心,早在這幾年時間被消耗殆盡了。
姜允操控輪椅往前走,心想沒準(zhǔn)爸媽更希望自己真的出什么事吧,這樣他們也都解脫了。
他腦海在這剎那涌現(xiàn)出很多極端的想法,片刻又搖頭將其甩出腦海。
心想他還要參加畫展呢,怎么能輕易放棄,即使爸媽不愛自己,他也還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