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笙先笑了，“他們就是要你濫殺，要你一錯再錯，要你回不了頭啊，懂了嗎？”
無上夷閉上眼?睛，以顫抖的手，捏著自己的眉心。
下嘴唇被他咬出了血。
無上夷倏然又?睜開雙眼?：“不對！”
劍笙看他的目光透著可憐：“哪里不對�！�
無上夷指向漆隨夢：“他既然不是劍靈，不需要阻斷神君降世，你從我手中偷走他，為何要在他識海里塞魔元碎片？”
劍笙搖了搖頭：“不是我放進(jìn)去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識海里有?魔元碎片。但這不難理?解，人類哪里能夠承受住神力源泉，五千年前，我族第一個?下手的先祖，那?個?混賬東西，融合之?時，直接就爆體而亡了。我猜，放置魔元碎片，能夠起到一定的對抗作用�！�
改造的人選，也換成了嬰兒。
嬰兒心境純粹，漆隨夢還疾病纏身，神力源泉的憐憫本性仍在，對抗也會轉(zhuǎn)淡。
無上夷臉上一片灰敗，該懷疑之?時，他不曾懷疑過?。
如今拼命找被欺騙的證據(jù)，反而找不到。
劍笙見他周身積蓄著力量：“我沒騙你，這法陣連著五濁惡世的大門，你硬闖，門會開，人間必將大亂。”
無上夷快要被他逼瘋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一邊說?謊話瞞著燕瀾，一邊又?隱晦的提醒他。將我困在這里，是為了讓我了解真相，分明想讓我去幫燕瀾，卻又?繼續(xù)困住我！劍笙，你怎么那?么矛盾，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劍笙沉寂許久，說?了聲：“我不知道�！�
他從袖籠中，摸出一枚陣令。
“兒子�！眲蠈㈥嚵钊拥狡犭S夢面?前的地上，“放不放他出去，你來決定吧�！�
漆隨夢低頭，看著那?枚陣令。
他的腦筋此時渾渾噩噩：“什么意思？”
劍笙和他講明利害：“你不放無上夷，稍后等族老會將燕瀾審判為怪物時，你去幫忙對付燕瀾。隨后回去天闕府，以你的半神之?軀，接管天闕府，再加上巫族和縱橫道的運(yùn)作，從今往后，你將立于這人間最?頂端，受萬世景仰。你傳承的子嗣，也同樣具有?神力，我巫族又?可享數(shù)萬年的輝煌。”
又?說?，“你若選擇放了無上夷，大概有?兩種后果。第一種，無上夷未必能救下燕瀾，活著離開萬象巫。即使逃走，他的恩師乃是大荒怪物，謠言四?起，一樣能令他聲名狼藉。但這意味著你將與巫族為敵，與你的種族為敵，族老雖然不會傷害你，卻一定會想盡辦法控制你。以你目前的能力，以及對神力淺薄的運(yùn)用，很難逃開他們的控制�！�
“第二種后果，萬一巫族亡了，你再無后盾，且殘害神族之?事?傳出，你身為竊奪者，從今往后，你該怎樣自處，何去何從……”
“事?關(guān)重大，仔細(xì)問清楚你的心，徹底想通透了之?后，再做決定�！�
……
刑罰堂，眾人已經(jīng)等待了很久。
大雨之?中，一名護(hù)衛(wèi)匆匆跑來，報：“大祭司，少君身體不適，在圣女的陪伴下，先回寢殿休息去了。特令屬下前來稟告，三長老偷盜寶物一事?，疑點(diǎn)重重，少君不贊成現(xiàn)在行刑，少君說?，待他身體好一些，將會重新審問，且天闕府漆公子已經(jīng)同意�！�
堂上眾人面?面?相覷，三長老依然是又?欣慰，又?嘆氣：“糊涂啊�！�
監(jiān)刑長老皺眉看向上首的大祭司。
大祭司一言不發(fā)，緩緩站起身，去往后堂。
眾人望著他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錯覺，眨眼?的功夫，大祭司似乎又?蒼老了一些。
“什么意思？”
“聽少君的話�！�
大祭司沿著連廊，往自己的宮殿里去。
拐彎時，身后倏然多出一名男子，行禮：“大祭司……”
大祭司知道他要說?什么，打斷了他：“回去告訴族老們，再給燕瀾一點(diǎn)時間�！�
那?人道：“事?已至此，再留著少君，已經(jīng)無法給我們帶來益處，反而是個?禍害，趁他尚不知情，漆隨夢也在，當(dāng)斷則斷……”
大祭司只?道：“姜拂衣來了，她是個?聰明的孩子，會勸勸他接受種族的瑕疵也不一定�！�
那?人嘆氣：“少君的性格，您是最?清楚的，幼年時，無論我們怎樣引導(dǎo)，他都能將強(qiáng)大的神格心魔壓制的密不透風(fēng)。哪怕騙他說?將有?亡族危機(jī)，他也只?是急躁了幾天，很快就緩了下來�！�
大祭司道：“姜拂衣不一樣，燕瀾此番出山，會被污染的那?么快，有?她的一部分原因，他會聽她的話�！�
神族不是不能動心，也并非不能產(chǎn)生類似嫉妒的情緒。
只?是動心和嫉妒，都會令心境動搖，濁氣更?容易入侵神族的靈魂。
神族誕生于九天清氣，靈魂無垢，最?怕污濁。
后靈境內(nèi)的神血，除了儲存力量，還承擔(dān)著清洗靈魂的作用，才會被稱為源泉。
沒了神血，入侵的濁氣無法清除，就算沒有?遇到姜拂衣，燕瀾被完全污染也是遲早的事?情。
那?人再次嘆氣：“大祭司，我們也是迫不得已，且我們對少君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在我族給他尊貴的地位，優(yōu)渥的生活……”
停頓了片刻，他的聲音略帶一絲警告：“您究竟是想多給少君一些時間，還是多給自己一些時間接受？”
大祭司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跟在我身邊養(yǎng)大的孩子，我會心軟難道不正常？我們都是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那?人沉默片刻：“我明白?了，族老說?以三日為限，希望大祭司以大局為重。”
……
姜拂衣扶著燕瀾回到他的寢宮去。
已經(jīng)被盯上了，萬象巫方圓四?處都是結(jié)界，想逃是逃不走的，而且燕瀾現(xiàn)如今這個?狀態(tài)，也沒有?辦法逃。
獵鹿和休容還在燕瀾的寢殿門口?，坐在屋檐下。
瞧見燕瀾回來，休容先站起身，緊緊蹙眉。
和燕瀾一起長大，休容也從未見過?他這幅狼狽又?失魂落魄的模樣。
想上前，不知為何，心中怵得慌。
隱隱有?種感覺，如今除了他身邊的姜拂衣，他對周圍寫滿了排斥。
燕瀾經(jīng)過?他們身旁，目不斜視，一句話也不說?。
休容忍不�。骸把酁�？”
燕瀾的腳步微微頓了下，卻是看向坐在臺階上，沒站起來也沒看他的獵鹿：“你知道多少？”
獵鹿手肘支在膝蓋上，手掌撐著額頭：“不讓你去，你非得去，我就說?你接受不了，大祭司告訴我時，我這么沒原則的人，當(dāng)時都險些崩潰，何況你�！�
燕瀾心中有?數(shù)了，族老是將獵鹿當(dāng)做繼承人培養(yǎng)的，所以早些讓他接觸這些隱秘。
目前為止，應(yīng)該只?告訴了他無名怪物那?套說?辭。
殘害神族之?事?，獵鹿并不知情。
真好。
燕瀾走進(jìn)殿里去，等姜拂衣入內(nèi)，他關(guān)上門，將獵鹿兩人關(guān)在外面?。
燕瀾捂著眼?睛，走到榻邊，打算躺下來。
姜拂衣拉住他的手：“等下�！�
燕瀾沒有?掙扎：“阿拂，他們暫時不會動手，我休息會兒，等我有?力氣了，再告訴你�！�
“原因不重要，總之?除了我那?幾個?還算靠譜的爹，誰來欺負(fù)你，我就打回去�！苯饕聛淼窖酁懨�?前，解開了他的腰帶，將他濕透的外袍脫掉。
又?幫他擦頭發(fā)。
燕瀾站在床榻邊，像個?木偶一樣，由著她擺弄。
視線越過?她的頭頂，環(huán)顧這生活了二十年的寢殿。
殿內(nèi)的所有?東西，哪怕是一根蠟燭，都是他精心挑選。
忽然之?間，竟變的如此陌生。
衣架上就有?新的寢衣，姜拂衣取了來，正低頭幫他系腰帶，一滴微燙的水珠，悄無聲息的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不知是從燕瀾濕發(fā)落下的雨珠，還是眼?淚。
姜拂衣的動作頓了下，裝作不曾察覺，沒有?抬頭探究，等系好腰帶，瞧見矮幾上擺著熟悉的茶爐，轉(zhuǎn)身去幫他煮茶。
等她端著一杯熱茶回來時，燕瀾側(cè)躺在床榻上，枕著自己的手臂，閉上眼?睛，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
他手邊放著一本書。
姜拂衣知道是拿給她看的，便?在床榻邊的白?玉臺階上坐下來。
厚厚的一本書，姜拂衣只?需要看被他折起來的部分。
第105章
但?姜拂衣還是先從前面翻了翻，知道這是燕瀾提過的巫族先祖雜記。
之前她與燕瀾通過同歸聊天時，燕瀾就曾告訴她，要將這本雜記重新看一遍。
燕瀾第一次看的時候還不滿十歲，不覺得有問題，如今想來，雜記的主人，并不是無意中提及神?族的，這些日�，嵤轮�?中，估計(jì)還暗含著其他線索。
但?燕瀾究竟從中看出了什么，并沒有告訴她。
她也沒問。
姜拂衣原本以?為，燕瀾此番遭受打?擊，是因?yàn)槁勅藨岩晌鬃遄龅哪切┦虑�，可能都是真的�?br />
如今，他既然將這本暗藏神?族的雜記給她看。
說明燕瀾崩潰的根源，與巫族點(diǎn)天燈請神?下凡有關(guān)。
姜拂衣將書冊掀到第一個折頁。
記錄的是這位前輩，坐在一片靈氣充裕的湖邊釣魚，一條鮫人忽然從湖里冒了出來。
鮫人向他求教，說自己無法離開水源，該怎樣將整片湖泊凝結(jié)成一滴水，封存入后靈境內(nèi)。
他笑話鮫人異想天開，說這只有神?才?能辦到。
姜拂衣禁不住疑惑，鮫人生活在海里，湖里哪來的鮫人？
頓時明白，這些錯誤之?處，應(yīng)該就是他的隱喻。
鮫人無法離開大海，是因?yàn)轷o人的妖丹需要吸收海水的靈力。
脫水久了，鮫人就會喪失活力和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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