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蹙眉,看向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走火入魔?”
燕瀾注視著前方桌面上的茶盞,猶豫著道:“我會做這些荒唐事,是因為寄魂無法完全寄生我,它啃噬不了我的魂魄之力!
姜拂衣知道:“是誰將寄魂給你的?你沒問寄信回萬象巫問問原因?
燕瀾沉默許久:“我不敢!
“什么叫不敢?”姜拂衣不解其意。
她側(cè)身而坐,手臂搭載窗臺欄桿上,正面對著他。
燕瀾垂眸沉吟,父親會教姜拂衣傀儡術,應是已經(jīng)知道她的秘密,不怕她說出去。
二十年前,燕瀾的母親之所以會點天燈,是因為有個強大的怪物,從世間某個縫隙,脫離了五濁惡世。
它進入人間,不知潛藏在何處,將會給人間帶來一場浩劫。
經(jīng)過與神溝通之后,這場危機便被他母親給解除了。
至于怎樣解除的,燕瀾并不知道。
他才剛剛出生,母親就因為靈力耗盡香消玉殞。
父親丟下他,與萬象巫決裂,義無反顧的回了魔鬼沼。
燕瀾五歲之前,一次也不曾見過父親。
他從萬象巫偷偷去往魔鬼沼,剛踏進去幾步,就會被丟出來。
越丟燕瀾越倔強,非得見到父親不可。
和父親耗了兩三年,父親終于不再像之前那般無情。
但父親給他的感覺,十分矛盾。
時而和他親近,時而又克制著與他保持距離。
燕瀾一直以為,父親是對他心存怨氣。
母親點天燈時,若非有孕在身,是不會靈力枯竭而亡的。
直到此番發(fā)現(xiàn)寄魂無法啃噬他的魂魄,燕瀾腦海中突然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那個怪物……
難道被母親封印在他的身體里?
小時候,封印還不穩(wěn),父親不準他靠近魔鬼沼,怕他會被“大門”影響?
如此一來,那個時常影響他心境,引誘他打開五濁惡世大門的聲音,并不是自己的心魔,而是被封印的怪物?
燕瀾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問。
他不愿意相信,這世上竟然會有母親,為了拯救蒼生,將怪物封印在自己親生兒子身上?
“大哥?”姜拂衣發(fā)覺他周身氣息逐漸不穩(wěn),忙推他一把。
燕瀾稍稍回過神來,眼眸中流淌的情緒逐漸干涸。
姜拂衣看出他是真不對勁兒,靠近他一些:“我曾經(jīng)看過一些古籍,對寄魂確實比較了解,你若有疑問,可以說出來,我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燕瀾不語,這些都只是他的猜測。
不該告訴別人。
但姜拂衣似乎了解許多奇怪之物,或許真的可以幫他。
經(jīng)過一番掙扎,燕瀾說道:“你方才不是說,你能隨便講出許多秘密?你既已知道了寄魂的秘密,現(xiàn)在是不是該你先告訴我一個秘密,才算公平!
姜拂衣:“……”
多大年紀了,還玩兒交換秘密的游戲。
愛說不說,她又不是因為好奇。
姜拂衣從長椅上站起身,面朝他,打算送客。
燕瀾仰頭,望向她的雙眼:“我也并非好奇,只是……心中忐忑!
他被她抓住了把柄,而他對她一無所知。
關于她的心臟,父親既然早已知道,告訴他應也無妨?
姜拂衣從燕瀾深邃的眼睛里,窺不見太多情緒。
知道他的心境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不會再輕易說出口了。
“行,我告訴你一個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姜拂衣彎腰,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些。
燕瀾緩緩坐直身體,側(cè)耳朝她唇邊靠近。
冷不丁注意到她勾手指時,另一手摩挲著手腕上先前被他抓出的指印。
燕瀾心尖打了個顫,知道要被她報復了。
想拒絕聽已然是來不急。
“大哥你啊,一心虛就臉紅,從耳朵一直紅到脖子,就像一只烤熟了的螃蟹!苯饕略谒呹帎艕判Φ,“怎么樣,夠秘密吧?”
……
有關石心人的秘密,姜拂衣絕對不可能透露半個字。
不是信不過燕瀾,她大概生性多疑,信不過岸上所有人。
第17章 相信誰
燕瀾已知姜拂衣蓄意報復,聽她這樣“詆毀”,反倒比他預估的友善。
頂多是有些無語。
但她微冷的氣息輕輕吐在他耳后,令燕瀾倏然意識到自己與她挨得太近。
他向后微仰,側(cè)身繞開姜拂衣,也從長椅站起身:“不必了,我的事,我會想辦法。”
原本便該如此。
燕瀾自幼跟在大祭司身邊長大。
大祭司年事已高,耳背眼花,一天說不上一句話,事無巨細,全都是燕瀾自己拿主意。
許是這幾日關于“怪物”的猜測,太過攪亂他的心境,燕瀾才會忍不住想要求助姜拂衣。
“我只求你一件事兒,關于寄魂……”
“守口如瓶嘛。”姜拂衣也站直了,“我知道寄魂關系到你們族民的信仰,莫要忘記我離開魔鬼沼時和你爹說過,倘若找不到我那混賬爹,我想回去拜他為師。不瞞你說,萬象巫是我的退路,我不會蠢到去切斷退路!
燕瀾希望如此,不放心也沒轍:“那你好好休息,準備稍后的考核!
他往門外走。
姜拂衣想起來:“對了大哥,等你身體穩(wěn)定些,還請你幫我繼續(xù)回溯六爻山那些怨力碎片!
燕瀾才拉開半扇門,回頭看她,眸中略顯疑惑。
姜拂衣此人,非常執(zhí)著于尋找父親。
但對于之前被人刺傷一事,并無太深的執(zhí)念,甚至說出“守株待兔”這樣的辦法。
怎會突然又提起來?
燕瀾不多問,只點頭應允:“我會的!
姜拂衣看著房門合攏,重新坐在長椅上,拿起燕瀾放下的那瓶藥。
拔開瓶塞,里面裝著散發(fā)出淡淡花香的凝露。
姜拂衣倒出一些凝露,涂抹在手腕上,紅痕與指印旋即淡去不少。
看燕瀾的反常,他方才想說的秘密,比寄魂更嚴重。
因此他哪怕需要幫助,也不敢輕易出口。
信任兩個字,談何容易。
……
姜拂衣既然提起來,燕瀾回到房間之后,先取出聚靈瓶,回溯了一些怨氣碎片。
體驗一番生靈的痛苦,他的心態(tài)詭異的放平穩(wěn)了一些。
而靜下來之后,燕瀾想起姜拂衣剛才告訴他的那個“秘密”。
自己心虛時會臉紅?
燕瀾下意識取出一面寶鏡。
窺見鏡中人并無異常,又將鏡子收了回去。
他有些好笑自己的舉動。
這恐怕才是姜拂衣真正的報復,讓他疑神疑鬼。
然而燕瀾雖不是個疑神疑鬼的性格,做事卻喜歡刨根究底,尤其是關于自身。
遂將從小到大做過的所有愚蠢之事,全部回憶一遍。
很少,但夠用了。
燕瀾再度取出寶鏡……
……
姜拂衣好幾日不曾看到燕瀾,城主府派人來通知,讓她前往吳家村參加考核,也只有柳藏酒出來送她。
柳藏酒一路將她送到村口:“你進去,我在外面守著。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也好幫你。”
姜拂衣原本說不用,瞧見前方的陣仗,覺得柳藏酒的顧慮不無道理。
她以為的吳家村,只是一個小村落,畢竟人口聽上去不多。
沒想到竟然散落在一個龐大的山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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