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明聽到這里,內心格外驚駭。她雖出國留過學,可現(xiàn)在聽到的東西卻完全是書本上沒有的,甚至可以說是驚世駭俗。她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唇,徐步青見狀起身接了杯水遞給她,卻被何月明冷漠地拒絕,轉而問道,“既然巨人都已經(jīng)被改造了,那你們又是哪來的?”
徐步青聞言,臉上浮現(xiàn)起一絲傲氣,這一刻他看上去跟紅主竟十分相似。
“我巨人一族,自然不會坐以待斃。被基因改造之前,長老們集全族之力,選出了十個最強的勇士,以秘法煉制他們的身體。這秘法的過程雖然痛苦無比,卻可以讓他們的身形自由地變大變小,瞞過敵人的耳目,同時又能擁有漫長的壽命,一直不老不死地活下去。”
“這十個勇士五個去了東方,五個去了西方,在東方被稱之為巨人,在西方被稱之為泰坦。他們活下來只為做一件事,那就是尋找一切辦法,打破基因鎖的禁錮,讓我族人重新恢復頂天立地的身軀,再次統(tǒng)治地球!
何月明聽得悚然一驚,十個勇士,總共竟有十個這樣的始祖巨人潛伏在人間嗎?
她下意識問了出來,徐步青遺憾地搖搖頭,“已經(jīng)沒有十個人了!
“第一個死去的是夸父!
傳說里夸父逐日而死,但沒有人知道,其實夸父追的不是太陽,而是一種極其罕見的蟲子。那時候經(jīng)歷無數(shù)次的嘗試,他們發(fā)現(xiàn),這個蟲子有可能逆轉體內的基因。只為了這一個可能,夸父便不眠不休地追了下去。這蟲子向光而飛,速度極快,為了抓住它,夸父在奔跑中不慎暴露身形,被當時天帝的人截殺。為了不被對方察覺他們的謀劃,夸父在臨死前將蟲子吞吃入腹,那蟲子咬爛了他的五臟六腑,在他溫暖的血肉內筑起了巢穴。久而久之,夸父巨大的身體腐爛在地上,地上從此滋生出一片妖異的桃樹林,這片桃樹林喜吃新鮮血肉,里面只有一種生物能活著——
那就是桃夭蛾。
桃夭蛾以花蜜為食,產出的蛾卵被當時的天人們奉為美食,然而沒有人知道,桃夭蛾竟還有隱藏的功效,足以改寫巨人一族的命運。
得到桃夭蛾后,紅主等人便開始了試煉,然而在一開始的幾百年間并不順利,無數(shù)作為試驗品的人類掙扎著死去,慘狀形形色色,或是空有巨大皮囊,或是骨頭奇形怪狀,甚至有的直接被蟲子吃了個空心。而天人們也有所察覺,不斷地追殺,五個勇士死了三個,最后只剩下紅主與夸燭……
何月明眸光微閃,天人組織?如果能找到他們,一定能夠殺了紅主他們。
徐步青看穿了何月明的心思,臉上浮起寵溺的笑,像是在嘲笑她的異想天開,“天人組織早就沒了,你忘了我剛才說過嗎?人類利用天人的力量打敗巨人后,又耐心蟄伏,找機會暗算了天人一族,讓他們長眠于歸墟之中。”
何月明心中一沉,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失望,徐步青忍不住想揉揉她的頭,何月明面無表情地避開。他也不生氣,接著往下說。
“上千年的歲月里,我族顛簸流離,不斷地與普通人類結合,血液越來越稀薄。而母親和父親也建立起地下組織,通過不斷地用人類做試煉,桃夭蛾逆轉基因鎖的能力也不斷增強,成功的試驗品越來越多。”
何月明忍不住打斷他的話,“你就是成功的試驗品之一?”
徐步青微微一笑,他為人向來低調,不顯山不露水,然而這一笑中卻竟是睥睨天下的狂傲,他專注地盯著何月明,一字一頓地說,“不,我跟他們不一樣!
何月明心臟莫名提起,正要聽他繼續(xù)說下去,這時徐步青卻看了一眼墻上掛著的時鐘,“時間差不多了,先去吃晚飯。”
何月明哪有胃口,搖搖頭以示拒絕。徐步青勸慰道,“從昨晚到現(xiàn)在,你一點東西都沒有吃,要愛惜自己身體。”
何月明冷漠地看著他,他的神情那么溫柔,就好像依然是從前那個疼她寵她的好大哥,可是何月明內心深處清楚地知道,已經(jīng)不是了。她和他如今是仇敵,是對手,是不同的種族,他們之間橫亙著整個何家的血海深仇。
“父親對你那么好,你為什么要對我們何府出手,明明你也很喜歡我們家的,難道說這一切都是假的?”
何月明終于忍不住質問道。
徐步青臉上浮現(xiàn)起愧色,“對不起,我是想保住何家的,我最想保護的就是你,可是母親私下行動,當我得知一切時已經(jīng)晚了……”
何月明突然不愿再看他的臉,轉了過去,這時徐步青卻彎下腰來,伸出雙臂,將她輕而易舉地抱了起來。
“走吧,我抱你過去吃飯!
何月明憤怒起來,推著他的胸膛,“放我下來,放開我!我不用你管!”
她的力氣很大,可徐步青的力氣遠在她之上,兩條肌肉虬起的手臂緊緊箍住她,何月明根本擺脫不了,眼看著被徐步青抱出了臥室,她又氣又急,想都不想一個巴掌甩在他的臉上,清脆的耳光聲響起,徐步青被打得偏過臉去,半晌,轉過頭來盯著她。
何月明毫無畏懼地跟他直視,一字一頓,“放我下來!
“那你現(xiàn)在愿意吃飯了嗎?”
徐步青依然語氣溫和地說,何月明怒極反笑,“吃,怎么不吃?”
徐步青便將她放下,何月明頭也不回,大跨步走進西圖瀾婭餐廳,翠儂已經(jīng)上好了飯菜,垂著手恭敬地站立在一側。徐步青拉開何月明對面位置上的座椅,坐了下來,看著她因為氣怒發(fā)紅的面色,低低地笑了聲。
翠儂聽出他的笑聲里有種莫名的愉悅,忍不住大膽地抬眼看去,這一看卻嚇了一大跳,只見徐步青的右臉上,竟然浮現(xiàn)出一個紅紅的巴掌印,可見打的人十分之用力。可是在這安和鎮(zhèn)中,誰膽敢對徐少將動手呢?
翠儂想t?也不想將目光落在了何月明臉上。
何月明正面無表情地吃著飯,跟對面的徐少將毫無視線交流,仿佛對方是個死人;徐少將卻恰好相反,含笑看著何月明吃飯的動作,眼眸中帶著濃烈的不加掩飾的愛意。
翠儂一驚,像是窺破了什么秘密一般,心頭涌起對何月明濃濃的嫉妒。徐步青察覺到她的視線,皺眉看了過來,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如浸冰雪,翠儂嚇得手腳發(fā)抖,垂下頭去,不敢再有多余的動作。
徐步青收回視線,看著面前漠然吃飯的何月明,心中一絲疼痛掠過。
她果然還是恨上自己了。
徐步青垂下眼眸,眼中幽光莫測。沒關系,最棘手的叢山深已經(jīng)解決了,接下來,就是改造小月亮的身體,等到她的身體也被改造后,她自然就會知道,自己才是最適合她的,也最好的伴侶。
第八十二章
何月明快速吃完了飯,等到翠儂收拾完碗筷退下去后,她起身關上了門,冷冷看向徐步青。
“現(xiàn)在你可以接著往下講了。”
徐步青嘆口氣,溫柔地看著她,“小月亮,我們非得這樣嗎?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從來沒有傷害你。為了保護你,我甚至不惜跟母親決裂!
“這么說起來我還得多謝你!
何月明面露嘲諷,不想討論這個話題,單刀直入地問,“說吧,你跟那些改造過的巨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樣?”
徐步青倨傲地笑了笑,“那是因為,我的體內有一半純正的巨人之血!
一直以來,巨人組織除了不斷地做試驗,嘗試打破基因鎖的禁錮外,紅主與夸燭之間也試圖繁衍出自己的后嗣,但或許是淬煉的緣故,兩人始終無法孕育,于是退而求其次,頻繁地跟人類結合,也始終未能成功,直到夸燭遇到徐步青的母親。徐母懷孕而不自知,這一胎足足懷了五年,夸燭也不知曉,只當再次失敗,拋棄了她。戰(zhàn)亂中,徐母顛沛流離,后來遇到徐父,兩人在一起后生下徐步青,都以為是徐父的親生骨肉。
直到徐步青十二歲那一年,正值青春期,骨骼拔節(jié)生長,一夜之間突然覺醒,巨人一族的記憶排山倒海呼嘯而來,他由此獲得了血脈中的傳承。這原本應當是他們的星球,他們是凌駕一切之上的主宰。
幾乎就在同時,夸燭和紅主感應到了同類的氣息,他們欣喜若狂,飛快尋來,找到了徐步青,同時發(fā)現(xiàn),安和古鎮(zhèn)上的人類竟然半數(shù)都有那么一絲稀薄的巨人血脈,便以此為據(jù)點,開始大幅度推進他們的實驗。
“你知道嗎,小月亮!
徐步青專注地凝視著她,“我肯定你體內也是有那么一絲巨人血脈的,我們其實是同族!
“不,我們不是!
何月明冷冷地戳破他,“照你之前的說法,不論是天人一族,抑或是矮化后的巨人一族,都不斷地跟人類通婚,漸漸融于人類社會。你體內不也有一半人類的血嗎?”
“那其實是我們同化了你們,是人類的血脈占了上風!
“所以我是人,而不是茹毛飲血的怪物!
徐步青瞳孔微縮,像是被怪物兩個字刺到了。
“怪物?你竟是這樣看我的?”
他忍不住怒聲道,“那么在你眼中,叢山深便不是怪物嗎!”
徐步青清晰地看到何月明本就蒼白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發(fā)白,沒有一絲血色,有些心疼,但又有一絲殘忍的快意。他嚴厲地逼視著她,等著她的回答,然而何月明卻毫不畏懼,直視回來。
“他是怪物又怎么樣?至少他坦坦蕩蕩,不曾欺騙過我!
“至少他不曾用人做試驗,不曾傷害過任何一個無辜的人。”
“他比你好,他比你們任何人都要好!”
徐步青腦袋里的弦砰然斷裂,向來冷靜的自持力瞬間化為烏有,他猛地伸出手用力將何月明推到墻壁上,整個人沉沉籠罩住她,英俊的臉蒙上危險的陰影。
“他比我好?是床上功夫比我好嗎,可你沒嘗試過怎么知道呢?”
何月明驚呆了,她完全沒有想到,這樣下流的,輕鄙的話會出自向來嚴肅自持的徐步青口中。
“你瘋了!”
看著何月明不敢置信的神情,徐步青竟然感到無比的暢快,終于說出口了!天知道,每次叢山深有意無意在他面前炫耀時,每次看到何月明脖頸下藏著的紅痕時,還有無意中聽到房間里她低低的聲音時,他的神經(jīng)繃得有多么緊,緊得快要斷開,熊熊的妒火在他心頭燃燒,他恨不得立刻將叢山深碾為粉末,讓這個敢染指小月亮的怪物死得不能再死!
“我不想再當你的大哥了!
他陰沉的眼眸鎖定何月明,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從今天起,我要當你的男人!
何月明被他盯得渾身直冒雞皮疙瘩,從尾椎骨處升上一股寒氣。她終于清醒地意識到,面前這個男人,徹底撕開了溫和持禮的偽裝,露出了極具侵略性的一面。
******
當天晚上,何月明便病倒了。
她本來就有些發(fā)燒,到了半夜,溫度更是不斷上漲,整個人燒得通紅。迷迷糊糊中,她夢見了叢山深,他站在床前看著她,她忍不住委屈地伸出手去。
“叢山深,我怕。”
叢山深卻避開她的手,臉上仍是從前那副輕描淡寫的笑,“我?guī)筒涣四憷病!?br />
“你忘了嗎,我已經(jīng)被你害死了。”
他的身體突然化為數(shù)根藤蔓,每根藤蔓都纏繞著黑氣,痛苦地抽搐著,不斷發(fā)出尖銳的哀嘶聲,吵得何月明頭疼不已,她忍著疼流出眼淚,不斷叫著他的名字,竭力想要從床上爬起去抱住他,可背后突然伸出一雙男人的手來,強硬地箍住了她。
“別怕,我在!
聲音很耳熟,可卻讓何月明感到一陣恐懼,她想回頭看看對方是誰,卻沉入無盡的深淵中。
深淵里面很冷,刺骨的寒冷。
……
醫(yī)生從何月明身上拔出針管,看向一旁站著的徐步青。
“打了針,應該很快就能退燒,這段時間好好修養(yǎng)!
他叮囑完,又開了藥方,徐步青交給翠儂去抓藥。等房間里的其他人都離開后,徐步青在床邊坐下,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何月明紅彤彤的臉頰,低聲道,“是我嚇到你了吧,對不起,小月亮。”
“那叢山深就有這么好嗎?你在夢里都念著他的名字!
“不過沒關系,等到被改造后,你就會徹底忘掉他,完完全全地屬于我。”
他專注地盯著她,慢慢俯身下去,在她花瓣般飽滿的唇上落下一個吻。本來只是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可那種感覺實在太好了,像哭鬧的小孩子終于得到了心愛的甜甜糖果,他忍不住再次靠近。這次輾轉吮吸了許久,直到昏迷中的何月明不舒服地呻吟出聲,他才如夢初醒,直起身來,舔了舔唇,臉上帶著尚未饜足的意味。
徐步青平緩了一會兒急促的氣息后,叫了仆從進來守著,大跨步走出門去。
******
從何月明房間出來后,徐步青便直接去了一個隱秘的地下室。
張士杰守在地下室的門口,見徐步青到來,趕緊尊敬地行了個禮,“少主!
徐步青點點頭,示意他打開門,走了進去。房間里一股強烈的腐臭氣息撲面而來,像是混合了陰溝水、死老鼠等一切令人作嘔的氣息,甚至還要強烈許多,幾乎讓人要立刻嘔出來,然而徐步青卻面不改色,目光落在狹小房間里陳列著的怨尸上。
比起上次所見,怨尸腐爛的程度更加厲害了,周身都有絲絲縷縷的黑氣纏繞,細心聽的話,房間里似乎還有嗚嗚咽咽的凄厲哭聲,簡直令人毛骨悚然。而怨尸的眼睛依然大大地睜著,渙散發(fā)灰的瞳孔沒有任何焦距。
徐步青走到怨尸面前,跟那瞳孔對視,唇角浮起淡淡的笑。
“眼睛睜得這么大,還不死心嗎?”
“你出不來的,叢山深,我能感覺到你的力量在不斷衰退!
“其實我很欣賞你,咱們如果不是敵人的話,應該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徐步青沉吟著搖搖頭,“可惜沒有如果,你碰了你不應該碰的人。”
“我來是告訴你,我準備和小月亮結婚了,你就在這里慢慢地腐爛直到死亡吧,我不會再讓你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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