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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那綠色的海洋里,聽著嘈雜的聲音,看著一個個模糊的影子來來回回。無數(shù)面孔在眼前浮現(xiàn),可是沒有一張能夠在記憶中停留。他們不停在說著什么,而且還會向他詢問些問題,所用的語言明明是他聽得懂的,可是不知為何,就是不明白這些究竟在說些什么。

  在綠色的海洋里,時間、空間和感覺交織在一起,化成無數(shù)毫無邏輯的碎片,紛至沓來。

  這是一個讓人窒息的世界。

  在無可忍受的瞬間,他就象一條被擱在岸的魚,拼死躍動了最后一下。在沖的盡頭,他終于沖破了海平面,探入到一個全新的世界里。這個世界要真實得多,而且一從水面浮出,他就看到了一張臉。不同于綠海中的世界,這張臉?biāo)怯浀,而且印象深刻。只是一時之間,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是誰。還沒等他想明白,就又沉入了綠海中。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突如其來的冰寒感覺又讓他從沉睡中醒來!這是對危險的直覺,并且伴隨著刻印在意識深處的恐懼,似乎某個天敵已經(jīng)將牙齒放在了他的皮膚!

  難以言說的恐懼讓他一個寒戰(zhàn),拼盡全力的躍動,然后一舉沖出了綠海的海平面!

  那張精致且不帶有絲毫感情的臉再次在視野中浮現(xiàn),淡藍色的眼珠正凝視著他。

  “海倫?”當(dāng)遲鈍的思緒終于從記憶中找出這個名字時,他也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是蘇。

  蘇掙扎著想要坐起來,但是以往甚至可以對某些細胞單獨下命令的身體,這時卻已完全不聽指揮。少數(shù)地方還能夠傳來酸澀和腫脹,大部分部位根本就沒有知覺。

  “能記得我說明你的大腦沒有受到不可修復(fù)的損傷,還算不錯。別亂動!”海倫制止了蘇想要坐起來的嘗試,然后把他的頭扶起一點,讓他可以看清些自己目前的處境。

  數(shù)以百計的數(shù)據(jù)線從方的平臺垂下,連接在蘇的身,還有同樣數(shù)量的細小導(dǎo)管身體各處的血管中,將成分各異的藥液緩緩注入。乍一看去,蘇幾乎變成了一個由數(shù)據(jù)線和導(dǎo)管纏成的怪物。

  無需對身體的感應(yīng),看到這一幕時,蘇就對自己的傷勢有所了解。然而從遲鈍的記憶中又浮起一件事,讓蘇面色大變:“海倫,難道又在用次的那種藥?”

  “當(dāng)然沒有!焙惖幕卮鹱屘K稍稍安心,并對自己的傷勢也樂觀了些。次的重傷,那些修復(fù)藥劑讓帕瑟芬妮欠下天量債務(wù),并且?guī)缀蹁b而走險。

  海倫把蘇的頭輕輕放下,冷冷地說:“先別高興得太早。這次沒用那種藥,是因為芬妮根本就買不起了。而以她目前的財務(wù)狀況,也沒有人會借錢給她,除非她以自己的身體作抵押。”

  蘇的瞳孔驟然收縮,雙臂的骨骼居然發(fā)出一陣輕微而密集的噼啪震音。不過敏銳的感覺告訴蘇,海倫對他的態(tài)度有所緩和,已經(jīng)不象最開始時的冰寒和陰冷。蘇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現(xiàn)在他為帕瑟芬妮做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先把傷養(yǎng)好。但是身體各處傳來的感覺卻在他的心頭投下一片陰影,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全康復(fù)。

  海倫盯著旁邊的屏幕,說:“你的傷很麻煩,只比次輕了一點點。如果想要完全恢復(fù)的話,那么這段時間你就要完完全全聽我的話,不管我讓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夠有一點折扣和違抗!如果你做不到,那最好現(xiàn)在就說出來,我會立刻停止對你的治療。你應(yīng)該知道,不論在哪,都不會需要有殘疾的廢物!”

  蘇苦笑了一下,說:“這個我當(dāng)然明白,怎么,你好象很不信任我的樣子?”

  海倫的聲音很平淡,但卻有著拒人千里的冷淡,聽不出憤怒,也沒有其它的情緒:“我沒辦法信任你,就象你不信任我和芬妮一樣!

  在梅迪爾麗這件事情,蘇的確無法解釋,他本來只是想去審判鎮(zhèn)看看,在發(fā)覺異樣后毅然開始了這場毫無生還希望的拼殺。

  就這件事本身來說,他的確是對不起帕瑟芬妮,特別是在和她有了進一層的關(guān)系之后。雖然說,這個親密關(guān)系的發(fā)生過程并不是完全按照蘇的意愿來進行的。

  沉默了一下,蘇還是問:“梅迪爾麗怎么樣了?”

  從蘇的視角看過去,似乎海倫臉有些譏諷的微笑,不過從她的聲音中聽不出來:“有她的消息,不過要等你的傷勢好到一定程度,我才會告訴你!

  面對海倫明顯的冷漠,蘇知道從她這里再也得不到什么,只有安靜地修復(fù)傷勢。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甚至連怎么出現(xiàn)在海倫的實驗室都不清楚,但現(xiàn)在還不是急的時候。他仍是極度的虛弱,說了這么多話后,意識忽然一陣模糊,就此沉睡過去。

  接下來周的治療過程,蘇才對自已的傷勢有了些清醒的認識。海倫幾乎是不眠不休地圍繞在他的周圍,每天光是大大小小的手術(shù)就要耗去十幾個小時,只要蘇睜開眼睛,就會看到海倫在全力以赴地修復(fù)他的身體。手術(shù)有大有小,最大的手術(shù)是修復(fù)腹腔的器官,這個手術(shù)整整進行了五天。而在大手術(shù)的間隙,海倫還做了幾乎無法估算的小手術(shù)。僅僅幾天下來,海倫就失去了原本的光澤,濃重的黑眼圈已經(jīng)不算什么,遍布血絲的眼睛和毫無血色的雙唇才真正提示了她的疲勞。在感知能力逐漸恢復(fù)的過程中,蘇還從海倫身發(fā)覺了一絲興丨奮劑的味道?磥硭捏w力早已支持不住,需要依靠注射藥物才能維持高強度的治療。

  蘇沒有辦法表示感謝,整個胸腔腹腔都被打開的他,根本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逐漸恢復(fù)的感知能力將海倫在他體內(nèi)切割縫補的過程忠實地反饋出來,除了只有輕微的痛感外,其它的感覺一應(yīng)俱全,讓蘇感覺非常的怪異,又有些毛骨悚然。

  天之后,浩瀚的手術(shù)治療終于結(jié)束,在完成最后一個創(chuàng)口的包扎后,雖然有興丨奮劑和營養(yǎng)劑的支撐,但海倫仍出現(xiàn)了短暫的昏迷。在實驗室中飄浮的微型治療機械浮飛過來,為她緊急注射了急救針劑,才讓她慢慢醒來。

  接下來的一整天,蘇都只能安靜躺著,周身都被噴涂的保護膜所覆蓋。第天時,他才有了下地行走的能力,然后就遇到了一個很意外的人,佩佩羅斯。

  “梅迪爾麗怎么樣了?”在整個地下醫(yī)院僅有的一處小花園中坐下后,蘇第一句就問起梅迪爾麗的情況。

  與滿身防護膜的蘇相比,佩佩羅斯看去早已恢復(fù),露在外面的肌膚連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她穿著隨意的休閑裝束,殺氣也消得干干凈凈,看起來就象是個略顯憂郁的年輕女孩,根本和審判所里殺人無錯的持刀者聯(lián)系不到一起去。

  “閣下已經(jīng)……長眠。”佩佩羅斯仔細選擇著詞句,因此說得很慢:“我在這里,是為了傳達尊貴的拉娜克希斯陛下的旨意。女皇的意思是,等你恢復(fù)了全部實力后,會安排你見梅迪爾麗閣下一面!

  蘇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問:“怎么會變成這樣的?”

  佩佩羅斯卻站了起來,說:“等你見到女皇的時候,自然會知道答案。但是現(xiàn)在,我沒辦法告訴你任何東西。等你恢復(fù)了力量就告訴我,我會帶你去見女皇,海倫那里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

  在離開之前,佩佩羅斯忽然回頭,輕聲而又迅了一句:“去見女皇的時候,你的能力越強越好!”

  蘇只是看著自己的雙手,十指纖長而蒼白,就象沒有聽到她最后的那句話一樣。

  嘩!

  冰冷而又有力的水流沖打在潔白細膩的肌膚,激起一片片珍珠般的珠鏈。僅僅在冰點以的冷水讓肌膚變得更加緊致,也讓已十分遲鈍的意識重新變得敏銳。

  海倫在浴室的墻壁一按,從四面八方噴來的冰寒水流停了下來。走出浴室的時候,過度的寒冷已經(jīng)讓海倫的嘴唇透出些灰紫色。浴室外還鑲著一面落地鏡,帕瑟芬妮每次出浴,都會在這里站很久,而海倫則是直接從鏡前走過,看都不看一眼。

  海倫的衣服式樣簡單,全無花飾,就連內(nèi)衣都是最簡單古老的式樣。但是在穿內(nèi)衣時,海倫怔了一下,看了看明顯有些過大的內(nèi)衣,然后隨手扔到一邊,重新取出一套備用內(nèi)衣?lián)Q。她的身材有些瘦削,左臂和兩邊大腿內(nèi)側(cè)有幾個猩紅的針孔,在雪白的肌膚格外醒目。海倫從托架取下針管,刺進右大腿內(nèi)側(cè),將兼含營養(yǎng)與興奮功用的藥液注射進體內(nèi)。針劑還未推完,強勁的藥力就給海倫的臉增添了一抹血色。等衣服穿好時,海倫看去已經(jīng)完全正常了。

  穿過長而幽深的走廊,向下兩層樓,再經(jīng)過一道安全屏障,海倫走進了一間堆滿了各式儀器的實驗室。實驗室中央懸浮著一枝彎曲的粗陋短矛,全息影像則模擬出了兩個正在搏斗的人,可以看出一個是蘇,另一個強壯得多的是格爾勒。影像中,蘇手持短矛,正以極慢的動作刺進格爾勒胸口,直至通透前后的傷口出現(xiàn)。

  周圍飄浮著足足八面光屏,數(shù)據(jù)象瘋了一樣在刷新。

  海倫站在短矛前,皺著眉,仔細地審視著這枝已經(jīng)看了無數(shù)次的短矛。其實它非常粗陋,矛桿其實是三根金屬柵欄桿拼成,一端嵌綁著一把軍用短刃,權(quán)做矛鋒。短矛除了結(jié)實外,根本談不做工和美感。而且它因為受力過大,從矛鋒到矛桿都已扭曲,并且兩端各有一個明顯的手印。

  海倫的雙眉越收越緊,默默估算著作出這些需要達到的出力力量,但她已經(jīng)建立了十幾個模型,每次得到的結(jié)果仍遠遠超過了蘇可能達到的力量限。特別是以銳器造成如此巨大的創(chuàng)口,其實還牽涉到了力量的一些高階應(yīng)用,但那都是力量強化到七階以才有可能出現(xiàn)的能力,顯然,蘇還遠遠沒有達到這個地步。

  僅僅站了半個小時,海倫臉色就重新變得蒼白。不出意料,又一個構(gòu)建的模型被推翻。她并未感覺到如何沮喪,任何涉及到人體的研究都非常困難,而蘇身體中的不解之迷比普通人多得多。

  重新構(gòu)建了一個模型后,海倫將海量的計算工作扔給了智腦,回到中央實驗室,接通了帕瑟芬妮的頻道。

  在光屏,依舊是戰(zhàn)火紛飛,不同的是群峰為白雪覆蓋,可以看出此刻的戰(zhàn)場已經(jīng)非常深入北地。帕瑟芬妮依舊嫵媚,但眉梢眼角全是掩不住的疲倦,看來這場戰(zhàn)斗的強度對她來說也是不小的負擔(dān)。

  帕瑟芬妮笑了笑,說:“親愛的,有什么好消息嗎?有就快點說,沒了我,那些扈從們可支持不了多久!”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的是蘇的治療已經(jīng)成功,至少目前看,可以完全康復(fù)!

  不等海倫說完,帕瑟芬妮就叫了起來:“不會影響戰(zhàn)斗力?太好了,親愛的,你真?zhèn)ゴ!?br />
  海倫冷冷地打斷了帕瑟芬妮的興奮,說:“你還是先聽聽壞消息再說!蘇已經(jīng)知道了梅迪爾麗戰(zhàn)死的消息,并且蜘蛛女皇派人過來,讓蘇在復(fù)原后去見梅迪爾麗最后一次!

  帕瑟芬妮的表情先是凝固、隨后轉(zhuǎn)為震驚,失聲叫道:“你剛才說什么?!梅迪爾麗戰(zhàn)死?她是怎么死的,死在誰的手?!海倫!你怎么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

  即使是透過光屏,海倫仍是被帕瑟芬妮的叫聲刺痛了耳膜,她略微皺了皺眉,依舊以平淡冰冷的聲音說:“聽說梅迪爾麗在某個夜里突襲了暮光古堡,殺死了自暮光決斷彼格勒以下的所有人,自己也于那一役戰(zhàn)死。我知道的只有這么多,而且消息來源也不可靠,我本來以為你應(yīng)該知道的!

  以帕瑟芬妮身為龍騎將軍的身份,情報渠道當(dāng)然比沒有任何正式職務(wù)的海倫寬廣得多。帕瑟芬妮怔怔地看著屏幕,視線的焦點卻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兩行淚水悄然從眼角滑落,她卻好象渾然不知,只是呢喃著說:“我不知道,我很久沒查過關(guān)于她的消息了……我真的不知道……”

  海倫扶了扶眼鏡,看似有些擔(dān)心,輕聲叫著:“芬妮,芬妮?”

  帕瑟芬妮猛然從恍惚中醒來,察覺了自己的異樣,勉強微笑,說:“好了,親愛的,我得去打仗了。打完這一仗我就回龍城!沒有其它事情的話,先這樣!”

  “如果身體有什么不舒服的話,別忘了吃我給你的藥!”海倫叮囑著。

  “知道。”帕瑟芬妮匆匆應(yīng)了一聲,就關(guān)斷了通訊。

  海倫呆呆地看著空蕩蕩的屏幕,過了半天,才輕輕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