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搖枝的眸光怔怔落在謝秋光的眉心。
那點朱砂此時已經(jīng)黯然了許多,變成了額心一點的小痣。
這是謝秋光封印情識的標(biāo)志。
祁搖枝看著眼前的這張臉,心中生出幾分怪異的感覺,卻又被巨大的慌亂和擔(dān)憂壓下。
“你身上的血是從哪里來的?曲霧樓對你動手了嗎?”
這一身黑衣被雨水淋得濕透,貼在謝秋光的身軀之上,祁搖枝實在是找不到血跡的來源。
祁搖枝或許是該生氣的。
或許該在此時,他逼問謝秋光到底和曲霧樓是什么關(guān)系;或許該冷冷看著,問謝秋光自己何時答應(yīng)要等他。
祁搖枝有許多的理由可以生氣,可以發(fā)怒。
但是那血腥味又繚繞不去,謝秋光慘白著的一張臉,無一不提醒著祁搖枝,謝秋光受了重傷。
祁搖枝想看看謝秋光哪處受了傷,卻又被謝秋光握住了手,謝秋光虛弱道:“我沒事的……”
雖然話這樣說著,謝秋光卻像是站不穩(wěn)一般,有些搖晃。
謝秋光的手也如同冰霜一般凍人,冰涼涼的感覺從祁搖枝的手心蔓延,傳到肺腑。
祁搖枝扶住他,謝秋光抬起眼,毫無血色的臉對祁搖枝甜甜的笑了一下。
似乎是顧忌著還有第三人在場,似乎是怕祁搖枝害羞,謝秋光聲音低了許多,小聲撒嬌道:“哥哥親親我,我就全好了!
祁搖枝并不被謝秋光所迷惑,他能感受到謝秋光身上的靈力起伏劇烈,實在是危險又詭異。
祁搖枝抬起頭,望向祝熒的方向,哀求道:“祝熒,幫我救救他,他好像傷得很重……”
烏黑的眼眸中露出幾分慌亂與焦急。
剛一見面,祁搖枝便求祝熒幫忙其實是不太合適的。
他們之前甚至都算不上和好,但此時的祁搖枝也顧不得其他。他只能向祝熒求救,只有祝熒能夠幫他。
祁搖枝離謝秋光越近,便聞到那血腥味越濃。甚至從謝秋光身上留下來的血水,已經(jīng)在地面積了一灘。
謝秋光的生命在一點一點流逝。
祝熒站在數(shù)尺遠(yuǎn)的地方,看著祁搖枝的眼睛。
祝熒沒有動作,甚至沒有回應(yīng),只是看著祁搖枝的神情中露出幾分古怪。
祁搖枝的手被謝秋光攥住,他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謝秋光的手在顫抖,還是他的手在發(fā)顫。
謝秋光額頭抵上了他的額頭,冰涼涼的,濕漉漉的。像是玄冰,又像是寒鐵。
謝秋光身上有血腥味,還混雜著窗外狂風(fēng)驟雨的氣息。
謝秋光長睫顫了顫,滑下來幾顆水珠,他低聲道:“哥哥不想當(dāng)魅魔,不想要小鈴蘭,都不必苦惱……我會幫哥哥的!
謝秋光捧住祁搖枝的臉,微涼而柔軟的唇瓣貼上來。
有源源不斷的溫和靈力渡了過來。
祁搖枝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像是有和煦的風(fēng)拂過四肢百骸,渾身上下都被柔和的水流滌蕩。
祁搖枝想推開謝秋光,卻如何也掙脫不開。
他擔(dān)心謝秋光的傷,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氣。
在一旁的祝熒皺起眉,像是想要阻止,卻又最終只是抿緊了唇,沒有動作。
雖然身體被清越柔和的靈力包裹,祁搖枝的心跳得慌亂,一下一下撞得胸腔都疼起來。
謝秋光說話的聲音幾乎是從他的嘴唇之中傳出來的。
謝秋光微弱的聲音有些斷斷續(xù)續(xù):“哥哥,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最開始就騙了你,我接近你是被封印了情識,是別有用心……但我真的好喜歡你……”
謝秋光并非虛弱至此,只是說出每一句話都萬分艱難。
每說一句話,便覺得眼前人好像離他更遠(yuǎn)了一分。
嘗到了唇齒間的咸酸滾燙的水,也不知道是誰的淚。
“剛才我也騙了你!敝x秋光捧著他的臉,連指尖也發(fā)顫:“我解決不了那些……我與曲霧樓……我會克制的……哥哥,別不要我,好不好?”
謝秋光到現(xiàn)在都不敢說自己就是曲霧樓,他仍懷著最后一絲僥幸。
心痛得厲害,比剔肉去骨還要更痛上幾分。
祁搖枝的身體也戰(zhàn)栗起來。
謝秋光像是失去了力氣,連抱住他都困難,唇瓣分離之時,祁搖枝抱著他跪坐在地上。
一身白衣都被那血跡染得斑駁。
祁搖枝抬眸望向祝熒,滾燙的蓄在眼睛中,視線都有些模糊,他慌亂著,聲音帶著幾分哀切:“祝熒,救救他……”
冷風(fēng)從窗戶撲進(jìn)來。
祝熒緩緩走近,他垂下眼眸,一張臉明明是面無表情的,看起來又像是有幾分于心不忍。
風(fēng)聲雨聲在黑夜的深處呼嘯,雷電猝然帶來幾分慘白的光亮。
祝熒問:“你當(dāng)真看不出來,他是曲霧樓么?”
祁搖枝怔愣一下,原本就混亂酸痛的頭腦嗡嗡兩聲。
霎時間好像天地雨聲風(fēng)聲都遠(yuǎn)去。
祁搖枝有些僵硬地低下頭,長而烏黑的眼睫也垂下。睫毛上懸著的水珠也隨著那輕微的動作落下來,在臉上留下濕潤的痕跡。
水珠呆呆砸在懷中人的臉上,祁搖枝的眼中還有幾分茫然。
他看著那張臉,只覺得熟悉又陌生。
這是誰,曲霧樓么?
祁搖枝有些渾渾噩噩的,眼中好像籠著一層霧一般,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