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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令接到趙長贏這里,他在兩人目光下挺直脊背,容與微微瞇起眼睛,見他今日頭發(fā)高高束起,一身玄色勁裝,修長筆直的雙腿交叉著擠在凳子前,渾然一副江湖少俠的模樣,竟被迫在這里作起詩來,不由嘴角抬起,苦苦忍笑。

  “唔……”趙長贏忽然想起有一回,那日天氣也似今日這般是難得的涼爽夏夜,天地似被水洗過一番,將凡塵俗世蕩滌一空。

  他練劍回來,在房里沖了個(gè)澡,便又閑不住,跑出去找容與。哪曉得找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容與正坐在小院角落里,抬頭看星星。

  “你在看什么?”趙長贏問道。

  容與看了他一眼,復(fù)又躺倒,隨口問道,“今日夫子布置寫詩,你寫完了?”

  趙長贏當(dāng)即面色一僵,他掀起袍子坐到容與身側(cè),院子那塊的地上鋪了一地的青草,如今綠意融融,如披錦被。

  趙長贏隨意躺倒在地,揪了一根草莖子放在嘴里叼著,雙手枕在腦后,腳翹得老高,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沒寫,不會寫。”

  “多少寫點(diǎn),不然又要挨訓(xùn)!比菖c說道。

  趙長贏望著天上的星星,并不怎么在意,“這不是為賦新詞強(qiáng)說愁么?這種虛假之風(fēng)不可長。”

  “如今識盡愁滋味……”往事如浮萍般一一泛起,又被打撈殆盡,趙長贏喃喃道,“欲說還休,欲說還休。”

  容與微微一怔,趙長贏垂下雙眼,似乎驀地明白了這首詩的真正含義,“卻道天涼好個(gè)秋!

  第57章 你小子原來在這。ㄈ

  “我也愛稼軒公的詩!庇晔杵鹕,接過一旁婢女遞過來的手燈,說道,“二位隨我來吧。”

  趙長贏嗯了一聲,他眉宇間尚存幾分恍惚,只默不作聲地跟在容與身后,安靜的像是一個(gè)亦步亦趨的影子。

  一路行來,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同其他秦樓楚館不同,和春坊的二樓布置得極為雅致,沒有慣用的絲綢紗簾,反倒是垂掛著略略發(fā)霉的竹簾,每間屋外懸著竹燈,燈火從竹罩中透出,輕薄如蟬翼,竟如引月色入燈來。

  雨疏推門進(jìn)屋,屋里陳設(shè)簡單,里頭染著清雅的熏香,沒有半點(diǎn)紅粉脂香,倒像是在茶館里吟詩作對一般。

  “雨疏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容與接過婢女遞來的茶,說道。

  雨疏也不遮掩,大方承認(rèn)道,“正是,我生于南疆,后來隨家人北上時(shí)遇到山匪,與家人失散流落夔州,是蓉娘娘給我一口飯吃!

  “姑娘亦是坎坷!比菖c微微蹙眉,雨疏笑道,“不必為我難過,那些事早都過去了。”

  容與抿了口茶,便也從善如流地?fù)Q了個(gè)話題道,“原來我跟姑娘是同鄉(xiāng),怪道我見姑娘便覺親切!

  雨疏一怔,既驚又喜,急問道,“公子……公子也是南疆人?”

  容與頷首,“老家在鄔城。”

  “啊,鄔城!”雨疏笑道,“小時(shí)我常跟娘去鄔城趕集呢,我還記得那兒有家糖水鋪?zhàn)佑忻煤,每回去都排老長的隊(duì)!

  容與道,“是張家糖水鋪吧。”

  “對,就是這個(gè)!”雨疏眼睛一亮,自來夔州數(shù)年,她遇見同鄉(xiāng)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這難得的幾句鄉(xiāng)音,盡管不過寥寥數(shù)語,卻讓她難以抑制地回想起從前無憂無慮的年少歲月,一時(shí)生出人如飄萍的凄涼之感,不由一陣唏噓。

  “如今張伯的身體……”

  趙長贏枯坐在一邊,生著悶氣瞧著二人你來我往,竟插不進(jìn)嘴,心下更是郁郁,煩悶不樂地靠坐在椅上,一會扯著衣領(lǐng)喊熱,一會又嫌泡的茶水太燙,只覺在這地方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喻星洲?”

  趙長贏百無聊賴間眼睛一瞥,正巧看見喻星洲的側(cè)臉在帷幔后頭一晃而過,當(dāng)即脫口而出。

  這話將正在聊天的兩人打斷,雨疏神色尷尬地坐著,拿眼偷偷覷容與,解釋道,“什么?公子是不是看錯(cuò)人了?”

  “姐!犯不著同他們說這么多!

  容與和趙長贏還沒開口,喻星洲已經(jīng)一把撩開簾子,從后頭走了出來。他眉頭緊皺,怒目掃視了二人一眼,冷冷道,“二位真是好興致,追到這兒來!

  “阿星!”雨疏面色微變,急道,“你又闖什么禍了?姐不是說了讓你……”

  “姐!”喻星洲高聲打斷了雨疏的話,而后便跟個(gè)煞神似的立在原地,一聲不吭,只盯著兩人。

  趙長贏被他看得瘆得慌,正想開口,容與突然輕聲一笑,四兩撥千斤地回道,“原來是雨疏姑娘的弟弟,一場誤會罷了,二位不要往心里去。”

  “今日良辰美景不可負(fù),谷某以茶代酒,先干了這杯,權(quán)當(dāng)交個(gè)朋友,如何?”

  雨疏心知定是弟弟理虧,容與不過是賣個(gè)面子罷了,當(dāng)即連聲應(yīng)下,起身將杵著的喻星洲拉過來,說道,“阿星還小,性子頑劣,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公子多多包涵!

  “所以令弟如何稱呼?”容與笑道。

  “阿星!庇餍侵,哦,不是,阿星倒是破天荒地開口了,大概是見兩人沒有惡意,態(tài)度稍微好了些,在雨疏身側(cè)坐了下來,只眉宇中還是透著深深的不耐煩,似乎在發(fā)愁怎么把不請自來的兩人給趕出去。

  偏偏雨疏絲毫沒有趕人的意思,還讓婢女又給幾人奉茶來,大有秉燭夜談的架勢。

  于是場面變成了雨疏與容與相談甚歡,趙長贏和阿星兩人在一旁大眼瞪小眼,兩人俱是一臉晦氣,相看兩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