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紅姐眉開眼笑著接過,放在手里顛了顛,一把攬過小廝的肩膀往廚房里走,邊走邊說著小話。
只是趙長贏耳力非同一般,聽得那紅姐道,“哎喲你瞧見沒有那個小公子,俊得哎,嘖嘖……”
“紅姐,您這已經(jīng)娶了第十二房相公了,這……我瞧著這小公子旁邊那位不是好惹的,小心……”
“閉嘴,你這兔崽子就沒一句稱心的話,老娘真是白養(yǎng)你了!
“……”趙長贏嘴角抽搐,從前確實聽說過蜀中一帶民風(fēng)彪悍,且多有女子掌外,男子主內(nèi),卻沒想到還未到蜀中地界,就讓他碰見一個鐵娘子。
一旁容與倒是神色自若,正低頭淺啜著清茶。趙長贏想起紅姐的話,也忍不住覺得容與真俊,特別是此時夕陽斜照,橙色的霞光抹在容與高挺的鼻梁上,似雪的面頰沾了些許暖意,簡直讓人挪不開眼。
“之后打算往哪兒走?”容與開口,打斷了趙長贏的思緒。
“去蜀中吧!壁w長贏道,“師父說他就是蜀中南峽人,我想去那兒看看。”
“好!比菖c應(yīng)道。
“只是你的腿……”趙長贏眼神暗了暗。
“我的腿已經(jīng)好多了。”容與用手拍了拍,笑著安慰道。
初春夜半,月涼如水。
容與醒來時,只見一泓明月破窗而入,照得床前霜白一片,讓他突然想起了李白的那句“明月直入,無心可猜”。
他靜靜地與那地上霜對視了一會,困意早已杳然無蹤,抬頭窗外月色正好,便索性披衣起身,推開窗戶。
這兩日天氣晴好,天穹如平野一般,散落的星子匯成一江星河,滾滾向東逝去。
“怎么起來了?”
容與回頭,見趙長贏手里提著裘衣,給他披在肩上,“晚上挺冷的。”
“嗯!比菖c稍稍蹙眉,“吵醒你了?”
趙長贏搖搖頭,“睡不著。”
容與瞇起眼睛打量了他一會,忽然笑道,“緊張。俊
“不知道,可能吧。”趙長贏有些迷茫,他走到容與身邊,仰頭看星,“突然覺得有點……說不上來,空落落的!
他故作老成地嘆了口氣,問道,“你呢?你也睡不著么?”
容與沒回答,他看著漫天星子,突然道,“小時候我爹娘很忙,總是我一個人待著!
“那時候覺得世界很小,只有抬頭這一方天地。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我就自己跑到院子里,看天上的星星!
趙長贏心里一酸,聽容與繼續(xù)道,“我想,要是我變成星星就好了,有那么多朋友陪著!
“后來長大了,卻不想變成星星了!
“為什么?”趙長贏問。
容與收回目光,淡淡道,“在天上日日看著人間那么多的悲歡離合卻無能為力,我不想那樣。”
“長贏!比菖c話鋒一轉(zhuǎn),月光薄薄一層敷在他臉上,照得他愈發(fā)清冷出塵,“前路廣闊,我從前以為只能自己獨行。如今得你相伴,幸甚至哉!
容與輕笑,一天銀輝傾瀉在他微微垂下的眼睛里。
趙長贏因此失眠了一晚上。
之后二人一路停停走走,有一日他們路過一梅林,梅花清幽,地下一泓溪水繞梅而過,將疏影橫斜盡數(shù)攬入懷中。
“上回你說的,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趙長贏興奮停下馬,手里攥著馬鞭指向梅林,“你等等我!”
話音剛落,趙長贏倏爾翻身下馬,他挑挑揀揀,折下了溪邊的一枝梅,紅梅點點綻開,似離人心上血。
“送你!”趙長贏抬起眼,眸光蘊著春意,生發(fā)出蓬勃生機。容與坐在馬車上,掀起窗簾接過,梅梢還殘存著一絲冷香。
“不知是誰種的!比菖c輕嗅,喃喃道。
趙長贏已經(jīng)重新回到馬上,他財大氣粗地一揚眉,道,“我綁了點碎銀在那梅樹上,咱們走吧!
約莫行了三日工夫,這日入夜時分,兩人到得一客棧門口,趙長贏下馬,讓小廝將馬牽去馬棚,容與已經(jīng)從馬車?yán)锵聛砹恕?br />
“來咯,兩碗雜面,請慢用!毙P將兩碗面放到桌上,此處更近蜀中地界,來往多有蜀地人士,飲食風(fēng)味偏辣,面上擱著兩坨辣醬,紅油更是厚厚漂了一層。
“再走幾日水路便到蜀中了。”趙長贏挑了一筷子,道,“待會兒咱們打聽打聽去哪……”
砰的一聲,客棧門被突然沖開,呼啦啦灌進(jìn)滿屋的冷風(fēng),眾人皆往門口看去。
來人是兩個大漢,一人留著絡(luò)腮胡,另一人瞧著年輕些,倒是未蓄須。兩人均是一副武人打扮,腰間掛著九環(huán)刀,那絡(luò)腮胡背上還背著個女子。
“小二,上兩大碗酒來!”絡(luò)腮胡一聲喊。
那年輕些的便道,“哎,真是晦氣,帶嫂子走了這么遠(yuǎn),竟然碰上明月山莊……”
“聽說是那劍盟盟主干的,真是嚇人!蹦墙j(luò)腮胡哐一聲坐下,小心解下背上女子攬在懷里,接過年輕武人遞上來的茶。
趙長贏耳尖,況且兩人本就聲音洪亮,他坐著聽了個真切。待聽到明月山莊,見兩人一副唏噓之態(tài),心下一緊,當(dāng)即便按捺不住,起身走到兩人桌前,焦急問道,“你們剛才說,明月山莊怎么了?”
“哪里來的毛頭小子,爺爺煩著呢!苯j(luò)腮胡見是個乳臭未干的少年,也不接話,只一掌拍在桌上,喝道,“別擋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