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祭?”趙長贏迷迷糊糊地問。
“嗯,選出一位少年或是少女扮作花神祭司,坐花車而過。旁人則每人插一朵花在耳邊,互相潑水、唱歌跳舞……”
容與的聲音漸止,耳畔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趙長贏已經(jīng)睡熟了。
容與抿了抿唇,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怔怔地望著空氣中的金塵出神,許久,他慢慢伸出手,似乎想要接住那些細小的塵埃,可是他們終究如時間一般從他的指縫中流過。
容與默然收回手,重又翻開書來。
“容與,這身……”趙長贏興沖沖地將衣裳提起,“還有這身……哪個好看?”
容與偏頭,仔細瞧了瞧,伸手指向趙長贏左手拿的那件,道,“你著藍色好看,清爽!
趙長贏樂了,當即便換上這件靛藍色窄袖短衫,頭發(fā)用一根同色的發(fā)繩綁好,少年眉目俊秀,在燭火與一夕殘照里閃閃發(fā)光。
容與鬼使神差地也換了件藍色的外衫,他拿起一把青玉扇,甩開扇了扇風,笑道,“走吧!
“走咯!”趙長贏一聲歡呼,將碎銀裝進荷包里放好,一把推起容與的輪椅,向前飛奔,晚風呼嘯著吹過他的耳畔,將他明朗的笑聲吹散得四處都是。
朱雀大街上一片張燈結(jié)彩,沿街到處是小鋪子,叫賣的吆喝聲和撲鼻而來的各式糕點的香氣交織混雜,賣蘿卜糕的、賣涼粉的、賣冰鎮(zhèn)西瓜的連成一片,又有賣各色小玩意兒的,一家鋪子上擺的西北關(guān)外的馬刀,還有賣南疆銀飾的,一個小姑娘手里搖著撥浪鼓,牽著旁邊大人的手叫賣著孩子玩的小東西。
趙長贏抻長了脖子一路走走看看,好幾次沒忍住想停下來買點,又擔心束瀾等急了,好不容易如約到了牌坊底下,見束瀾焦急地小跑著過來,道。
“長贏,你同容與先去吧,方才我爹突然有事找我,我要回去一趟。”
趙長贏點了點頭,非常善解人意地拍拍束瀾的肩,“沒事,你去吧,我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束瀾嘿嘿一笑,錘了一下趙長贏的肩膀,“夠意思!
待束瀾一走,趙長贏立馬蹲下身,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容與,我們先順著大街逛逛,然后出城去明月洲,怎么樣?”
話音剛落,他便看見前頭一個鋪子上掛著一串五顏六色的面具,有做成狐貍樣式的,還有青面獠牙的鬼面具,還有只遮住右眼的白色眼罩,趙長贏摘了一個鬼面具下來,比在面前,朝容與沉聲道,“凡人,見到鬼王,還不速速受降!”
容與長發(fā)被風吹到嘴邊,他伸手撥開,含笑拱手,一本正經(jīng)道,“見過鬼王大人,大人要相信小的一直對大人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趙長贏故作深沉唔了一聲,“很好,本王知道你的忠心,既然如此,便封你為……鎮(zhèn)國上將軍!”
“將軍?”容與蹙眉,入戲很深地搖頭道,“怕是不妥,換成護國國師如何?”
趙長贏從面具后面探出頭來,不滿道,“鬼王敕封你,怎么還挑三揀四的!”
話剛說完,那賣面具的老板見二人啰啰嗦嗦的又不買,不耐煩地朝二人吼道,“你們兩個干什么呢!”
容與終于忍不住,朝趙長贏粲然一笑,恰逢朱雀長街煙花乍起,面容皎如秋月的美人在漫天花團錦簇中勾唇淺笑,直勾的趙長贏三魂七魄離體,一時看得怔住了。
“你們買不買?”老板見兩人磨磨蹭蹭,不滿地將趙長贏手里的面具拿過來重新掛好,問道。
趙長贏失魂落魄地回過神,胡亂點頭,道,“買,買!”
于是趙長贏戴著那個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容與臉上多了一個白色的狐貍面具,趙長贏推著容與往前走著,似是還陷在方才的那個笑容中,一時竟沒有說話。
“唉,長贏!比菖c往后靠了靠,“那里是不是賣冷飲的!”
趙長贏應(yīng)聲看去,那鋪子前頭烏泱泱的全是人,一個個手里捧著個小碗,碗里盛著各色瓜果,上頭淋著白生生的乳糖汁,還冒著冷氣。
“是冰碗子!”趙長贏眼睛一亮,“是城東老李頭的,他們家做冰碗子特別出名,平日里都搶不上的,你等著,我去買兩碗來!”
趙長贏說著便松手打算去排隊,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回頭道,“你一個人在這不打緊吧?”
容與道,“我又不是小孩了,還能丟么?你快去吧,我在這等你!
趙長贏一點頭,當即從人群中擠了出去,跟游魚一般,一會就不見了。
“李叔!”趙長贏排了好久,直等得口干舌燥,“給我來兩碗!”
老李頭倒是認得趙長贏,抬頭樂呵呵地看了他一眼,同他搭話,“又跟束家那孩子一起來的?”
趙長贏搖頭,“不是!他今兒家里有事呢!”
老李頭將兩碗遞給他,眼睛都笑成一條縫,“喲,那就是跟姑娘來的?”
“不是不是,哎呀李叔,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趙長贏面上發(fā)紅,匆匆忙忙從荷包里掏出銅板,擱到案上,“我走了!”
碗里西瓜紅彤彤的,又搗了碎冰,上頭淋著澆頭,奶香濃郁,趙長贏艱難地拿著兩碗冰碗子從人群的夾縫里擠出來,興沖沖地道,“容與,你看我……”
“容與?”趙長贏一愣,容與原本待的地方空空如也,趙長贏茫然地站在原地,一時只覺心口都空了一塊,呼呼地灌進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