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屈鴻軒以為自己聽岔了。
沒想到趙長贏一副嫌棄的樣子,搖頭晃腦地賣弄起來,“哎呀,師父你怎么連這句詩都不知道。這可是杜甫當(dāng)年寫公孫大娘舞劍的名篇!”
屈鴻軒:“……”
晚上回山莊吃飯,趙長贏看著一桌飯菜,又詩興大發(fā),“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趙明修伸出手來探趙長贏的額頭,被趙長贏憤怒地?fù)趿嘶厝。滿桌只有聶紫然樂開了花,笑瞇瞇地給趙長贏夾了一塊雞肉,夸獎(jiǎng)道,“贏兒竟是會(huì)背詩了,好事,好事!
這下趙長贏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不管合不合適,都得吟上兩句詩,一時(shí)間山莊里眾人避之如蛇蝎,看見了都恨不得繞道走。
“哎,長贏!笔鵀懣礋狒[不嫌事大,瞥了一眼旁邊端坐著的容與,“瞅瞅,瞧著我們美麗大方的容公子,小贏子來作詩一首!
書堂每季的最后都會(huì)組織一次大考,名曰末考,考完便會(huì)休假十日。今日正是末考的大日子,是以眾人都已早早地坐在座位上,等候夫子出題作文。
容與穿一身靛藍(lán)色錦衣,正垂頭聚精會(huì)神地翻著手里的書卷,遠(yuǎn)遠(yuǎn)看去,當(dāng)真如閑花照水,衣不染塵。
趙長贏有感而發(fā),當(dāng)即背道,“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容與:“……”
“哎喲!壁w長贏頭上被容與用書卷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頓時(shí)不自然地回身坐好,眼觀鼻鼻觀心地開始背課文。
束瀾奸計(jì)得逞,在旁邊笑得不亦樂乎。
“趙長贏。”喬正儀背著手,在趙長贏桌子前站定,手里折扇一揮,昂著下巴道,“今日作文當(dāng)堂批改,午后便放榜,屆時(shí)成績會(huì)張貼十日,來來往往都能看見!
“你上回可是丙等中卷,同你旁邊這個(gè)并列倒數(shù)第三,這回要還是沒有長進(jìn),怕是要給你們明月山莊丟臉咯!”
趙長贏跟容與混得久了,倒是將他身上那副淡定悠閑的派頭學(xué)了點(diǎn),此時(shí)便也不像之前一樣拍桌子吼人,只愛理不理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繼續(xù)垂頭看書,全當(dāng)沒聽見。
這下倒是給喬正儀氣得不輕,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頓時(shí)抬高了聲音怒道,“喂,趙長贏,你什么意思?”
趙長贏夸張地掏了掏耳朵,朝束瀾道,“哎,怎么有一只狗一直在叫!”
“趙長贏!”這回是喬正儀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趙長贏桌上,“敢不敢來打個(gè)賭?”
趙長贏看了他一眼,“賭什么?”
“若是你這回還是丙等,便在這給我下跪磕頭,喊我三聲爺爺!”喬正儀道。
趙長贏嗤笑,“那若我不是呢?”
喬正儀冷哼,“你若是乙等,我日后不會(huì)再多說一句!
“那就……”
“若他是甲等呢?”容與突然開口。
“甲等?”喬正儀像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末考甲等人數(shù)僅有十人,輪到誰也不可能輪到他!”
容與淡淡重復(fù)了一遍,“我問,若他是甲等呢?”
喬正儀皺眉,“若他是甲等,我便跪下給他磕頭,喊他三聲爺爺!”
容與頷首,道,“一言為定。”
“不自量力。”喬正儀冷冷掃了兩人一眼,甩袖走了。
“喂,容與!钡葐陶齼x走開,趙長贏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怎么可能考甲等?我……”
“長贏。”容與打斷趙長贏的話,他認(rèn)真而專注地望進(jìn)趙長贏的眼里,篤定地朝他笑起來,“你可以的!
趙長贏一愣。
我……可以嗎?
末考的文章題目是,《孟子·告子章句上》有云,“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請諸生暢談。
趙長贏看著試卷,想到了那天在容與房里,有一只飛蟲飛了進(jìn)來。
“啪……”
趙長贏揮手一拍,那蟲子被打得翻了個(gè)跟斗,落在桌上。
“啪……”
容與蹙眉,“長贏?”
趙長贏啊了一聲,頗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我在打小飛蟲呢!
“打到了嗎?”
“打是打到了!壁w長贏低頭看著桌上仍掙扎著要撲翅膀再飛起來的小蟲子,嘆了口氣,“罷了,上回夫子不是說嗎?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我看它可憐,放他走吧。”
容與聞言,道,“你如今見它可憐,是因?yàn)樗形次<澳闵砑倚悦。但若你是一只青蛙,放走了這只飛蟲,你便只得餓肚子,你又會(huì)如何?”
趙長贏張了張嘴,一時(shí)竟說不出話來。
容與道,“可見惻隱之心,不過是一種上位者的施舍罷了。”
果真如此嗎?
趙長贏在陽光明媚的書堂里,腦海中一直隱隱約約想說的話逐漸清晰,那是多年來師父的教導(dǎo),長生劍術(shù),還有明月山莊的開莊祖訓(xùn)……
“長贏,長生劍,求的是生,你當(dāng)常懷生之心!
“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萬物有靈,俯仰天地之間,你我也不過是蜉蝣而已,不可妄自尊大,隨意殺生!
“長贏,明月山莊以醫(yī)立于世,醫(yī)者仁心。”
“長贏……”
趙長贏深吸一口氣,慢慢提筆,寫下第一個(gè)字。
“叮叮!狈蜃忧庙懥朔旁跁们暗溺姡皶r(shí)間到,諸生交卷,午后放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