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仲明卻搖了搖頭,“不,不是他,是另一個原本也被劃掉名字的人,霍諶。”
聞人衿玉皺起了眉,她不記得這人是誰,只是又想起了那一天感受到的某道視線。
無論如何,新郎本就是為了完成婚禮而存在的,現(xiàn)在還有人可用就不算太糟糕,至于這個人本身秉性如何……
聞人衿玉再次看了看時間,吩咐道:“十分鐘后帶他過來見我,這人做事這么極端,不可控因素太多,我要先確保他不會搞砸婚禮!
札仲明的神色更奇異了,說道:“他大概沒有額外見您一面的榮幸!
“霍諶在三天前被霍興伯爵派去鄰國,似乎是為了處理一些賬目問題,剛剛接到通知才往回趕,假如一切順利,他剛好能在婚禮開始前半小時抵達現(xiàn)場。”
聞人衿玉難得愣住了,“這么說來……”
“是的,”札仲明無奈道:“最終獲益的人是他,而他卻有著正當(dāng)?shù)睦碛珊统浞值牟辉趫鲎C明,徹底擺脫了嫌疑!
聽完這話,聞人衿玉有些懶怠地移開了目光,抱臂椅在門廊,她似乎不想再追究,“算了,就這樣吧!
不知不覺間,室外光線暗了下來,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很早。
札仲明上前一步,問道:“衿玉小姐,發(fā)生什么事了?”
片刻沉默,聞人衿玉看了他一眼,笑了一笑,問:“阿淞回來了嗎?”
阿淞是聞人衿玉的另一位固定的助理,是一位年輕的beta女性,比起常常陪在衿玉小姐身邊的札仲明,她的存在感似乎薄弱很多。
札仲明神色一滯,又很快調(diào)整好,說道:“還沒有,她在四小時前登機,預(yù)計會在后半夜抵達澤蘭城!
“嗯,”聞人衿玉應(yīng)了聲,說道:“等她回來之后,讓她仔細打理花園,清一清雜草。”
札仲明回憶起方才亂糟糟的場景,不由追問:“衿玉小姐,難道是莊園里——”
聞人衿玉用眼神制止他繼續(xù)往下說,“這些事交給阿淞就好!
札仲明一凜,自知越界,立刻閉嘴。
一直以來,衿玉小姐的兩位固定助理都是各司其職,職責(zé)分工十分明確,札仲明主要負責(zé)公事,而阿淞則負責(zé)打理衿玉小姐的私事,比如與聞人宅邸相關(guān)的事。
剛才是他太擔(dān)憂著急,竟然忘了這一點。
只是,哪怕心里清楚這就是衿玉小姐的行事規(guī)則,札仲明還是感到了一絲落寞。
廊下風(fēng)雨暫歇,涼意卻是一層層蔓延上來,聞人衿玉攏了攏衣服,輕聲說:“仲明,其實我有點害怕!
札仲明一驚,立刻抬頭,他想問卻又不敢問,只含糊說:“是為了明天的事嗎?”
衿玉小姐的嘆息像晨霧一樣縹緲,她說道:“沒什么,我失態(tài)了!
札仲明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也漂浮不定,他忐忑不安,聽見衿玉小姐說:“幸好還有你,仲明。”
衿玉小姐很快轉(zhuǎn)身離開,剩下札仲明一個人站在原地,內(nèi)心震蕩,險些以為剛才全是幻覺。
*
婚禮上出現(xiàn)了一些小小的問題。
比如,由于昨夜的暴風(fēng)雨,皇宮花園里的部分籬笆被沖散,而那偏偏是婚禮彩車會經(jīng)過的地方。
工匠們連夜修補,趕在天亮之前恢復(fù)如初,卻還是被蹲點的記者拍到了一些不太美觀的場地圖片。
又比如,按照女皇陛下的初衷,這場婚禮應(yīng)該盛大熱烈,得到所有民眾的祝福,所以現(xiàn)場并無一絲封鎖,然而聚集的民眾太多,堵塞道路,甚至把身份尊貴的賓客攔在了現(xiàn)場外,最后依舊是借助軍隊的力量才勉強維持住秩序。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更叫人啼笑皆非,據(jù)說是婚禮策劃團隊中偷偷傳出來的,工作人員悄悄議論:
這樣重大的場合,新郎這樣的關(guān)鍵人物,他身上的禮服竟然不合身,袖口短了,褲腳短了,馬甲襯衫更是窄小,偏偏時間緊急,片刻不能耽擱,慌得化妝間里人仰馬翻,最后還是皇宮中的服裝設(shè)計師齊齊出動,這才勉強把禮服改得合身了點。
這太可笑了,部分客人認為,這是婚禮策劃團隊玩忽職守,巨額的籌備資金都沒有用在正途,不知道背地還挪用了多少。
另一部分客人看問題的角度就要高深得多,她們認定這是聞人公爵對女皇的一次挑釁,在婚禮籌備過程中故意冷落新郎,分明就是看不起這場聯(lián)姻。想來也是,聞人公爵心里一定積攢了不少怨氣,只是等待著一個徹底爆發(fā)的時機。
至于這時機具體是哪一天到來,那就說不準(zhǔn)了,但愿不要殃及到其他貴族才好。
賓客們議論紛紛,也是仗著女皇陛下尚未到場,說來也奇怪,女皇陛下分明這么看重這一場婚禮,卻不愿意提前出席哪怕一秒鐘。
這一切議論終止在衿玉小姐露面的那一刻。
報時鐘聲響起,回蕩在眾人的腦海耳際。
沉重的幕布拉開一角,衿玉小姐端坐在舞臺中央。
她穿著繁復(fù)華麗的黑色禮服,裙擺拂過身前的金色豎琴,她眼神微動,似乎掃了一眼眾人,又似乎誰也沒有理會,只是專注于眼前的琴弦。
衿玉小姐不僅是一位優(yōu)秀的政客,更是一位天賦異稟的藝術(shù)家,據(jù)說她的音樂才華曾令最傲慢的評論家低下頭顱,她的畫作曾讓最麻木的竊賊流下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