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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三百年前,你沒脫嗎?”謝潯白理所當然。

  封暝吐血。

  三百年前他確實脫了,但那是玉娘把他帶回茶寮溫聲細語求他脫的!現(xiàn)在幕天席地脫脫脫……個屁。

  正主痛心疾首,兩位外來客卻毫不在意。昭昭盯著那塊漂亮的胸肌,苦大仇深仿佛眼前是一塊發(fā)霉的豬肉。

  好深的貫穿傷哦,看黑氣和被帶出的血肉,應(yīng)該是——

  昭昭認真搜尋三界之中所有載錄過的兵器,恍然大悟:“鬼王封暝座下右將軍厲淵的魍魎劍!

  又是二五仔的戲碼嗎?

  啊眼前這個果然是鬼王!也就是說玉娘救了鬼王之后,和鬼王雙宿雙飛了?

  不對,魍魎劍貫穿的傷藥石無治,除非是陰時所生的女子在月圓之夜取三尺朱砂供奉太陰娘娘,用身上最“貴”的東西請求太陰娘娘收走魍魎劍的煞氣,才能讓這個傷恢復(fù)尋常,不再潰爛。

  鬼將厲淵這柄劍所向無敵,傷誰誰死,數(shù)千年來無人知道破解之法,包括鬼王,玉娘是怎么知道的?

  昭昭瞇起眼睛,恍然意識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無論玉娘是否陰時出生,無論玉娘是否知道破解之法,鬼王封暝,也是要跟她回茶寮的。

  昭昭苦大仇深地盯著封暝的臉,片刻后,一只手拎著背簍,一只手拽過封暝。

  “首先!我?guī)慊夭桢迹宋业貌桢,你哪里都不許去!

  “其次!不許發(fā)出聲音,不許讓別人發(fā)現(xiàn)你!

  “最后!傷好了,就麻溜兒滾蛋!

  謝潯白任由她拉著,扣好衣服的暗扣,眼見村莊炊煙裊裊,他忽然道:“不情愿的話,可以不救。”

  昭昭白了他一眼。

  她當然不想救,三百年前玉娘最好的決定就是在路過那棵樹的時候,直接走過去。但天道之下,人各有命,玉娘注定要與鬼王糾纏,正如鬼王注定自戕于無涯海一般。

  她進入這個幻境,是為了解開纏成一團的線,而不是讓這兩條線并行,最后互不相干地歸于各自的軌道。

  往事風起有因,程靄的心魔、玉娘的遺憾、鬼王的愧疚,都應(yīng)該各自有最好的歸所。

  昭昭沉靜下來,深覺肩上責任重大。再看一眼身后面色蒼白的男人——不行,還是生氣。

  想到程靄心魔幻境里那個孤獨的、淪為笑談的女人——更生氣了!

  看著昭昭氣鼓鼓的背影,謝潯白好心情地彎了彎唇,重新加固識海里的冰柱,同封暝道:“你應(yīng)該相信白澤,她很聰明!

  【作者有話說】

  昭昭:啊對對對我最聰明,早知道爛河里了

  明晚三千mua~

  第19章 第 19 章

  ◎嫁娶由天,從此長訣◎

  昭昭把鬼王拽回茶寮,一路上男人一聲不吭,一到門口就直挺挺地倒下了,昭昭被唬了好大一跳,蹲下身仔細觀摩了一會,確定不是騙她的,方試探著抬起他的手臂,將他拖回屋里。

  ——反正是鬼王,皮糙肉厚死不掉。

  昭昭無所謂地把人扔到榻上,從針線筐里翻出剪刀“咔”一下把他的衣服剪了,又端了盆水把傷口周遭擦拭干凈,手法粗暴得封暝在識海里掐人中:“本王沒死都要被她折騰死了。”

  謝潯白哼笑:“她似乎很不喜歡你!

  封暝無辜:“因為我踹了她一腳?”

  謝潯白沒有回答。

  他和白昭昭進入幻境的時間點似乎并不一樣,他是在厲淵背叛前與封暝匯合的,而白昭昭,是封暝踹了這個采茶女一腳后才來的。

  中間隔了這么些天,她去哪了呢?

  謝潯白垂眸沉思,并沒有留意外頭白昭昭正起鍋燒油。

  一根梧桐枝,兩枚元華果,三截月砂草,四勺蓖麻油……昭昭翻著從乾坤袋里扒拉出來的古籍,念念有詞地往鐵鍋里扔藥材。

  現(xiàn)在離月圓之夜還有好幾日,鬼王傷口的劍氣如果不抑制,那等太陰娘娘出手,只怕都要爛到骨頭里了。

  誰讓他遇到白澤呢,白澤通曉天下事,趕巧她得到了一張藥神谷先人留下的偏方,雖說不是專門治這個的,但大差不差,都是治傷口潰爛的,就這么著吧。

  昭昭把熬好的藥油盛起放涼,又從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條手臂粗的麻繩反復(fù)掂量了一下,三下五除二把床上那個毫無知覺的男人捆成粽子。

  “這樣,”昭昭癱在地上喘氣,“就動不了了吧!累死我了!

  玉娘的身子骨太嬌弱,也就比程靄心魔幻境里那個富家千金好那么一點點,昭昭歇了好一會兒,才嘆著氣認命地爬起身。

  床榻上的男人無知無覺,昭昭用燒紅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撥開傷口,皺著眉把油壺里的藥油倒在傷口處。

  帶著元華果靈氣的藥油甫一接觸皮膚,鋪展開來的黑氣便吱哇亂叫地扭成一團。昭昭索性扔開小刀和油壺,雙手按住四竄的黑氣。

  除了這一道貫穿胸口的傷,鬼王身上還有很多細小的傷口,如果被黑氣沾染上,那就回天無力了。

  昭昭攏起黑氣,但魍魎劍的煞氣比她想象的還有霸道,正試圖攀附著她先前被鬼王衣袍劃傷的小傷口往她身體里鉆。

  昭昭咬牙抽開那只手,煞氣卻如跗骨之蛆般盤桓不去,昭昭情急之下又想把手指往嘴里抿。

  魍魎劍那被昭昭折騰“活過來”的煞氣似乎終于驚擾了床榻上昏迷的男人,他悶哼了一聲,昭昭精心挑選的麻繩便跟紙糊的一樣,被他輕松掙斷。

  昭昭維持著手指抵在唇邊的動作瞪大了眼睛,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男人皺著眉拽過她的手腕,將她那只受傷的手壓制在床沿。

  昭昭被拉扯得幾乎依偎在他懷里,她勉強用另一只手撐住身子,皺著鼻子抬眼時,一頭撞進男人無波無瀾的眼底,他的眼眸形狀宛若鳳凰翎羽,烏沉沉的眼瞳里金光流轉(zhuǎn),仿佛金烏沉入旸谷,抖落一身金羽。

  昭昭怔住。

  這個神情,還有這種熟悉的金光……

  昭昭背脊一涼。

  身下的男人并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他垂眸看向裸|露胸膛上被昭昭攏在一處的黑氣,低笑了一聲。

  昭昭離他極近,他笑的時候,胸腔的震動隔著她單薄的灰藍布衫傳遞到她這一頭。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讓昭昭剎那漲紅了臉,她奮力從掙開他的手,抱著自己的爪子躲到床尾瑟瑟發(fā)抖。

  男人支起身子,被衾滑落在小腹上,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一覽無余,他恍若未覺,抬起手拈住胸膛的黑氣,抽絲剝繭般將它們一綹綹繞在指尖。

  他低眸的情態(tài)太風流,仿佛指尖纏繞的不是殺人奪命的煞氣,而是與情|人低喃時交錯的發(fā)絲。

  白昭昭看得目瞪口呆,一時竟忘記開溜。

  直到男人指尖騰起蒼青色的焰火,將繞成齊整團子的黑氣焚毀,昭昭這才如夢初醒,她一整只白澤從床尾彈起來,火燎著般頭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屋外傳來少女撞倒東西叮鈴哐啷的巨大聲響,謝潯白稍稍抬起眼眸,眼底情緒盡顯,但他很快便將眸中的貪婪和渴求按壓下去。

  他垂下眼睫,兀自哼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意味不明,招來識海深處封暝緊張的問候:“您方才……”

  謝潯白怏怏地倚在軟靠里:“你對她的獨占欲影響了我!

  讓他一瞬間自暴自棄地想就著這股莫名的情緒,將那只令他格外欣賞些的白澤擁進懷中。

  封暝怔住。

  怎么會呢,這位可是天道的化身啊,是這世間最慈悲也最無情的存在,怎么會受他三百年執(zhí)念的影響呢?

  才三百年而已。

  “你若再對她心懷舊情,那只會一錯再錯!敝x潯白寒聲警告。

  封暝卻是苦笑:“您生來無情,大抵不懂何謂‘相思入骨’。我與她分別三百載,我愧對她,也深愛她,三百年幻境一夢,我怕我克制不住心中瘋長的思念,再次傷害她,故而求您助我……”

  鬼王撫摸著面前囚禁著他的冰柱,唇角彎起自嘲的笑:“若我失控,請您萬萬護她周全,不必顧忌我。”

  謝潯白沒言語,來時的衣裳已經(jīng)被昭昭剪了個稀巴爛,他只好重新幻化衣袍披在身上,穿戴完畢后他走到門邊,似乎想起什么,又回身在木桌上扣指敲了敲,這才化作一道流光徑直回冥界。

  封暝戀戀不舍地回望漸次遠去的東山村,欲言又止:“不再待一會嗎?”

  “冥界內(nèi)亂三百年,十大鬼將去三死七,若非十殿閻羅苦苦支撐,只怕世間再無人輪回!敝x潯白道,“你該收收你的心思了!

  至于如何收心——

  謝潯白平靜道:“采茶女臨終前同你說過的,死生不復(fù)相見!

  他話音剛落,識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封暝凝望著冰柱的裂紋,慘然一笑。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我做不到。我想與她相守,即便只做幻境里的夫妻!

  *

  暮色四合,彎月從云層里顯出皎光時,昭昭才磨磨蹭蹭回了茶寮。

  院中目盲的婦人正坐在木桌前,溫柔笑著同年輕的書生說話,書生彎著身收拾亂七八糟的院子。

  ——早前昭昭慌亂逃出去的時候,帶倒了許多雜物,她沒來得及扶,眼下倒是勞累別人了。

  昭昭訥訥地走進院子,目盲的婦人耳朵尖,聽聞腳步聲驚喜地回頭“看”過來:“可是玉娘回來了?”

  在程靄的心魔幻境里,聽嚼舌根的村婦說,玉娘有個眼瞎的娘親。

  昭昭走過去,乖乖地喊了聲“阿娘”,婦人嗔她:“真是的,這大半日都不見人影,院子亂成這樣也不知道收拾,還得麻煩你程大哥!

  “你還記得你程大哥不?”婦人臉上喜氣洋洋,摸索著指向一旁的年輕書生,同昭昭道,“就是你小時候,你阿爹常帶你去的那個醫(yī)館,程郎中的孩子。你程叔叔可喜歡你了,還給你買糖人來著,可記得?”

  昭昭哪里記得,瞥一眼木桌后頭紅著臉斟茶的書生,含糊應(yīng)了一聲,問道:“我都不知道今天有客人,我……去殺條魚?”

  婦人愣。骸澳氵@孩子,這都什么時辰?莫胡鬧!”

  昭昭摸了摸鼻子:“是有點晚哈,但我沒吃飯呢!

  “誰讓你歸家遲,整日在外頭鬼混!”婦人老大不樂意地訓(xùn)斥她,“都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再這般滿山崗亂跑,我看誰家敢娶你!”

  昭昭揚起眉,稀奇非常——做人五年了,第一回 感受到凡人生活的按部就班,怪有意思的。

  昭昭撇了撇唇,一屁股坐在木桌前,撈過空茶杯斟滿茶,支著腦袋盯著書生瞧:“程……公子,此來所為何事呀?”

  都是老熟人了嘛。

  眼前的程靄與心魔幻境里見到那個不太一樣,更青澀些,臉皮更薄些,被她看兩眼,整張臉紅成煮熟的蝦。昭昭登時來了興致,借著給他斟茶的勢頭,把臉湊近,觀摩這人和心魔環(huán)境里那人更細致的不同。

  程靄局促得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了,他垂著頭,斟酌片刻后方鼓起勇氣抬眼,溫聲道:“在下此番是代父前來,踐行兒時婚約,求娶辛姑娘!

  啥?!

  昭昭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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